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新身份
寒來暑往,五年就這樣過去了。
「小師妹,你又在劈柴啊?」劍符宗的廚房後院內,一位十歲少女正手握一柄靛青色長劍,目光專註,神情嚴肅的劈柴,而她身邊,青符搖著他的摺扇悠哉悠哉地旁觀。
一道劍光劃下,豎起來的木柴瞬間被劈得四分五裂,少女面色不動,乾脆利落的使出另一道劍氣,其中隱隱帶著狠絕,「我這是修鍊!」
「啪——」又劈了一塊。
青符神情散漫,開口問道:「用得著這麼拼嗎?天天額外給自己加作業。」
少女聞言扭頭,露出和許多多八分相似的面容,汗水從她的額頭滑落至下巴,許多多抿唇,不,或許應該叫許夢,「爹爹說,只要我突破許家劍第三重,就准我下山。」
聲音帶上一絲哽咽,只有下了山,才能去白丹觀救桑娃啊,他還在哪裡等我。
青符默了一瞬,他這小師妹,至神智清醒以來,就心心念念著下山,可劍符宗門規第一條就是,劍符宗弟子暫無自保能力者,絕不可下山。
無奈的是,小師妹纏得極緊,師父他老人家也只好允她一諾,等她突破許家劍第三重,便可讓她隨同自己下山。
內心無奈嘆息一聲,青符收起手中摺扇,從寬大衣袖中翻翻找找,掏出一支嫩粉色步搖:「這是我從山下特意帶回來給你的。」
許夢瞟了一眼青符手心的步搖,滿臉都是看透了的表情:「你想用它換一頓麻辣香鍋?這支步搖又是哪家小姐給你的?」
「……」青符沉默,這步搖的確是他路過山下小鎮時一位小姐扔給他的,他瞧著好看,便收下了。
至於麻辣香鍋嘛……青符揚起燦爛的笑容,笑得那叫一個風流倜儻:「師妹,兩月未見,你也犒勞一下師兄嘛,就當為我接風洗塵了。」
眼前的少女一臉冷漠,攤開白嫩的手掌:「按照慣例,給錢。」
青符:「……」
他這小師妹簡直就是掉錢眼裡了,平日里不愛衣裳髮飾,只愛銀子和靈丹妙藥。
猶記她去年過生辰,慕妙師妹問她喜歡甚麼,結果人家一臉認真:「師姐,我喜歡銀子,如果有什麼能治百病的靈丹妙藥更好。」
慕妙:「……」
頗為肉痛的掏出一錠銀子,青符很是無奈:「也不知道你要這麼多銀子做甚麼。」
五兩銀子一頓麻辣香鍋,貴喲!
許夢喜滋滋的把銀子裝入她的儲物袋,「當富婆的快樂你不懂。」
她查探過了,蓬萊山閣有一位愛銀子的仙者,醫術高超,能起死人肉白骨、治經脈補修為,等她攢夠了銀子,她要帶桑娃去治他的左眼。
說起桑娃,許夢內心酸澀,也不知道他在白丹觀如何了,如今他也有十一歲了。
那日她在寺廟昏迷過去后,靈魂就融入了許夢的軀殼內。劍符宗分為劍宗、符宗兩大派,由一個總宗主統領,而許夢的爹爹,則是劍宗的分宗主——許紹峙。
劍符宗上下皆知,劍宗分主許紹峙之女,形似木偶人,即出生起,就不會哭,亦不會笑。
後來許多多成為許夢,神智並未立刻清醒,又瘋瘋癲癲了三年,直到有一次她不慎落入了池塘,差點命懸一線,這才清醒過來。
現在想想,也是命大。
她花了足足半年的時間才讓劍符宗眾人相信,她不再是瘋子,等她被解了禁,急急忙忙的想下山時,又被劍符宗門規阻了路。
不過快了,許夢摸了摸手中的儲物袋,再過兩個月,她就能突破許家劍第三重了。
加油!許夢給自己鼓勁,隨後轉身走向廚房,和煦的日光灑落在少女的身上,在地上映出一道纖細的黑影。
劍符宗今日陽光正好,未來一片明媚……
「桑奴——」沙啞陰森的聲音在丹房幽幽響起。
未等他繼續說什麼,早已等候多時的夜子桑識趣的拿起面前的匕首,露出滿是猙獰傷痕的手臂,利刃劃破薄薄的皮膚,紅色的血液「滴答滴答」的落入白瓷碗中。
身著靛色藍袍的道長閉著眼睛跪坐在灰色蒲團上,而他的面前,鸞金色的丹爐正冒出縷縷黑煙。
半碗已到,夜子桑跪地匍匐前行到道長面前,雙手恭敬的呈上盛有血液的白瓷碗。
「主子。」
道長微微頷首,起身接過白瓷碗,腥甜的液體被盡數倒入丹爐,帶出更濃郁的黑煙,顴骨尖突的面上終於扯出一抹滿意的笑容。
白瓷碗被隨意扔下,道長回頭瞥見夜子桑垂首跪在原地,黑煙繚繞中,半張精緻的側臉迷濛又誘人。
乾枯粗礫的手指輕輕勾起夜子桑的尖細下巴,眼前人靜靜垂眸看地,眉眼柔和,面上是一幅乖巧神色。
目光在他臉上游移,觸及夜子桑遮掩面容的半塊粗布時,道長半是痴迷半是遺憾:「可惜了,毀了半張臉……」
說罷,似乎想起了什麼,勾著下巴的手指往旁邊一甩,夜子桑順勢倒地,道長厭惡揮袖:「滾!」
「是。」
夜子桑伏首拜禮,淺淺應了一聲,撿起地上的白瓷碗退下。
「喲,桑奴出來了?」門外,一位十三歲的陰柔少年捏著嗓子陰陽怪氣的說道,還有一位比他年紀略小的少年隱藏在他身後的陰影里。
陰柔少年走到夜子桑面前,抬腳踹上他的膝蓋:「怎麼?現在連師兄都不叫了?」
夜子桑吃痛,隨後神色不變的躬身拜禮,「三師兄。」
「說,你在裡面這麼長時間幹什麼?」衛霏不依不饒。
啊,這人身上的脂粉味熏得他頭疼。
夜子桑稍稍皺眉,垂眸掩住眼中的陰鷙,聲音平淡:「助師父煉丹。」
「助師父煉丹要這麼長時間?」說不定是在裡面勾引師父呢!
目光落在夜子桑的眉眼,心中的惱火更甚,衛霖作勢要打他,不料手臂被身後人拉住。
面容乾淨的少年柔柔出聲:「三師兄,別髒了你的手。」
「況且……」少年聲音帶上一絲顫抖,「你忘了五師兄了嗎?」
衛霖一驚,是了,上次五師弟打了桑奴一頓,沒過幾天,他便在眾目睽睽之下落入了後院的井裡,沒等救上來就死了。
觀里的人都說,這人是個災星,晦氣得很。
到底是十三歲的少年,衛霖有些怕了。
「哼!這次暫且放過你,衛容,我們走!」
夜子桑乖巧的站到一旁,讓出一條道來,衛霖厭惡地皺了下眉頭,腳步匆匆的向丹房走去
身後的少年亦步亦趨得跟上,路過桑娃時,和他對視了一眼,均從對方眼中看出同類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