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糊弄小鬼
老太沒頭沒腦的話,讓我很是費思量。老天不下雨再正常不過,不下雨就得出事兒?還要出大事兒,你是先知呀……
不對,那老嫗渾身透著股詭異氣息,沒準她真不是一般人物,聯想到我今晚還要去三角荒嘚瑟,莫不是有巨大風險?凡事還應多加小心為好。
先去食雜店買四瓶大龍老窖,又一想沒有下酒菜哪成,於是要了幾根香腸和幾袋小鹹菜,然後再到壽衣店買冥幣,拎著這些東西去單位。
孟青運依然沒在門衛室。反正還有時間,我跟值更老頭下幾盤棋,聊幾句閑嗑。
“老孟的材料還沒寫完?”我問。
“估計寫完了吧,聽說他連嚇帶凍,生病回家歇著了。”老頭說。
“大爺我也真是服了你,老孟渾身的惡臭你也能忍受得了。”
“唉,那也是個苦命的人呐。老婆跟人跑了,孤苦伶仃一個人,怪可憐的。”
“再窮也不能不洗澡吧,我就受不了他身上的味兒。”
“小夥子,你是有所不知呢,孟青運不洗澡,自有他的道理。”
“啊?不講衛生還有道理可講,大爺您說來聽聽。”
“唉,這話說起來就長了。是前年冬天吧,有天晚上下大雪,孟青運那時還沒在運輸處打雜呢,他隻是路過,在雪地裏發現一個凍僵了的女人。
他把人背到我這門衛室,用雪搓用酒揉,後來還用身體給她取暖,忙活了大半宿,總算將女人救活了。
天亮後,女人還要出去,說有重要的事情做,跟孟青運說等她辦完事兒就過來找他,感激他的救命之恩。
孟青運將身上的錢都掏給那女人,從那兒以後就在咱運輸處打雜,實際上是在等那個女的回來找他。
知道他為啥不洗澡嗎,他是怕洗掉身上那個女人留下的氣味。
誰都知道那女人肯定不會再回來了,但有時人活著,就是憑著一個念想。我說的對不對啊小夥子?”
老頭的話,聽得我心裏熱乎乎的。想不到邋裏邋遢渾身惡臭的孟青運,還有這番經曆,情種啊!
準點發車,等客時我心裏還一直想著孟青運的故事,想自己當初將他和孟慶雲搞混了,他急赤白臉的樣子也很有意思。
想誰來誰,孟慶雲上了車,還坐我身旁的位置。
車子發動開出沒一會兒,孟慶雲問我:“小夥子,我給你的宣傳單你看了嗎?咋沒見你去北國溫泉……”
我沒好氣地回敬他:“老孟,快小點聲說話吧,讓我去北國溫泉幹嘛呀,去給你當替死鬼?”
那邊半天沒動靜。我扭頭看了一眼,就見老孟張著嘴,傻在那兒了。
隔了一會兒他結結巴巴地說:“斌子,你,你都知道啦?……”
我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
“看來你比我強。這趟線比川藏線還凶險,你可得多加小心呀斌子。”
這反轉得有些忒快了吧,不過人家說的是好話,所以我還是說了聲“謝謝”。
車到化肥廠,打老遠我就看到了卞扈霞。我喜歡看到她,長得那叫個帶勁兒。
上車後,她徑直來到老孟麵前,皺著眉頭惡聲道:“起開!”
老孟很聽話,乖乖地離開座位,蹲在了一旁。看來桃花姐說的真沒錯,在那邊講究的是陰壽,老孟剛死沒幾天,所以地位低下。
我扭頭衝小卞姑娘笑著說:“幹嘛這麽大火氣?”
卞扈霞衝我抿嘴一樂,說:“對待這樣的家夥就不能客氣,給他點陽光他就燦爛。”
老孟在旁邊驚奇地問:“你們,認識?”
卞扈霞說:“關你屁事!對了,我問你,忙活了這麽長時間,還沒找到那個小寡-婦?”
“沒有,她再沒坐過這趟車。”
“找到她你想咋樣?”
“我得死個明白呀,”老孟的話中摻夾著哭音,“你說我跟她有什麽仇什麽怨,非要這樣害我。”
“該,活大該!讓你再見到女人就邁不動步,下輩子也好有點記性。你現在住哪兒?”
老孟說:“我哪有地方可住,誰都欺負我,想安生地待一會兒都難……”
“那你就躲在廠西那片吧,求斌子跟桃花姐說一聲,好使呢。”
“真的假的啊斌子,你認識桃花姐?”
聽了他們的對話,我好生好奇,於是問卞扈霞:“你們在那邊,居住也不自由?”
卞扈霞說:“那是啊,看過動物世界沒有?獅子都有自己的領地,我們也一樣。廠西那片就歸桃花姐管。”
“那三角荒那塊兒呢?”
“那片區域歸一對母女管轄,她倆可老厲害了,桃花姐都不是對手。”
我想起了在海爺爺家看到房梁上的兩個女鬼。
老孟說:“我以前接觸過咱大龍地區的鬼王,是一個老太太。”
卞扈霞輕哼了一聲說道:“別吹牛逼了,就憑你還能接觸到鬼王?”
老孟說:“哎呀是真的,你咋不信呢。我出事那天是周日,她跟我說‘今天要是下雨就沒事兒,不下雨就會出大事兒’,結果那天沒下雨,晚上我就受那小寡-婦引誘,被嗆死了……”
聽了老孟的話,我的心忽悠一下,差點將車開溝裏去。
要是這麽說,那我也見過鬼王了!
……
車到廠西,老孟下了車,接著去尋找害他的小寡-婦去了。卞扈霞跟我詢問昨晚去三角荒的情況,後來她說:“斌子,這事兒你真不該參合進來,自己要多加小心,有事兒叫我……”
折返,霧越來越大了,可以看到許多人影在霧中穿行。
桃花姐跟小柔在刑場那兒等我。上車後,小柔笑嘻嘻地照例是摟著我先親了一下。
我有許多話想跟她倆說,比如去了三角荒見到海爺爺,還有那個老太說的話。可話到嘴邊,還是咽了回去。
不能讓她倆覺得我很慫。
這回我把車先停回運輸處,然後在桃花姐和小柔的架攏下,直接去三角荒。
跟頭天一樣,那兩個小鬼依舊坐在馬路邊,像設立了哨卡一般,他媽也真會選地方。
我們仨還是先藏在草叢中。
桃花姐說:“斌子,你照我說的去做,記住,就當你看不到他們倆好了,放心去別害怕,他們隻抓魂魄不害人的。”
我那時兩腿發軟渾身篩糠樣,橫下心站起身,拿上酒菜往前走。
有個成語不是叫“掩耳盜鈴”嘛,咱就來個“閉眼行路”,我啥都看不見就當別人也看不見我好了。我擰開一瓶酒的蓋子,讓酒味散發出來。
路過那倆據說是巡夜小鬼身邊時,我還是忍不住把眼睛睜開條縫,斜眼偷瞧一下,就見他倆鬼鬼祟祟站起了身,伸著腦袋圍著我這嗅嗅那聞聞……
“這小子有點怪。”著黑袍的家夥說。
“嗯,他身上的氣味不怎麽正宗。”穿白大褂的家夥說。他那從嘴裏耷拉出來的舌頭,足有尺把長,一說話便前後抖動,扇出一股陰風。
我趕緊閉上眼睛,能感覺到似乎所有的汗毛都堅挺起來,撲通作響的小心髒馬上就會“嘭”的一下爆炸了,想撒丫子猛跑,卻邁不動步,隻能機械地向前挪動著,閉上眼睛深一腳淺一腳往前奔。
走出好遠,我睜開眼,周圍啥都沒有,長籲一口氣後回頭看一下,就見他倆依舊坐在馬路邊上,也不知在嚼著什麽,反正看上去津津有味。
我穩了穩神兒,看來桃花姐說的沒錯,估計那倆巡夜的小鬼真對活人沒興趣。這時我才感覺到冷,渾身都汗涔涔的了。
按照桃花姐的吩咐,我帶著東西下了路基,來到一片空曠的野地,擰開剩下三瓶酒瓶蓋,往地上倒了些,然後點燃那些冥幣,還自作主張衝空中搖晃了幾下……
我看到了,那兩個巡夜的家夥站直了身,隻猶豫了一小會兒,就蹦蹦跳跳地衝我這兒來了!
他倆可真有體力,一下子能蹦出七八米遠。
雖然還有些距離,但我依然能看到,那個穿白大褂的家夥,胸前的一根舌頭不停地晃蕩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