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暗中的視線
「娘娘,把手給我。」
李二的聲音略略帶著嘶啞,聞笛已經知道了他的身份,雖然已不必再在她面前隱藏什麼,但她帶著少女香氣的身子就在他跟前,說沒有任何感覺是不可能的。
強忍著喉嚨里的乾澀,他只能盡職盡責地和聞笛在藝墨苑的房間里練功。
粉頰微微含春,聞笛咬著下唇輕輕將手臂遞過去。她並不敢直視李二,縱然他戴著那冰冷的青銅面具,她也只是將那雙似喜非喜的眸子斜里看去。她怕她對著他一雙眼睛,會忍不住陷進去。
輕輕執起她手,李二用那好看的手指點了她手臂上幾個地方。
「娘娘,這幾處是心包經上的要穴,將來若是有人意圖對娘娘不利,娘娘便可趁其不備,點按這幾處,多少能夠起到救命的作用。」
聞笛點了點頭,臉更是羞得紅了。
這幾日,李二夜夜來到她房間,教她如何運功,又傳授她一些保命的手段。人人都知道聞側妃不會武功,可若是她突然出其不意地對敵人的穴道突襲,一定會起到不小的作用。
「娘娘,這幾處你都記住了嗎?」
李二收了手,端坐在她對面,輕聲問道。
「嗯,我記住了。」輕輕點了點頭,聞笛低眉順眼地看著自己膝蓋。
聞言,李二伸了自己一條胳膊給她:「那麼,娘娘便在在下身上試試吧。」
「這、這怎麼使得!」聞笛看著他,連忙擺手道,「我、我怕傷了你。」
李二淡淡一笑,聲音帶著寵溺:「不會的,娘娘的功力不足以傷我。」
「真的嗎?」
「嗯。」
看著這個有著小鹿一般眼神的女子小心翼翼地執起他的手臂,然後在某個穴道上用力一按,李二覺得身子一麻,胸口微微一痛。
「怎麼樣,有沒有傷到?」
聞笛顯然是發現了他的身子微顫,趕忙道:「都是我不好,方才用力大了。」
「怎會,只是穴道被碰觸,自然的反應罷了。」李二搖了搖頭,「若是對上敵人,娘娘的力氣還應該再大些才是。」
抿唇點了點頭,聞笛看向他:「那麼,其他的地方呢?」
李二面具下的唇角輕輕揚起,大方地將胳膊遞給她:「娘娘儘管拿去練習,不用顧忌在下了。」
聞笛噗嗤一下笑了出來,人也變得大膽了些,她湊過去,抓起李二的胳膊,在他說的那幾個地方用力按了幾下。
終於受不了她的「野蠻」,李二最終沒忍住,一聲悶哼從嘴裡發出來,嚇得聞笛趕緊收手,撫著他胸口上下打量起來。
「對不起,對不起,是我用力大了,李二你沒事吧?」
「娘娘,這穴位點按即可,下次請娘娘不要掐了……」李二有些無奈地說道。
「我……我知道了。」
如同做錯了事情的小孩子,聞笛嘟著嘴,低著頭。李二想起她小時候也是如此,除了讀書和吹笛,但凡是動手的事情,她都顯得比同齡的人要笨拙一些。但是卻更加可愛,因為她總是不服輸地一再練習,哪怕用再多的時間都是如此。
旁人只道這聞家小姐聰明伶俐,一學就會,卻不知道她通透的心思下面,是一顆不屈不撓的心。
愛憐地用手揉了揉她的秀髮,李二想起小時候,他們初見的場景。那時,她也是不小心做錯了事情,一個人站在院子里,嘟著嘴不知道該怎麼做。
而他翩然出現,輕輕揉了揉她的頭,對她說:「不要緊,我們一起補救。」
等他們做完事,她再抬頭看的時候,那個幫了她的大哥哥,卻只剩下一個翩然的背影……
想到這,聞笛忍不住勾了勾唇,雙手抓在他手掌上,讓那溫暖的大手撫在她臉上。
「李二,你真好……」
她這話一出口,便令他身子一顫,手也不知道放在哪裡好,想要收回來,卻發現她依舊乖巧地拉著,微微閉著眼睛,長長的睫毛在臉上投下扇子形的陰影。
發覺他有些無所適從,聞笛鬆開手,抬眼看著他:「對不起,許是我任性了。」
李二輕輕搖了搖頭垂眸道:「不,是現在的我,沒有資格和娘娘在一起……」
月華透過窗欞照進屋裡,兩人相對而坐,許久無言。
很多時候,時過境遷,那些幼年時存在心底的東西,即便萌發,也只能讓它在生長中慢慢枯萎掉。便是不去理會,任由它發展,始終敵不過那烈火一般的現實。
第二日,聞笛再醒來的時候,李二早就走了,由於練功,她即使整夜不睡,也不會覺得睏倦。只是以前日日相伴的尉遲錦程近日卻一直沒有出現過,讓聞笛覺得有些詫異。
自從她告訴了他關於那日皇上和她下棋時說的話以來,尉遲錦程就一直心事重重的樣子,回來后和她的話題多是些朝堂之事。
聞笛給他說了不少自己的看法,尉遲錦程愈發覺得,這個小女子不簡單。
吃了早飯,簡單打扮一番,照舊是坐著馬車進宮。聞笛仔細思量著,尉遲錦程近日發現朝堂之上似乎各位大臣也開始暗暗動作,派系分明了起來,看來是那些皇子們都坐不住了。
尉遲龍成今日依舊是一襲黃袍加身,見到聞笛出現,便招呼她過去。
同皇上邊下棋邊聊著一些家常話,聞笛暗暗運起乾坤妙法訣,發現那個在棋室內的人,依舊在朝她這裡看著。
這段時間,通過李二的指導非常有效,聞笛的五感已經比之前要靈敏得多。那個人似乎是個男子,一直偷偷觀察著她的一舉一動,而且,此人給她的感覺似曾相識,究竟是誰呢?
「丫頭,朕這招如何?」尉遲龍成下了一子之後,得意地看著她。
棋盤上,皇帝的黑子已經形成了絕對的優勢,裡應外合,眼看就要讓聞笛的白棋繳械投降。
看著皇上這一招,聞笛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拾起一顆白子,放在一處,將自己的子壓死一大片。
「丫頭,你這是怎麼了?胡亂下子啊!」
尉遲龍成邊看著她將自己的棋子拿出來,邊狐疑地看著她。
「皇上,請下子。」聞笛輕輕開口道。
縱觀這盤棋,縱然黑子佔優,而白子卻也漸漸找到了一片生機,尉遲龍成見狀,不禁點頭道:「丫頭,置之死地而後生,你也真是敢。」
「皇上,人人皆有求生欲,聞笛不過是利用了人的本能而已。」
一子一子地同皇上下著,聞笛從尉遲龍成手中漸漸收復了半壁河山。
最後一子落下,二人開始數目,這次聞笛依舊巧勝了他半目。
尉遲龍成看著她,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丫頭,每次和你下棋,你的想法都不一樣啊。」
「皇上,那是因為,每次同臣妾下棋,您的想法也不相同啊。」
這一老一少就這樣打著啞謎,不覺天到正午。
「陪朕一起用膳吧。」
尉遲龍成擺擺手,聞笛率先從軟墊上起來,伸手去攙扶他。
「丫頭,你覺得天下局勢如何?」
「皇上,天下大勢,如同棋局瞬息萬變。」
「那,朕當如何?」
「陛下自然早已有成竹在胸,何必問臣妾呢?」
尉遲龍成看著她,她卻低頭靜默不語,眼觀鼻,鼻觀心。
最後,嘆了口氣,尉遲龍成道:「你啊,這麼嫁給老十七,還真是……」
「皇上,莫非是覺得,十七爺的這門婚事倉促了?」聞笛輕聲問道。
「嘿!朕是覺得,他竟然只讓你做個側妃,真是糟蹋了!」尉遲龍成說完,搖著頭邁開步子。
「多謝皇上對聞笛的賞識。」
「丫頭,但凡朕再有一個兒子,早認識你幾年,說什麼也要讓你做他的正妃不可!」
一老一少,一邊說著,一邊朝門外走去。
從皇宮回來,聞笛在馬車上思考著尉遲龍成今日的話。
棋盤之上,皇上分明已經暗示了她,裡應外合的棋子已經準備好,看她如何拆招,她卻用了一招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方法化解。
看來,皇帝也發現了最近朝堂之上的風動雲涌,想要採取行動了。他這是在側面地問自己,到底站在誰那一方。
而她只是淡淡地表示,依舊隨著十七爺的位置站。她這一招委實有些兇險了,如果皇上和尉遲錦程並不是一條心的話,他一定會在後面對她採取行動的。
最令她琢磨不透的,自然是最後一句話:再有一個兒子,便要她做他的正妃……這又是暗示了她什麼呢?
馬車一搖一晃地行駛著,聞笛捉摸不透尉遲龍成的想法,只是乾坤妙法訣之下,她猛然發現這輛馬車被人跟蹤了!
是誰?
這個人的武功極高,甚至不在李二和尉遲錦程之下,他緊緊跟隨在馬車周圍,不知道要做什麼。
「咴——」聞笛正警惕著,馬兒的一聲嘶鳴卻將她嚇了一跳。
跟著,有什麼東西掉落車下,車便不受控制地飛奔起來。
「馬驚了,快跑啊!」
外面的街道上,有人大喊著,然後嘈雜的聲音似是行人在各自逃難。
聞笛緊緊抓住車內的扶手,不敢亂動,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她一點兒也不清楚,她只知道,馬車再不停下來,她便要衝進河裡了。
因為外面分明有人叫著:「前面是河,岸邊的人快閃開!」
她的心已經快跳到嗓子眼,顛簸之下,便是跳車也不知道能否來得及,可要是直接衝進河裡,或許還能有人好心地圍觀,然後救她吧?
想到這,她只能牢牢抓住車子,準備最後一搏。
然而,隨著「啪」的一聲響,馬車被一股大力擊得四分五裂,聞笛只覺自己被掀飛,視野里滿是飄散的木片,她就這麼倒著飛出去,視線由低到高,看到天上的白雲,又急速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