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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一隻筷子

  桃花姐的信寫得感情真摯,我也盡可能模仿她口述時的情真意切,把自己感動得幾次哽咽。


  讀完了,海爺爺早已淚流滿麵。


  “海爺爺,信上桃花姐的話,您都記住了嗎?”我忍不住再次提醒他。


  海爺爺狠勁兒點了點頭,然後伸手插進衣服裏,抓出一個布囊樣的物件,重重摔在地上。


  那肯定是老道給他的護身符,上回在我家,就是從那裏麵飛出白絮狀的東西。


  我長長籲了口氣,以為自此大功告成。殊不知,劫難才剛剛開始。


  扶著海爺爺離開體育場,打輛車回三角荒。一路上海爺爺悲慟不已,不住聲地歎氣抹眼淚。


  我貼著海爺爺耳朵說:“回到家就不能再提桃花姐了,你媽和你妹肯定暗中看護著你,不能讓她們知道這些。”


  海爺爺堅定地答應下來。


  攙扶海爺爺進家,果不其然,那個叫毓秀和小英的母女倆,顯然已經在屋裏等候多時了,見了我,毓秀劈頭就問:


  “臭小子,說,你把他帶哪兒去了?”


  “我……”我趕緊編瞎話,“海爺爺說沒出過遠門,想看一下新落成的乙烯體育場,他還說自己腰腿疼,濕氣重啊,我就領他去體育場曬太陽。”


  毓秀阿姨態度和緩下來,柔聲說:“你叫斌子對吧,你為人善良是個好孩子,但好心要用到正地方,我們家跟那個小賤人張桃花有血海深仇,你千萬別插手。”


  那個小英跟著說:“惹急了我咬死你!”說完她衝我亮出了嘴裏的獠牙。


  我沒咋害怕,更不想參合她們中間,隻慢吞吞說了一句:“你們都是厲害的主兒。”


  海爺爺在那兒又嚷開了:“斌子,我的耳朵越來越不中用了,你在那兒說啥呢,我咋一點都聽不見。”


  來到海爺爺身旁,我把手搭在他肩膀上,用力捏了捏,然後提高嗓門說:“海爺爺您休息吧,多保重,我回去了。”


  離開海爺爺家,乘車回乙烯,我心久久不能平靜。


  桃花姐對海爺爺的那份執著和熱愛,讓我感動,我甚至想到了白娘子和許仙,還有那個多事的法海……白娘子可以水漫金山,我要是有她那本事就好了。


  對了,桃花姐說讓我先求自保,身上的雷擊木劍威力日減,讓我再請個護身符……宣律和尚說讓我去三角荒找他師兄宣雲……


  我急忙跟司機說拐回三角荒。現在是時候去找宣雲和尚了,我還決定,有時間要去拜訪一下在大頭家遇到的那個神婆。


  重新進入三角荒村,走了好長一段路程都沒見一個人,這該到哪兒去尋宣雲和尚呢?


  左看看右瞧瞧,終於在一條岔道上看到一個女人,正扭腰晃腚前行。我急忙讓司機停下車,攆了上去。


  娘了個波一的,真是應了那句話:後麵看想犯罪,側麵看想後退,前麵看想自衛!

  看她的背影,身材是超級棒,等我追上她跟她並肩走時,看到她的大長臉,並沒有想象中那麽美,等我終於看清她的廬山真麵目,我的天娘,她長得太有想象力了!

  還不止一張馬臉,胭粉抹得老厚,跟剛從麵粉袋子裏爬出來的差不多,彎彎的眉毛吊吊著,兩隻眼睛一大一小不說,還不在一條線上,嘴丫子都快扯到耳根處了,抹得通紅,血盆大口就是這樣吧……


  隻是問路,所以人家長啥樣跟咱沒關係,我定了定心,非常謙恭地搭話:“這位大姐,麻煩問一下……”


  “管誰叫大姐呢?”那女人說話很中性,說完還狠狠剜了我一眼,差點沒把我擊倒。


  可不是,這女人看上去也該有四十多歲了吧,叫大姐不合適。我連忙改口:“這位阿姨,麻煩……”


  “哼,管誰叫阿姨呢,我有那麽老嗎?”這回女人更加生氣了。


  我有些懵逼了同誌們,這可咋整是好?再一看她的打扮,雖然有些不倫不類,但都是在努力裝飾著自己,咱不能辜負了人家的努力不是?

  去掉驚愕,我重新在臉上布滿笑容,有些諂媚地問:“這位美女,麻煩問一下,三角荒這兒的宣雲師父住在哪兒?”


  這下女人樂了:“這就對了嘛,小帥哥,出門在外要學會說話。跟我走吧,我也正要去找他呢……”


  這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或者也是宣律和尚所說的“有緣自能相見”吧。我衝路旁的出租車司機擺擺手,讓他跟上。


  左拐右拐,跟著那位“美女”走進一個有廂房的院落。


  一進門我就吃了一驚,屋簷下的背陰地,整齊地跪著一排人,有男有女,都打著赤膊,耷拉著腦袋,像是犯了大錯的人在等主人開恩。


  我眨巴一下眼睛,這才看清,那些人影像都有些發虛,應該不是真人,而是魂魄。看來這個宣雲和尚還真不是一般人呢。


  進入正房,煙氣繚繞,左邊屋子裏供奉著好多佛像,煙都是從香爐那兒出來的。右邊屋子裏有動靜,一個女人的動靜,大呼小叫,浪聲不絕。


  “美女”隔著門衝裏麵喊:“小玲啊,你都霸著兩天了,該輪到我了吧?”


  屋裏人說:“就好了就好……了,馬上就……又爽了……啊——”


  這都什麽烏七八糟的!


  過了有一支煙的工夫,那屋的門開了,從裏麵走出一個男的,要多邋遢有多邋遢,蓬頭垢麵,衣衫不整,不過他雖然瘦弱,但看上去精神矍鑠,特別是他的目光,相當犀利。


  他徑直來到我麵前,打揖問道:“施主來此有何貴幹?”


  我有些慌亂,是該作揖還是該鞠躬?不管了,我使勁兒點下頭算是致意:“是宣律師父讓我來此地,尋他師兄宣雲師父,請問您是……?”


  那人放下手,慢悠悠說:“貧僧法號宣雲。”


  我心裏暗暗稱奇,這是僧人,和尚?要我看更像是老道。和尚不是戒淫嗎,他剛才在那屋……


  “美女”過來,挽著宣雲胳膊催促道:“小帥哥,有啥事兒你快說,我們還有正事要辦呢。”


  這時,從剛才宣雲和尚走出的那個屋子,又出來一個女的,臉麵鐵青,走路都須扶門框,嘴裏叨叨著:“姐姐,你可來了,再有一次,我就能爽死……”


  宣雲和尚不再說什麽,來到案幾前,鋪開一張黃表紙,拿過一支毛筆蘸上朱砂,開始在紙上左描右畫,半道他停頓了一下,問我:“孩子,你是子時出生的沒錯吧?”


  我還真沒有這方麵常識,聽我媽說我是半夜十一點半出生的,算不算子時我不知道,隻能如實相告。


  宣雲和尚聽後點點頭,說:“這時辰地球離太陽最遠,你這孩子,所有的陰格都占全了。”


  我很驚訝,宣雲和尚啥都不問,居然知道我生辰八字。


  接下來的一幕更加離奇,和尚從桌下拿出一個布包,打開,裏麵有好多東西,擀麵杖筷子鍋鏟飯勺,都是廚房用具,另有一支長木劍。


  他說:“現在,把你兜裏的五百塊錢掏出來吧。”


  我下意識地摸了一下褲兜,那裏有五百三十塊現金,他是咋知道的?

  宣雲和尚說:“我知道你今天會來,也知道你為啥而來,破財免災嘛,你口袋裏有五百三十塊錢,師弟介紹來的,打五折,我給你留三十付車費。”


  我說不出話來,乖乖地將錢掏出來,放到桌上。


  宣雲和尚把寫好的那道符遞給我:“這個收好,鎮宅用的,另外從這些物件裏選一個護身吧。”


  我又細看了一下布包裏的東西,想宣律和尚給我的小木劍就很厲害,要是擁有那柄一米來長的大木劍,我豈不是更厲害了?所以我就將手伸向它。


  宣雲和尚阻止了我:“這木劍你求不起,需要五萬來拿,你會有這筆錢的,目前你還不需要這個,拿上它吧……”


  他遞給我的,是一隻深褐色的筷子!

  見我有些遲疑,宣雲和尚有些不耐煩:“就這樣,施主盡管去吧,這柄劍留給你,等你拿到五萬塊錢時來取。記住我一句話,為人不可強出頭。”


  難道我拾金不昧單位要獎勵我五萬塊錢這事兒他也知道?我很想多問幾句,可是那個和尚已經在那兒閉上了眼睛。


  我有些雲山霧罩地出了宣雲和尚家門,出租車還在門口等我。


  上車來,剛想吩咐司機回乙烯,我愣住了。


  車後座上,並排坐著毓秀阿姨和她二閨女小英,橫眉豎目,恨不能吃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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