第一百五十六章 道
「小白鹿，我贏了。」林南淡笑，掌中橙光大盛，即將要把白鹿的靈魂拽出，而尚未到達混元境的她一旦被林南拽出靈魂，基本上除了林南誰也救不了她。
滴答滴答……
白鹿的眼角滑下兩行淚水滴落在林南嶄新的皮鞋上。
林南的手突然僵住，那是沒經過任何複雜思考，下意識的僵住。
「我恨你……」
白鹿在低吟，聲音中的悲愴和怨恨比瀝青還要濃稠，那種恨意讓林南這種殺人如麻的殺神都皺眉。
「我恨你們.……所有人……」
白鹿嘴角滴血，那是她將自己的牙齒咬碎流下的血液。
「我母親就是因你們而死，現在我也要死在你們的手上……我恨你們！」
「如果我有翡翠冰靈療傷的話就好了，我一定會化形成功，將你們全部殺掉！我恨你們！」
白鹿眼角充斥著血絲，不一會兒便有腥紅的血液流淌而下，將林南白色的皮鞋染紅。
「但是我不明白，為什麼你們要這樣對我……為什麼人類一定要屠殺元獸……」
白鹿聲聲泣血，每一個音符都帶著如深淵一般的恨意和悲意。
「為什麼屠殺元獸.……」
林南腦中回蕩著這句話，但他卻驚恐的發現，自己竟然無法回答。
是為了尋得至寶，取得白鹿身上的獸肉，獸血，亦或是獸骨？他缺嗎？不缺，他擁有整個伊羅最優渥的修鍊環境，擁有著大家拼了命都要得到的天力，甚至多到可以送人的地步，他還擁有著最強的功法，最好的伴侶，超凡入神的老師……他為什麼要殺這隻白鹿。
這是他之前從未想過的問題，甚至從未意識到的問題。
他可以毫無悔意的屠殺柏家是因為柏家對歡歡做了天理不容的事，他可以毫無悔意的屠殺三院幫會是因為他們屠殺了自己的朋友，那麼現在他做了什麼？又為什麼這麼做？
林南按在白鹿頭頂的手靜止，橙淵之光懸在上面卻遲遲不能落下。
老爹從小就讓他殺元獸磨鍊己身，他也從小就把元獸當做理所應當的屠殺對象，那時候他能提升實力，提升修為。
但紫脈晶幣不是更能提升修為嗎……
「寧姐，為什麼.……」
「你想走出自己的道嗎？」
林南：「.……」
「按照你的直覺去做吧。」
「謝謝寧姐。」
白鹿依舊在抽泣，但恨意已經小了很多，因為她知道自己快死了，突然回憶起自己的母親.……回憶起童年時母親陪著她去冰凰谷看神靈腳印，回憶起母親馱著她逃離奇杌的追殺.……
「你走吧。」林南收回手掌，並未再多說一句話，轉身向著地表飛去。
白鹿呆住，對方竟然就這麼放過自己？她不相信是因為對方有了惻隱之心，人類長期以來對獸族的屠殺讓她堅信人類的內心都是骯髒醜惡的。
抬頭看向上方，那人還未出冰層，就連手掌處那恐怖的橙色力量還殘餘著。
「寧姐，這是我的道嗎？」林南並沒有理會白鹿的目光，因為現在的他陷入了無盡的思考中。
「是，也不是。」
「聽不懂。」
「正常。」
林南：「.……」
「寧姐，你的道是什麼？」林南想知道「道」究竟是一個什麼概念。
「我？」寧的聲音頓了一下，很久后才回答：「太多了，記不住了。」
「你……」林南嘴角抽搐，論到裝逼他只服這一人，因為別人說的都是了不起的事，她總是說最平常的事。
「寧姐，你認為我做的對嗎？」林南不想再受打擊，轉而問出自己心中最疑惑的地方。
他不知道自己做的對還是不對，因為他根本不知道該和什麼對比。所有人都在屠殺元獸，有的人為了元獸的血、骨、肉、獸核，他們為此拼了命的爭奪，但自己缺這些東西嗎？根本不缺。
他擁有的東西只比這些東西好。
剛過來時他屠殺野豬只想歷練，只想鞏固實力，但他卻沒經過任何思考一路殺到尾，甚至如果不是急於尋寶，那九頭好不容易修鍊到寧海境三重天的，有著不亞於人類智慧的野豬也將全部斃命。
「放鬆心神。」
林南聞言照做，就在寧聲音消散后，林南的精神之海進入一片金色中。
無邊的滄海上，一個身著金色衣裳的少女持劍而立，海中匍匐著一隻生有八隻觸角，上百束肉須的巨大章魚怪獸，而海岸線上是密密麻麻一圈身著奇裝異服圍觀的人。
他們用虔誠的目光看著少女，就好像在看真正的神明，他們每個人的脖子上都掛著一隻雙月形的金黃色吊墜，雙手捧起放到胸口，口中吐著陌生的祈禱辭彙。
很顯然，少女代表著正義對抗即將毀滅世界的怪物。
她就是寧。
只是那時那不叫寧，也不叫劫魔，她名為彩翼，是人族最強大勢力的領導者，也是那個星球上號稱最近接神的人。
「小娃娃，還要負隅抵抗嗎？」黑暗章魚開口，如洪鐘大呂的天音震得林南神識發麻，此時他正以萬能視角觀看尚如此，難以想象黑暗章魚究竟是什麼實力，林南初步估計這隻章魚恐怕比伊羅還要大，比他見過的任何一個強者都要恐怖。
「如果秩序要由邪惡來維持，那我寧可不要。」少女開口，面對著體型比她大上億倍的怪獸巍然不懼，金色眼眸中唯有熊熊燃燒的制裁之火。
言罷，一劍斬出。
唰！
劍光斬出的剎那，這片黑暗的世界就像紙張一樣被劍光劈成兩半，紙張後面的新世界不再是剛才沉重氛圍下金色少女撐起世界的希望，而變成了一片血紅色的世界。
之所以稱此為血紅色，是因為這個世界布滿了血液和屍體，一眼望不到邊際地表，不是殘肢斷臂就是滾滾硝煙，沒有一處完好的地方，就好像被一隻遮天大手蹂躪過一般，慘不忍睹。
從萬能視角林南發現這個世界並不是像他所在星球一樣是球型，而是一個圓面型，這個圓面要比他見過的任何一個地方都要大，伊羅城與之比起來就如滄海一粟。
圓面世界正面已經沒有活人，就連地表都被犁出數條裂隙，每一條裂隙的長度都已不能用他概念中的距離來計算了。
這些裂隙全部指向圓面正中心，視角拉進，林南看清了正中心之處。
那裡站著一個手持紅色巨刀的男子，他有著及腰白髮，赤裸著上身，前胸後背布滿了血紅色的鬼臉紋絡，他的刀下鋪滿了無數冤魂，這些本該消散於天地間的冤魂不僅沒有消散，反而是濃郁到如同一片沸騰的血池，就在男子腳下徘徊哀訴。
「修羅！」林南一眼就認出了這男子，因為那把刀他再熟悉不過，還有那男子身上的鬼臉花紋，都深深紮根在林南腦中。
此時的修羅真正詮釋了何為修羅，這是真正的人間殺神，林南那點手段與之比起來如毛毛雨般，終於，修羅似乎是殺倦了，扔掉大刀跪在地上，抓起一把赤土揚散.……
「寧姐，修羅他？」
「第一次證道前，修羅是那片大陸某個帝國的將領，引領帝國稱霸大陸，但最終卻因莫須有罪名被帝王賜死，而在這之前，已先將他的妻女殘忍賜死。」寧的聲音不免帶上悲意。
「他證修羅道，將大陸四千億生靈全部殺了。」
「！」林南差點背過氣去，四千億！這是什麼概念，伊羅也才一億人口罷了，這哥們殺的人屍體都可以鋪滿伊羅好幾十層了吧。
「所以你們怎麼，額……」
「我們認識時他已經證過好多次道，或許已經忘了最初的……不對，跟你有什麼關係，我問你，你看懂什麼沒？」寧說到一半突然發覺林南在套她的話，趕緊轉移話題。
「沒看懂。」林南誠實回答。
這二人證道方法完全不同，一個救世，一個滅世，都證道成功了，那自己應該走那條？還有一個問題困擾著林南，那就是……他倆怎麼走到一塊的。
「滾，自己想吧。」寧氣得爆出一句粗口，旋即沉睡神識。
林南搖搖頭，表示習慣了。
砰！冰層破開，九頭野豬氣息立刻將他鎖定。
「人類，哪裡走！」帶頭野豬發出一聲豬嚎向林南撲來，同時剩下的野豬醞釀起元力，好像準備要放什麼大招。
「我不殺你們，還把我當聖母了？」林南臉一沉，眉心現出金色眼眸，同時兩條手臂粗的金黃鎖鏈自掌心鑽出，發出雀躍的嗡鳴。
「等一下！」遙遠的地底傳來一聲少女呼喚，正是白鹿的聲音，聽到這個聲音野豬們的攻擊立刻止住，眼中帶著虔誠看向冰下。
白鹿破開冰層走出，雪白的鹿神閃耀著神秘的藍綠色光暈，在這些光暈下，白鹿宛如真生的獸神，野豬們全部臣服在她的神光下一動不動。
「就憑你們也想殺我？」林南冷哼，白鹿的實力穩定的很快，現在已經恢復到寧海境五重天，若是和這幾頭野豬合圍的話的確會給林南一些壓力，但想殺掉他還差了點。
「人類，你不要太放肆！」野豬首領抬頭憤怒大吼，似乎林南對白鹿的不敬話語是它們的禁忌。
「問你呢。」林南金色的眸光落在白鹿身上，壓根兒就沒想理這群野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