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 喝洗腳水
二嬸子的性格果然和她的體型一樣強勢！
在村口，領著洛塵擠上早班的公交車，一路顛簸幾十公里，終於來到了最近的小縣城。
聽說那女老闆的老家原本就是這裡的，所以才會特意從大城市裡趕回來相親。可能一方面有掩人耳目的意思，另一方面或許也是覺得鄉土人情更加親切一點。
二嬸子一邊解釋，一邊在司機師傅一言難盡的眼神兒中坐上了一輛計程車。
反正路費有人報銷，二嬸子難得奢侈一會兒。
否則以鄉下人勤儉的脾氣，非得帶著洛塵步行到相親地點不可。
約定的地方是一家新開的咖啡廳，不管是裝飾風格還是裡面飄出的若隱若現的音樂，都帶著滿滿的小資情調。
如此浪漫優雅的氛圍，想必很少會有女孩子不喜歡。
二嬸子打過電話之後，明顯有點兒緊張的帶著洛塵往裡面走去。
按規矩，年輕男女見面，媒人跟在一旁礙眼，有點兒不合適。
只是二嬸子土慣了的，難得見到一個高檔的地方，非要跟進去見識見識。
洛塵估計，長見識是假，貪圖裡面的吃食才是真。
不過，此次相親本來也就是應付了事，誰也沒想跟傳說中漂亮的女老闆來個美麗的邂逅，愛怎麼糟踐就怎麼糟踐去吧！
洛塵不在乎。
瞪著眼珠子跟劉姥姥進了大觀園似的媒婆王鴛，半天才從各種新奇精緻的擺設中回過神來，想起了正事兒。
連忙招呼洛塵跟過來。
由於時間還是上午，咖啡廳里冷冷清清，舒緩的音樂反而讓一切顯得更加幽靜。
戴著女僕頭巾的侍者眨著好奇的大眼睛，看著兩位穿著打扮與此地環境格格不入的鄉下人走進來，雖然無比驚訝，但是因為訓練有素，仍舊很有禮貌的迎了上去。
「謝謝，我們約了人的。」洛塵指了指角落裡的一個身影，輕聲道。
「好的！」女侍翻起眼睛，甜甜一笑，退了回去。
無他，因為整個咖啡廳里只有一位客人。
洛塵自然能夠篤定那個穿著正裝，長發披肩的俏麗女子，就是此次相親的對象。
不得不說，單是一個背影就完全展示出了一個都市麗人幹練清雅的氣質。
特別是一頭柔順的長發，估計是專門護理過的，橘黃的色調搭配上灰白格子風衣，莊重中透露著一絲明媚，在寒冷的冬日裡極其醒目。
別的不說，單是這份氣質，就可稱得上滿分！
可惜，是一個不懂得潔身自好的花朵，再好看也不免讓人心生厭惡。
洛塵搖了搖頭，緩步走了過去。
女子聽到聲響，輕輕轉過頭來。
本來就有些緊張的二嬸子見到面前的玉人，雙腿不由得僵住了，甚至瞪著眼睛忘記了怎麼打招呼。
即便是洛塵，也是呼吸一窒，大感意外。
面前的女人……或許稱之為女孩子更加貼切一些，白皙的瓜子臉，彎彎的睫毛，薄薄的嘴唇，渾身上下都散發著溫柔的氣息，尤其是劉海下那光潔的額頭，讓人怎麼也無法把其跟下作聯繫在一起。
彷彿就是一位親切的鄰家小妹，只是長得過於漂亮了一些。
唯一例外的是那雙琥珀般明亮的眼睛里，閃著沉靜的光芒，泛著與年齡不相稱的睿智與堅強。
偏偏那股倔強似的強硬，讓女孩兒顯得更加惹人憐惜。
這……是一位未婚先育的母親？一位五歲娃娃的娘親？一個行為不端的女子？
洛塵只感覺自己的腦袋有點兒宕機，皺著眉頭思索個不停。
媒婆王鴛更是覺得自己無往不利的伶牙俐齒突然間有點兒詞窮了，這哪是偷偷摸摸急著找男人的女老闆呀！
這分明是天上的仙女兒！
洛塵在打量女孩兒的時候，女孩兒自然也端詳著洛塵。
見對方的目光無比怪異，甚至有點兒肆無忌憚，第一眼時帶來的好感稍稍沖淡了許多，女孩軟糯的聲音響起，「請坐！」
「謝謝！」洛塵回過神兒來，不由得自嘲一笑，大大方方的坐在了女孩兒對面，「對不起，跟料想的有點兒出入。」
「原以為是一個尖酸刻薄的中年婦人，想不到竟是這麼漂亮的一個大姑娘！」
「你這個人信息，大概是有誤啊！」
坦誠的態度好像又贏得了稍許認同，女孩兒淡淡一笑，眨著大眼睛，並沒有著急回答。
旁邊的二嬸子這會兒也反應過來，略顯後悔地瞄了洛塵一眼，然後露出招牌式的微笑沖了上去，「唉喲，想不到是這麼個人才出眾的女老闆，真是便宜我這大侄子了！」
「說句實在的，嬸子一眼瞧過去，就覺得你們兩個有夫妻相，如果成了，往後的日子定能大富大貴、紅紅火火！」
「不枉我苦口婆心地勸說一家人，還要起個大早，趕幾十里山路來到城裡。婚事若能成，啥苦頭都值了！」
「嗯，謝謝嬸子！」女孩兒點了點頭，自然聽出王鴛話中表功的意思，「不管成與不成，該給的紅包都不會少了嬸子的。」
「現在，我們還需要互相了解一下。」
「嬸子到旁邊稍等片刻，可好？」
王鴛聽到紅包，頓時眼睛一亮，忙爽利的往旁邊走去，「那是、那是，你們好好談！」
洛塵冷眼旁觀，發現女孩果然有一種尋常人沒有的氣度，顯然是長時間發號施令養成的，應該是個老闆不假！
「信息自然是不會有假的，我家裡確實有一位四歲半的丫頭要養。」女孩兒不緊不慢的說道，臉上始終掛著淡淡的微笑，「如果合適，男方也確實要入贅到我家。」
「哦？」洛塵的手指輕輕敲著咖啡杯，模稜兩可的應了一聲，考慮著自己是否應該直接了當一點兒。
可這女孩兒氣質溫婉，謙和有禮，如果讓其難以下場，也有點兒於心不忍……
「你是本地人嗎？從事的什麼工作？」女孩兒蔥段兒似的小手與陶瓷的咖啡杯相得益彰，捧起來慢慢飲了一小口。
「我就是河西鎮洛家村的。」洛塵神色平靜，想到工作方面的事情，忽然心中一動，答道：「現在城裡實在有點兒難混，一直也沒找到一個正經的活計。」
「前幾天腦殘老闆剛把老子辭退了，所以才回家過年。」
「等開春了，準備再去勞務市場上看一看。」
為了攪黃相親，又不讓女孩兒臉上過於難看，洛塵開始變著法的貶低自己，想讓對方「知難而退」。
果然，女孩黛眉微皺，自然而然的就生出一絲上位者的氣勢，帶著淡淡的壓迫感，「你沒讀過大學？」
「大學校門朝哪邊開我都不知道，讀啥呀？」洛塵咧嘴一笑，翹起了二郎腿，「俺十幾歲的時候就出去闖社會了，找工作還不是有手有腳就成？」
女孩兒垂下眼帘，捻著手裡的咖啡杯，好一會兒才抬起眸子問道：「聽說你還有個讀大學的妹妹？」
洛塵聞言一愣，忍不住瞅了旁邊趴在桌子上，美滋滋的喝著咖啡的二嬸子一眼。
合著自己的家庭情況，對方全知道了？
「是的，剛上大一。」
「聽說你家裡很窮？」女孩兒神情微冷，繼續問道。
「是的，家裡來個客人，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
「聽說你妹妹上學的錢，都是你在外面打工掙來的？」女孩兒抿著嘴唇，語調都沒有變化。
「是的……」洛塵突然反應過來，一時語塞，「其實，我在外面只能當個臨時工，也給不了她幾個錢。主要還是靠她勤工儉學，自己供養自己。」
女孩兒眨著眸子盯了洛塵一會兒，蓋棺定論，「你沒受過高等教育，素質不高。哪怕是到我的廠子里，也只能當一個流水線上的工人。」
「為人輕浮，沒有主見。聽到別人說什麼就信以為真，所以故意貶低自己，好把相親搞黃。」
「但是，雖然沒有什麼學識，卻敢十幾歲就到城市裡闖蕩，並且用自己微薄的工資供養自己還在讀書的妹妹，算是有膽有義。」
洛塵聽前兩句的時候不由得讚歎女孩兒敏銳的觀察力和直白的話語，雖然被一個美女如此評價心裡多少有點兒不舒服，但事情應該可以平和的結束了。
誰知聽到最後一句的時候，微微感到有點兒不妙。
「最重要的是，你雖然很窮，也知道我很有錢，卻抱著心中美好的憧憬，不願意跟一個有污點的女人苟合在一起。」女孩兒眼裡亮晶晶的，很認真的說道：「這一點兒，彌足珍貴！」
「呃……你既然知道我心裡的想法了，後面的話也就沒有意義了吧？」洛塵尷尬一笑，坦然道。
「怎麼會沒有？」女孩兒眼中閃過一絲俏皮，倚在了沙發上，「剛才你都說了，我的信息有誤呢！」
「啊？」洛塵一呆。
「其實，我根本就沒生過小孩兒……」女孩兒的臉色微紅，可眼中又閃過一絲悵惘，「更不可能有一個四五歲的女兒。」
「囡囡是我的侄女！」
「哥哥兩年前因為一場車禍去世，家裡的廠子瀕臨倒閉，那個女人害怕受到牽連，就放棄了撫養權，並跟我們家撇清了關係……」
洛塵嘆了一口氣。
知道事情的原委之後，女孩兒顯得越發的優秀了，並且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人性的光輝。
奈何，自己有女朋友了呀！
「所以，你為什麼著急著把自己嫁了？」
「不是嫁！」女孩兒抬起眉頭，目光清澈，「是娶！」
「我要娶一個男人過門，在族人面前證明自己此生都是蘇家的人，會一直把蘇家的產業經營下去！」
「但是，你放心！我要的只是一個名分，並不會像贅婿小說里似的，不把你當人看。」
洛塵想起洗腳水的梗，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可越來越覺得眼前的女孩兒清澈見底，又堂堂皇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