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灘險流急,驚心動魄
其實張笑川在別人家裡,飯也是吃得索然無味,這段時間他已經習慣了有李雪瑤相陪,確切地說他也習慣了陪李雪瑤。和她在一起無憂無慮,簡單快樂,張笑川想著法讓她快樂,她快樂,他也快樂,心裡有一種安逸,有一種知足,還有淡淡的幸福味道。
然而這段時間都是這樣度過的,一天中大部分時間消耗在了吃請應酬之中,見不到李雪瑤的影子,張笑川何嘗不急。好不容易熬過了正月十六,張笑川回絕了所有的邀請,對眾鄉親說他馬上要走了,向人們道了感謝,說著抱歉,大家只好作罷,張笑川心裡開始為今後做著計劃。
張笑川把李大春、張芳和李雪瑤叫到了一起,他們也明白了張笑川是要向他們道別,因為清水溪已經傳遍了張笑川要走的消息,李雪瑤的眼圈早已紅了。張笑川開口說道,在清水溪的這段日子,他過得閑適快樂,多虧了他們一家的照顧,張笑川誠摯地向他們表示了感謝。突然,張笑川話鋒一轉又說道,「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李叔,李嬸,雪瑤妹妹,我明天就要離開清水溪了。」一切都在意料之中,李雪瑤的眼眶潤濕了。李大春向張笑川說道,「沒什麼事就多住一段時間吧。」他的話誠摯而簡短,張笑川搖了搖頭,李雪瑤看向了張芳,眼神焦急而期待,她多麼想張芳也出面挽留他多住一段日子啊。可是張芳卻沒有挽留,但是她的話卻讓李雪瑤意外和驚喜。只聽張芳說道,「笑川,你帶雪瑤一起走吧!」
聽到這句話,李雪瑤驚詫莫名,心裡卻是欣喜不已。李大春則是茫然不解,不過家中之事向來都是張芳作主,他也沒有發表任何意見。見到李雪瑤和張笑川在一起的日子,她眼神里流露出的驚喜,讓李大春也明白了張芳的良苦用心。張笑川感覺更是意外,帶李雪瑤走是他早就打算好的,他本來想在最後的時刻才說出來,沒有想到的是張芳自己卻先提了出來。
原來,自張笑川以真面目出現,張芳一直在思索、在受著困擾、在不斷地做著思想鬥爭。他怕張笑川真要對她進行報復,這件事,一直也是她的心魔與惡夢。待到人們議論紛紛,尤其是見到李雪瑤和張笑川在一起的快樂,以及張笑川為李雪瑤所做的一切。張芳旁觀者更清,她完全能體會李雪瑤,一個情竇初開少女的幸福與快樂,眼見張笑川對她沒有一絲一毫的虛偽與做作,張芳知道讓張笑川帶她走是最好的選擇。只要張笑川願意讓李雪瑤幸福快樂,愛屋及烏,他怎麼還會再來報復自己。張芳看得很准,因為愛,張笑川才會放下仇恨。
「雪瑤,你願不願意跟著笑川哥哥?」李雪瑤連連點頭,生怕張芳會反悔似的,她激動地淚水再也控制不住,淚水奪眶而出,但是臉上的笑意已經驅散了烏雲,趕走了憂愁。「笑川,不知你意下如何?」張芳望向張笑川,李雪瑤也忐忑地看著他。張笑川臉露微笑說道,「實話說吧,我本來就打算帶雪瑤妹妹走的。」既然張芳已經首先提出來了,張笑川也乾脆把自己的想法唱明了。「如此甚好。」張芳沒想到張笑川也這樣痛快,倒省去了一番周折,她接著說道,「只是有一點兒,請你一定要好好待雪瑤。你知道我和你叔就雪瑤這麼一個女兒,她是我們的寶,也是我們的福星。自從有了雪瑤,我們的生意越來越好,日子也越來越殷實,雪瑤是你叔和我的希望,她是我們的一切,請你一定要對她好,千萬不要傷害她,算嬸求你了好不好?」張芳說了一大段,求懇地望著張笑川。張笑川也明白她在擔心什麼,向著李大春和張芳說道,「李叔,李嬸,你們就放心吧,我一定會把雪瑤妹妹照顧得好好的!」李大春點了點頭,張芳滿意地笑了,她又囑咐了李雪瑤一番,當下眾人開始收拾行裝。
要離開清水溪了,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回來,李雪瑤珠淚連連,她撲在張芳懷裡,難捨難分,張芳也忍不住抹起了眼淚。左鄰右舍,許多熟識的人也很傷感,有的也一起陪著掉眼淚。眾人送出了村口,又送了一程,李雪瑤給李大春和張芳跪了下去,哭著囑咐爹娘保重,眾鄉親也與張笑川和李雪瑤互道珍重。張笑川扶李雪瑤上了馬,牽著韁繩邁開步子向前行去。李雪瑤在馬上不住地回頭張望,不住地揮手,直到再也看不清眾人的身影。
上了官道,張笑川也飛身上馬,二人合乘一騎。張笑川在後面攬住了她,開始打馬飛奔起來。一開始,李雪瑤還在離愁別緒之中,沒什麼興緻,她也沒有騎馬的經歷,拘禁不已。半個時辰之後,她的情緒漸漸好了起來。在張笑川的鼓勵下,竟然張開了雙臂,笑迎春風,張笑川更是快馬加鞭,二人又喊又叫,說說笑笑向前行去。
到了清溪鎮,李雪瑤之前從未出過村子,見了這麼大的集鎮,新奇不已,眼睛也不好使了,張笑川便給她做起了嚮導,耐心地給她解說著。李雪瑤自然也會有許多問題,張笑川一一耐心解答。只要能讓她快樂,張笑川什麼都願意為她做。在清溪鎮逗留了一日,張笑川也安排好了今後的行程。他決定帶李雪瑤遊歷江南,然後再回汴梁,計議已定,便競向川東沿江行去。
這一日,到了巴縣,路過一處水陸碼頭,碼頭上客商雲集,江面上船隻往來不絕,遠處也是帆影點點。張笑川心中一動,向李雪瑤說道,「要不要坐船?」李雪瑤望著開闊的江面,見那一艘艘大船鼓滿了風帆,不知駛向了什麼所在,心裡嚮往不已。聽張笑川一問,李雪瑤開心地點了點頭,張笑川二話不說便帶她上了碼頭。
正好有一艘客船要向東行,船家正在招徠客商。張笑川一手牽馬,一手拉著李雪瑤走上船去。船家接過馬韁,把馬拴在了船尾,接著給他們二人安置了房間。這時,張笑川和李雪瑤才好好把這船打量了一番。這艘船規模不小,拉了二十多個客商,還拉了一些貨物。不一會兒,坐船起航了,張笑川與李雪瑤站在船的前甲板上,憑欄而望。只見這一帶江面還算開闊,兩岸高山相距稍遠,江風拂面,毫不愜意。李雪瑤迎著風歡笑,閉著眼遐想,張笑川也和她做著同樣的事情,兩個人睜開眼,相視而笑,無限的幸福與甜蜜,在二人的心裡瀰漫開來。
蜀地繁華富庶,素有「天府之國」美譽,這往來的船隻,多拉的是蜀地的茶、鹽、紡織品等物,運量很大,所需船隻甚多,所以江面上船隻絡繹不絕,帆影點點,成了一道亮麗的風景線。他們的坐船鼓足了風帆,順流而下,速度很快,上行的船隻卻甚為吃力,划船的人多,還要用人拉船。船行了兩個多時辰,他們在船頭站了兩個時辰,江面漸窄,兩岸高山聳峙,似有擠壓過來的勢頭,江水突然變得湍急了很多。他們一邊看景,一邊談論往來的船隻,張笑川也給她講一些傳聞逸事,兩個人站了很久,卻是一點也不疲累。
日影西斜,但時間尚早,船卻進了一處水灣,泊了船不再前行。船上眾人不解,相詢那船家。船家說道,「前面有一處險灘喚作新灘,灘險流急,需要人指揮,船隻也要按順序排隊依次通行,否則一不小心便會船毀人亡。前面船隻已經不少,咱們正好休息一晚,明日一早再行闖灘。」眾人聞言,便即安心。他們安心欣賞日落美景。只見一輪紅彤彤的落日,掛在山頭,卻不甚刺眼,映射的江面金光閃閃,又是一幅絕美的畫面。用了晚膳,人們又吹了一會兒江風,仰望了一會兒夜空。夜空中繁星點點,江面船隻漁火相連,美不勝收。夜風漸冷,眾人才回艙中安眠。
次日,張笑川被江濤喚醒,出得艙來,江風拂面,分外清爽。李雪瑤正憑欄而立,她衣袂飄飄,白衣勝雪,秀髮輕揚,值如仙子一般,這個畫面絕美,勝過一切自然景觀,張笑川怦然心動,不由看得痴了。「笑川哥哥,你也來了。」李雪瑤回過頭來,發現了他,向他喊道,張笑川如夢初醒,緩步上前。「笑川哥哥,這裡的風景太美了。」此時,一輪紅日正噴薄而出,天邊紅霞萬道,江面也火紅一片,李雪瑤的臉也被映照的紅彤彤的。張笑川心裡一動,輕擁住了她的肩膀,李雪瑤向他微微一笑,身子更是向他靠了靠。二人看了一會兒江景,船家喚眾人吃了早飯,便即拔錨起航。
江面變得越來越窄,兩岸山脈靠得更緊,江水突然異常洶湧起來,有的地方還帶著咆哮。急流的江水,衝撞在山石之上,激起很高的浪頭,那些水又返回來打在了船上。有時,浪頭稍高,水便打濕了人們的衣服,有的人便發出一聲驚呼,船舵也轉得很快,船身時而震蕩時而搖晃,膽小的人早已進了船艙。這時船家向甲板上的人喊道,「各位客官,請進艙中一避,此處灘險流急,頗多意外,甚是兇險。」眾人本已感受到了這裡的兇險,經船家一說紛紛向船艙中躲避。
張笑川心道,人生難得有如此際遇,不願回艙,這時甲板上就剩下了他和李雪瑤二人,船家又催促道,「請二位客人快快進艙!」張笑川看向李雪瑤,李雪瑤瞬間明白了他的心意,向張笑川果決地說道,「我要和笑川哥哥在一起!」張笑川隨即明了,二人相視一笑,張笑川向船家說道,「有勞船家提醒,我二人在此即可!」那船家說道,「此處兇險異常,豈同兒戲,出了意外須怪不得我等!」張笑川笑道,「那是自然。」船家也不再多言。
船上人員,神情肅然,嚴陣以待,又見前方山上有人舉旗擊鼓,引導船隻通行。張笑川雖然自恃身手了得,畢竟李雪瑤全然不會武功,他也不敢絲毫大意,他牽著她的手走到了艙口的位置,準備一有危險,便進艙中躲避。
遠遠地聽見一通鼓響,山上人手中大旗一揮,他們的坐船如離弦之箭,順流急下。有幾個膽大的乘客也在艙口向外張望,這裡地形極其複雜,坐船一連幾個急轉彎兒,他們的身體隨船左搖右晃。船拐過彎兒之後,突然正前方突兀出了一塊巨石,眼看坐船就要迎面撞上山石,他們不由得驚叫出聲,坐船突然急轉舵,改變了方向,堪堪避過巨石,眾人都捂著心口長出了一口氣。每每遇到這種情況,船家憑著高超的技術,總能化險為夷,眾人雖感兇險,卻覺得有驚無險,更是刺激。眾人的身家性命全系在掌舵人一人手中,他們心裡暗暗佩服掌舵人眼力判斷之准。見船家技術嫻熟,雖是兇險,眾人已不似之前那般擔心,有的人便又向艙口移了幾步,越是看得清楚行船情形,越是驚心動魄。
突然前方又出現了一塊巨大的山石,眾人感覺山石急速迎面而來,都感覺到了山石的壓迫感,不由得驚叫起來,恨不能馬上躲得遠遠得,卻哪裡能夠,有的人嚇得閉上了眼,在心裡說道,「這下完了。」有的人幾乎要被嚇得暈厥過去,張笑川攬著李雪瑤,緊緊地盯著山石,手心裡也出了不少汗。只見船身倏地一轉,輕輕巧巧地與山石擦身而過,災難並沒有來。眾人覺得不可思議,有的人已經念起了「阿彌陀佛」,反應慢的方長吁出聲,膽小的人不敢再看,趕緊轉回艙中休息去了,真不知道前面還有多少這樣的兇險之處。
張笑川緊緊握著李雪瑤的手,他也感覺到了她的緊張,她的手心裡也全是汗,她的另一隻手緊緊地摟著張笑川的腰。張笑川不想讓她再跟著擔驚受怕,正在考慮要不要回艙中休息。突然「砰」的一聲,船身大震,船上的水手也驚呼出聲,與此同時,幾個在艙口的人,身子猛衝向前,猝不及防,張笑川和李雪瑤被擠到了前甲板正中位置,張笑川忙使出千斤墜身法,拿樁站穩。身後兩三個人也被擠到了甲板上,正自搖擺不定,只見江中一匹馬幾聲悲嘶,沒入水中再也不見。李雪瑤和張笑川識得正是自己的坐騎,也只有頓足慨嘆。突然船身猛得又是一晃,改變了航向。李雪瑤身子急晃,張笑川忙伸手緊緊攬她入懷。甲板上卻有兩個乘客把持不住,沖向了護欄,幸好他們情急之中抓住了護欄兒,護欄兒也算結實,兩個人抓著護欄兒,駭然變色,狂呼不止。另一個人卻沒有他們這樣幸運了,他隨著船身急轉,身子竟被甩的飛了起來,向護欄兒砸去,眼見形勢甚是危急。張笑川眼明手快,挪動了一下腳步,所幸距離不遠,張笑川伸手一抓,堪堪抓住了他的腳踝,隨手往回一拽,把那人拉回了甲板上,那人往甲板上一摔,雖未受傷,卻早已嚇得昏死過去。
船身剛穩了一穩,幾個人還沒來得及轉身進艙,船身又是一晃,一隻與他們的坐船一般模樣的大船,挨著他們的船身硬擠了過去,船上十數人正圍著一男一女打鬥。那十幾個人一色的黑色勁裝,外面還套著水靠。那船忽然沖向了一塊巨石,「砰」的一聲,前甲板開裂,幾塊木板隨水而去。那船身稍微傾斜,失去了控制,嘀溜溜打了幾個旋,船體開始下沉,船上諸人卻兀自打鬥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