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有什麽是忘不掉的
在這樣的豔陽天裏麵，這是戴安娜這一生中最最美麗的時候。她一襲白色婚紗，頭戴王冠就像在夢幻中的公主一樣美麗，她和白懿肩並肩走過婚禮的殿堂。
莫逸塵沉默地坐在台下，他目光直直地穿透那對耀眼的新人，不知道看到了什麽，在思念著什麽。
“今天是我戴安娜畢生最最幸福的時刻！”戴安娜手裏麵拿著話筒，此刻的她是眾人目光的焦點：“之前我一直一直在尋找的愛情，現在我終於得到了他。我仿佛得到了所有人的祝福。”
戴安娜眼睛裏麵淚光瑩瑩：“可是我想說的是，這些年來，我丟失了很多很重要的人。就算是在這樣重要的日子裏，我也沒法把他們找回來。言素素，我這輩子最最要好的閨蜜，還有，莫少華那個混蛋。”
安靜地聽戴安娜說話，莫逸塵的嘴唇抿成一條直線，表麵上是那樣的波瀾不驚，任誰也看不出來他的心髒再次絞痛了起來。
莫少華……對，他莫逸塵在失去了妻子的同時，還失去了這世界上唯一的親人。
莫逸塵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那一天所發生的悲劇時常化作深夜的夢魘將他驚醒。
“可是盡管這樣，我仍然要祝福你，莫逸塵！”戴安娜將手中的鮮花高高的舉起：“莫逸塵，希望你能夠從此走出陰影，鼓起勇氣尋找自己的幸福！”
莫逸塵抬起頭來，卻看見一束鮮花筆直朝著自己飛過來，他起身伸手將花接住。
所有人的目光都順著花束飛的方向集中在莫逸塵的身上。他站在原地，眼眸深沉得像黑暗的深淵，他看著台上那一對耀眼的新人卻隻想逃離。事實上他真的這樣做了，當所有人都以為他會說些什麽的時候，莫逸塵手捧著鮮花轉身離去，隻留下戴安娜和白懿失落的目光。
他慌張地邁動步伐，好不容易坐在了自己的車子上麵，剛想要長舒一口氣，卻突然聽到身後有女孩子的聲音：“哥哥，你逃什麽？”
莫逸塵一回頭，這才發現淩靈就坐在轎車的後座上麵。淩靈眨眨眼睛，將莫逸塵轉瞬即逝的慌亂盡收眼底，她歪著腦袋將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哥哥，你逃什麽？”
“沒有。”莫逸塵垂下眼簾，可是臉色的慘白卻騙不了人。
“騙人！”淩靈根本不給他鬆懈的機會，繼續追問道：“沒有你為什麽這麽著急著出來？”
車子裏麵安靜得嚇人，莫逸塵抬眼看著淩靈。那一刻，那種壓抑的感覺襲來，淩靈連忙轉過眼睛不看他。第一次見莫逸塵這麽嚇人的氣場，淩靈根本就招架不住。
她慌亂地脫口而出：“有什麽事情是忘不掉的呢？”
莫逸塵愣了一愣，他眉頭緊鎖：“什麽？”
淩靈嘟著嘴巴說：“我爸爸生前經常看著我媽媽的畫像，那眼神那情緒，就和現在的你一模一樣，你騙不了我的！哥哥，你的心裏麵到底裝著誰啊？為什麽都已經兩年了，還是無法釋懷呢？”
他的心裏麵到底裝著誰？莫逸塵自嘲般地勾起唇角，他說：“沒有。”
“沒有？”淩靈步步緊逼：“嗬！沒有的話，為什麽不願意和我在一起呢？如果你沒有喜歡的人的話，為什麽你會傷心呢？”
莫逸塵突然感到了有些煩躁，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時間一下子發動了車子，對淩靈說：“坐好。”話音剛剛出口，車子便眨眼間衝了出去。
淩靈由於措不及防，她驚叫了一聲一下子摔在了車子的座椅上麵：“哥哥，別開得這麽快，危險！”
——危險！！
莫逸塵眼前再次浮現出多年前那一幕，他腳下猛地踩刹車。車子由於慣性猛地向前栽，這一次淩靈倒是有所防備，她雙手緊緊地抓住汽車座椅，這才沒有摔倒。
車子停穩了，莫逸塵卸下了渾身氣力趴在方向盤上麵。那一幕，那些噩夢再次浮現在他腦海中，莫逸塵幾乎要喘不過氣來，他張大了嘴巴呼吸，卻像是離開了水的魚，無論怎麽努力地呼吸也無法擺脫窒息的恐怖。
淩靈看到莫逸塵這個樣子，也被嚇得不輕，她連忙打開車窗，從後座上麵下來繞到前麵去。
“哥哥、哥哥……”淩靈使勁地搖晃著莫逸塵的身體，焦急地叫了起來：“莫逸塵！你到底怎麽了，你為什麽不說話？我這就幫你叫救護車……”
說著，她拿出手機慌張地撥打120。可是還沒撥通，手機就被莫逸塵突然伸手搶了過來。
他滿頭是汗，臉色蒼白，喘著氣告訴淩靈：“我沒事。”
看著莫逸塵現在這個樣子，淩靈心疼得直掉眼淚，她哆嗦著嘴唇：“哥哥，我隻不過是晚出現了幾年，沒有來得及參與你的往事……難道就應該永遠被你排斥在你的世界以外麽？”
“你的往事，到底是什麽樣子的呢？你為什麽從來都不告訴我，你也不願意提起？”淩靈哭著問莫逸塵：“你把自己封閉起來，難道就不難受麽？怎麽可能不難受啊！你看看你現在這樣子……”
“夠了……”莫逸塵抬起頭來，他眉頭緊縮，眼眸中的黑暗就像陰霾一樣彌漫在心頭。
他起身下車，外麵那刺眼的陽光仿佛要將莫逸塵打得現出原形——那被傷得淋漓盡致的男人。他慢慢朝著遠方走去，腳步卻是那樣的沉重。是啊，他一步一步從過去走到現在，如果能夠再回頭看從前的道路，那條路上一定滿是血跡。
身後傳來淩靈的呐喊聲：“哥哥，無論發生了什麽，總之你一定要堅強啊！”
堅強……莫逸塵勾了勾唇角，他一直朝著前方走，漫無目的地走。
“那照你說，現在的我屬於什麽類型的？”在曾經燈火輝煌的夜裏，男人曾經這樣問。
女人嬉笑著說：“現在你是屬於讓言素素越看越愛慕類型的。”
“那這樣說的話，你的類型可一直都沒有變。”他勾起唇角，內心是真的很快樂。
“哦？”曾經的女人好奇地歪著腦袋問：“那在你的眼睛裏麵，我是什麽類型？額……女神類，萌妹子類，還是老一點的賢妻良母類？”
莫逸塵搖搖頭，他目光呆滯，盲目地望著眼前穿流不息的人群，他緩緩開口：“你一直都是我越看越想要執手到老的類型。”
你曾感受過相思成疾的痛苦麽？
曾經有人將自己的名字，一筆一劃地刻在了莫逸塵的心髒上麵。深入骨髓的感情，他很清楚如果失去了她，他將失去大半條生命。可事實就是如此，正如莫逸塵所料，他現在成為了一個沒有想法沒有生機的人。
思念就像是雪球一樣在時間的陡坡上越滾越大，最終大到能夠將一個人的心理防線完全擊垮，將他淹沒，不可掙脫。
“……你果然還是把她弄丟了，我就知道。”
身後突然響起一陣蒼啞的聲音，莫逸塵連忙回頭去尋找那聲音的來源。可是當他真的看到了那人，卻不由得一愣。
穿著白色襯衫的尹喬站在他的麵前，輕笑著：“我就知道。”
莫逸塵皺著眉頭看著尹喬，好久好久都沒見到過的老對手，此刻就這樣真真實實地站在他的眼前。尹喬變得蒼老了許多，整個人也散發著成熟男人的滄桑感，還有煙草氣息。
“你和我一樣，我們都抓不住她離開的腳步。”尹喬發出了歎息般的聲音：“好久沒見了，老朋友！”
還記得素素的母親林曉霞坐牢的前一天，在警車前也是這樣稱呼言鎮成的。同樣的話語，同樣的語氣。那種釋然，不是任誰都可以做到的。
“我和你不一樣。”莫逸塵抬眼看著尹喬：“我這一輩子隻有她一個人在心裏麵。”
尹喬說：“那我也比你好許多，最起碼我有過一個孩子，他的母親是全世界最愛我的女人……甚至可以為我去死。”
“而你，”尹喬毫不留情地戳中莫逸塵的心窩：“到頭來一無所有。”
“看到你這樣慘，我也就放心了。”尹喬在說這些話的時候，他的聲帶有些顫抖。從最初的時候，他心中的陰霾就足以將他吞進地獄。
“素素和你聯係了麽？”莫逸塵仿佛什麽也沒有聽到一樣，毫不在意。此刻他最最關心的是，能否從尹喬口中得到關於素素的消息。
尹喬勾起唇角笑了，這笑容就和當初的一樣，看似溫暖得像陽光，可是真正懂他的人才能體會到其中如冰的刺骨寒冷。
“也許現在對於你來說，把她徹底忘掉才是最好的選擇。”尹喬說完，卻又像是自問自答一樣：“你是不是根本忘不掉？這樣的話我就放心了，因為隻有你痛苦了我才會快樂。”
“我知道張馨欣的墳墓在哪裏。”莫逸塵冷不丁地說出了這樣的話。
那一瞬間，尹喬臉上的麵具摔落在地，碎的四分五裂七零八落。他慌張地問莫逸塵：“求求你了，告訴我……她、葬在哪裏？”
果然，最了解自己的不是朋友而是敵人。隻消這短短的一句話，莫逸塵就能夠將尹喬的偽裝完全擊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