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新手上路
我驚得幹嘎巴嘴,一時說不出話來。
老爸在那頭緩了一下說:“斌子,這怎麽可能呢,是你聽錯了吧,肯定是的。”
我有些懵逼,也真有點分不清到底是咋回事兒了,張著嘴支支吾吾半天也沒說出啥來。
“別信那個邪,”老爸接著說,“還有啊,‘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隻要咱行的正做的端,就是真有鬼都會敬讓你三分。你先幹著,等我跑完這趟車回去再說。”
掛了電話,我還有些恍惚。老媽來到跟前,笑容滿麵。她還一直沉浸在兒子有了正式工作的喜悅中。
“你爸他咋說的?”老媽問。
“我爸讓我好好幹,小心開車,認真做人,為實現中華民族的偉大複興努力奮鬥……”
我順嘴胡咧咧的幾句話把老媽逗樂了。她將手中的一串手珠遞給我:
“斌子,這是我前兩天去淨覺寺特意為你求的,宣律師父專門給開的光,戴上,能辟邪呢。”
我雖然不信這些,但不能拂了老媽的一片好心,接過來套到腕上。
那十幾顆珠子,各個黝黑錚亮,具體是啥材料做的,我也說不準。
吃過晚飯,玩了會兒遊戲,強迫自己不去多想別的。到晚上十點多,我出了家門。
天陰沉沉的,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一絲風都沒有。
突然間,從樓前不遠處的那顆老楊樹上,傳來幾聲急促的“吼——吼吼吼……”聲音,那是貓頭鷹的叫聲,我熟悉。
向貓頭鷹存在的方向瞥了兩眼,我騎車去單位,上了那輛2587大客車。
啟動,油箱滿格,空調運行,在院裏行駛了一圈,沒啥問題。
這是我第一天上班,心裏有股子說不出的激動。
我停好車抽根煙,到十一點二十,準時將班車開出運輸處大院。
暫時將老劉老孟的事兒拋到腦後,打足精神。
我老爸說的沒錯,娘了個波一的,我一個嘎嘎新的黃花大小夥,怕個雞毛!
車出大門時,我向門衛室瞥了一眼,見值更的老頭耷拉著一條蠟黃的長臉,脖子也抻得老長,瞪大了眼睛衝我這兒張望著。
老頭身邊站著老孟,也是一副大氣不敢出的樣子,張著嘴,滿臉的詭異。
大龍石化公司始建於大龍油田開發初期,也就是上世紀六十年代,有煉油化纖石蠟項目相繼開工,是為老區。
二十年後,又衍生了乙烯塑料化肥等一係列化工產業。全公司有五萬餘名職工。
我這趟通勤車線路很簡單,隻有四站,從新區的乙烯出發,到化肥廠,然後經過十公裏濕地,到老區煉油廠,之後再行駛五公裏,到達最早職工住宅區——廠西。
十一點四十,我將車準時停在乙烯通勤車站牌下。
廠裏各車間交接班時間都集中在十一點半左右,有早有晚,哩哩啦啦陸續有人上車。
到十二點過十分,我發動車關上車門,前往下一站化肥廠。
車子剛啟動,有人在我後背拍了一下,感覺好像有根冰溜子紮在我皮肉上一般。
回頭看,見是我高中同學胡兵。他腦袋跟身體不咋成比例,都叫他胡大頭,一臉麻子。
他老爸前年因乙烯聚合塔著火而光榮犧牲,公司除了賠付大筆撫恤金外,還把他招進了公司上班。
“哈,還真是你呀斌子,剛才上車時我還有點不敢認呢。”胡大頭笑嘻嘻地說。
“你咋在這輛車上,你家不是就住乙烯嗎?”我說。
“這不是我女朋友住廠西嘛,下班後我就得去陪她。這半個月,竟他媽的打車了,今天主任告知恢複了通勤車,我還尋思呢,這是哪個膽大的家夥敢來開這趟車,沒想到是你小子哈。”
“未婚同居?大頭你長本事了呀!”
“一言難盡一言難盡,你好好開車,回頭我們再聊。”
胡大頭到車後頭找了個位置坐下。我倒希望他能跟我多聊幾句,剛才他話中有話,這趟車咋就沒人敢開了?
我膽子雖然不小,但聽他那麽說還是有些瘮挺慌。
在化肥廠站又接上幾個人,然後開始奔老區前進。
路燈很暗,夜色深沉,車上的十幾個人也都昏昏欲睡,沒有人嘮閑嗑。我努力不去多想別的,集中精力開車。
不知啥時,我右側靠車門的位置坐上了一位白衣女子。那是平時留給公交乘務員的位置,我這通勤車隻我一人就足夠了,所以空閑下來。
我瞥了一眼那女子,二十左右歲的樣子,長發齊腰,一身白色連衣裙,麵目姣好,臉色白得有些誇張。
當時我就在心裏想,這也不像是倒班工人的裝扮呀,況且,大半夜的下了班還有閑心往臉上使勁撲粉?……
見我瞅了自己,那女子略帶局促地小聲說:
“這位小師傅,我有點暈車,後麵太顛了,所以靠前門坐著穩當些,還能透透氣,可以嗎?”
她的聲音很柔軟,聽後我連忙說:“可以的可以的,坐哪兒都行,要是還難受的話可以將窗戶開條縫。”
“謝謝你,這樣就很好了。你是第一天上班?以前沒見過你呢。”
“是的,以後我就跑這趟線。”
“那可真好,再不用困在廠裏等天亮了。以後我就固定坐這個位置,行嗎?”
我連聲說好,心裏有種說不出的高興。一路上有美女相伴,真是莫大的好事兒啊!
“你可真是好心人呢。請問小師傅你怎麽稱呼?”美女問道。
“我叫鄭斌,就叫我斌子好了。”
“我姓卞,卞扈霞,在塑料廠上班,你叫我小卞就行。”
“這名字聽著挺熟悉的哈,蝙蝠俠?”
“什麽呀,我爸姓卞,我媽姓扈,扈三娘的扈,我是傍晚出生的,所以加了個‘霞’字。”
……
我們開心地聊著,似乎有說不完的話。
車到煉油廠站,隻上來四個人,總共車上有差不多二十人了,把他們送到廠西,我今天的任務就算圓滿完成。
行駛了一會兒,我又沒話找話跟旁邊的小卞姑娘搭訕,可這回她沒再吭聲,還用細細的手指橫在嘴唇上,衝我發出“噓——”的聲音。
怎麽了?咋還不敢說話了呢?我心裏很是疑惑。
悶頭又駛出一段坑坑窪窪路程,小卞姑娘終於開腔了:
“斌子師傅,你是頭次開夜班車吧?有些事兒你可能不知道,剛才咱們經過的那片窪地,你知道是啥地方?”
“我知道,不就是武裝部的靶場嘛。”我說。
“你隻知其一,那地方還是大龍市五個刑場之一呢,這幾十年在那兒槍斃過好多人,路過此地不能大聲說話,要不然沒準會驚著哪個冤屈鬼,惹人家不高興,弄不好回家該腦袋疼了。”小卞姑娘一本正經地說。
我嗬嗬笑了起來:“不會吧,肯定是你編來嚇唬我的。”
“我也是聽人說的,信不信由你。反正還是小心些好。”
我也沒將她的話往心裏裝,窮盡所能,跟她接著胡聊亂侃,逗她開心。
我真是太喜歡她開懷大笑的樣子了。一直到終點廠西站,覺得還有好多話題都沒聊夠呢。
過後我也很好奇,平時我在女人特別是年輕漂亮小姑娘麵前,要多窩囊有多窩囊了,話沒出口臉先紅,都有社交恐懼症了。可遇到這個卞扈霞,竟破天荒地聊了那麽多!
按規定到站後隻開後車門即可,但為了方便小卞姑娘,我把前後門都打開了。她站起身,衝我笑著說:“斌子師傅再見啊,今晚真是開心。”說著話她小手還在胸前揮了揮。
她高挑的身材一覽無餘,真是嘎嘎地啊!
我一直盯著下車的小卞背影看,直到她完全消失在夜色中。
正準備將車掉頭折返,就見胡大頭慌慌張張又奔了回來。
我剛把車門打開,他便一步跨進車來,劈頭蓋臉急促地說:
“斌子,有個事兒我要是不整明白,回去肯定也會睡不好,這一路上,你衝著一個空座位有說有笑的,咋回事兒?你自顧自的都叨咕了些啥呀?”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