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七章 碑無字
第二百四十七章 碑無字
“碑無字。”
蘇蕙濃密、略帶卷曲的睫毛，此時在火光的照射下，映出，連她白皙的肌膚，都染上了淡淡的黑氣，仿佛墜入人間黑暗精靈，美得妖異，邪氣，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即便是林煜，也為之驚豔，又有無邊的驚惶湧來，似乎她隨時會化為泡影，從這個世界永遠消失。
他下意識的屏住呼吸，仿佛怕呼出氣會吹散了她的影子，渾然沒有留意她眼裏的殺機，隻聽她接下來說：“待得仇人梟首時，再來刻字！”
話裏的殺機，才讓林煜一陣心驚肉跳，替他姐姐擔心。隻是，他一個字都不敢替姐姐辯解，不然，他怕再也無法接近她。
“我會查出真正的凶手。”林煜隻得說，打算查明真相再說。他始終堅信，姐姐是善良的，不可能會害人，更遑論下毒再放火，將整個村莊焚為白地，雞犬不留。
蘇蕙沒有理他，手扶著青石碑，仰頭看向上空，仿佛能看到全村死不冥目的冤魂，兩行血淚潸然而下。
她的雙膝緩緩彎下，落地，跪在地上，渾似不知地上石棱硌痛了膝蓋，充滿愧恨的說：“我該死，要不是我來村裏，就不會連累你們枉死。”
“事情還沒有查清楚，未見得就是與你有關。”怕蘇蕙被愧疚壓垮，林煜低聲勸道，可是她壓根不理會。
她伸手，撫上石碑，早己磨破的手指滲血，在石碑上留下染血的指痕。
“你們不會白死，我，蘇蕙，在這裏發誓，一定要用仇人的血洗涮這座碑。我要剁仇人的屍體做花肥，在這墳上種滿鮮花。我要讓那些大人物都明白一個道理，螻蟻，也不是他們隨意輾壓的，報應，是真實存在的。”說話時，蘇蕙聲音很輕，宛如在說這天氣很好，卻讓聽到的人都感到毛骨悚然。
在這一刻，蘇蕙的內心在蛻變，經曆了蛹化蝶的曆程，整個人的氣質大變，火光映紅的暗夜裏，她妖豔無比，散發出一種極度危險氣息。
饒是以雲老這等高手的心境，遠遠的看著蘇蕙，竟也心頭生懼，如見妖魔，有種大禍臨頭的恐懼，情不自禁的倒退，想要遠離。
林煜眼裏浮現濃濃的憂色，很擔心蘇蕙的狀態，隻是眼下，他知道不管說什麽，她都聽不進去，也不敢幹涉她。
他默默的看著，火光映亮的青石碑上，她留下的血痕是那樣的觸目驚心。
遠處，如悶雷般的馬蹄聲卷地而來，迅速接近。
有名隨從接到傳訊，過來呈給林煜，看了一眼，他上前一步，手搭在蘇蕙的肩上，感受到她的抗拒，他眼神一黯，低聲說：“我們要馬上離開，來了一批宮廷侍衛，應該衝這裏而來。”
蘇蕙默不作聲，不過也沒再抗拒，任由林煜帶著離開。
眾人從側方繞過去，遠遠避開那些宮廷侍衛，到了一個三岔路口時，蘇蕙要獨自離開，林煜不同意：“跟我一起去瀾江吧，用不了多久，我就能回來。”
“沒必要，我去京城。”蘇蕙平靜的說，語氣不帶一絲波瀾。
“你現在去京城太危險，要抓你的絕不止韋家。我不會讓你去送死。”林煜嚴肅的說，抓住蘇蕙的手也不鬆開。
不想跟林煜爭執，蘇蕙淡淡的說：“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這話裏聽得雲老等人驚奇，覺得蘇蕙胸中丘壑絕非一般女子可比，堪稱有大智慧。
林煜也深覺有理，就跟雲老等人分開，獨自帶著蘇蕙抄小路返回京城，把蘇蕙安置在他的私宅裏。
蘇蕙原本不肯，但是林煜堅持這是任她留在京城的前提條件，否則，他就算打昏她，也要將她帶往瀾江。
兩人相峙不下，直到林煜自嘲的說：“我作為傳聞中北寒王的新寵，又有胞姐留在宮中為人質，北寒王端木堅並沒有限製他的自由，賜我宅邸，這座私宅是我秘密購置，有條秘道通到那座宅邸。在我離京期間，我希望你能幫個忙，幫我看守這個宅子的秘道。”
他自嘲的語氣，如揭開了傷口的痂，向蘇蕙展示血淋淋的傷口，讓她心一軟，但她也沒有馬上答應，問道：“這個宅子，梅兮那些人也清楚吧？”
“那些人不知道這邊，他們隻知道之前你去過的那座宅院，藏身其間的都是矢誌複國的蒼龍舊部，算是我們在北寒國京城的據點。這邊宅子僅雲老等有限幾人知道，瀾江局勢又起了變化，雲老也需隨我前往，這裏就交給你了，不反對，就當你答應了。”
說完，林煜也不給蘇蕙拒絕的機會，匆匆給宅子裏的人交待之後，就像是有鬼追似的匆忙離開。
這是在耍無賴嘛，蘇蕙若不是心情沉重，都被逗樂了。
蘇蕙想了想，在京城自己還真沒有去處，而且林煜剛才給手下下交待時，明確要求所有的收到的消息都要呈給她看。她先留下來，了解了京中形勢，再作下一步打算也可。
宅子不大，京城很平常的四合院，青磚白瓦，天井中一株桃樹，已經掛了毛絨絨的青桃子，風吹過，枝頭青桃晃晃悠悠。
蘇蕙走到樹下，摘了一個青桃，托在掌心，恍惚間，仿佛聽到老家隔壁的丫丫說：“蕙子姐笨，青桃子不能吃都不知道。”
這個世界的青桃子，是否一如她穿越前的那個世界，也是不能吃的呢？
她苦笑，打消了咬一口青桃的衝動，卻小心的將青桃握緊，舉步向屋裏走去。
屋中陳設簡潔，透著一股濃濃的書卷氣。侍候的下人也不多，連同灑掃與廚房的人，總共隻有六人。在屋裏侍候的小丫環就是廚娘的孫女青言。
青言話不多，不過從她嘴裏，蘇蕙還是問了不少事情。
林煜買這個宅子，是借用一位外地進京趕考的舉子名義，宅子的前主人是宮裏一個掌事太監的幹兒子，有那人罩著，一般也沒有官府或是地痞來找茬，很清靜。
蘇蕙聽了，心頭一動，嘀咕道：“這宅子有條通往宮中的秘道，難保宮裏那位掌事太監不知道這個秘密，或者，那個太監根本就是林煜布在宮內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