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不愧是朕19
「那臣……陛下也不介意么?」
沈華目光複雜,衣袖中的手攥緊了。
「什麼?」姒灼一時沒反應過來,覺得他的問題有些雲里霧裡,疑惑地看向他。
天秀這個自認為高情商,愛多管閑事的統子擠眉弄眼地開口了,「他問你介不介意他八歲的時候差點被那啥的事。」
「這算什麼問題?」
姒灼覺得莫名其妙,見沈華一直盯著她,似乎非常想要她回答,她便只好看著沈華開口了。
「老記著這件事做什麼,用別人的過錯給自己平添煩擾,再說了,又不是你的錯,朕有什麼好介意的?」
「況且,他侵犯未遂,人也死了,便讓它過去吧,何苦折磨自己?」
沈華垂眸,掩住了眼底難言的情緒,袖中的手鬆了又緊,聲音似乎很平靜,「陛下說的是。」
陛下說不介意,他該慶幸的。
這證明沈父猜錯了,陛下不是心胸狹隘之人,不會嫌他臟,不會因為這個不要他,更不會因為這個容不下他。
可莫名的,心裡有點堵。
他總覺得,不介意,就是不在意的意思。
陛下不介意,可他在意。
他發現自己無比在意,某些看似無關緊要的事上,陛下的態度。
思及此,沈華心中苦笑,覺得自己矯情又異想天開,總是抱有不該有的幻想。
「想什麼呢?」
微涼的指尖點在他額頭上。
沈華一怔,姒灼臉上的一抹淡笑映入眼帘,佔據了他所有的思緒。
「你別總胡思亂想,牛角尖都要被你鑽開洞了。」姒灼笑著調侃,多少有些無奈。
她發現這人總是患得患失,不知道整日里在擔心什麼。
她自己也是,竟然能忍住沒敲他。
大抵,是那莫名其妙的熟悉感作祟吧。
「朕既然答應留你,你便是朕的人,」她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讓他回神,「在你心裡,朕就那般隨時會把你丟了的言而無信之人么?」
「不、不是……」
沈華一驚,發現姒灼近在咫尺,心生慌亂,努力剋制住自己下意識想後退的衝動。
「不是還老胡思亂想。」姒灼轉身回到自己的桌案前,錯過了他臉上出現的一瞬,似如釋重負又似失落的情緒。
「快給朕研墨。」
「是。」
聽到姒灼催促,沈華收拾好情緒上前磨墨,目光落到桌上的信上,忽而發覺姒灼對於尚書令謀反一事,平靜得過分了。
「陛下,您打算如何處置尚書令?」
「一個小蝦米而已,」姒灼邊批摺子邊回他,忽而意味深長的看著他。
「接下來,還得由你配合朕,放長線釣大魚……」
「是。」沈華彷彿與她心有靈犀一般,很快瞭然她的意有所指,眸光澄澈。
「臣定當配合陛下,清除逆黨。」
姒灼點頭,覺得沈乾飯終於不是純吃乾飯的了。
得了女帝的示意,沈華便給沈父回信。
表示,他同意了。
沈華邊落筆邊冷笑。
沈父以為拿捏住了他,實則卻是主動遞出了把柄,還是必死無疑的那種。
聰明一世,糊塗一時。
蠢死了。
沈父大抵沒料到,沈華竟然直接捅上到女帝面前,完全是不要命的操作。
沈華回神后,也驚出一身冷汗。
伴君如伴虎,但凡女帝有一絲一毫的疑心,他就真的會如沈父所說的那般,死無葬身之地。
沈父也不傻,必定做好了萬全之策。
不說別的,就說當初撞了他,給他遞信的太監,必然已經死透了,別的痕迹也抹了。
如若沈華腦子一抽,把消息泄露了,女帝查也不到什麼,只能存疑。
天子對哪個臣子不懷疑?
只要沒有證據,一切都好說。
更別說是沈父這種兩朝重臣,根深蒂固,牽一髮而動全身,一時間不好處理。
而且,女帝完全有理由懷疑沈華。
要麼懷疑他與沈父牽線,畢竟是血脈相連的父子,總比旁人多幾分牽絆。
要麼懷疑他借她之力設計沈父泄憤,意圖欺君罔上,將帝王玩弄於鼓掌之間,這是大忌。
退一萬步說,女帝真的信了。
那心裡也得膈應沈華,誰知道下一次會不會又有人,借他的手來謀害她?
而誰又猜的准,下一次沈華依舊心向帝王?
所以說,若沈華泄露,便只是一頭把自己送到刀尖上。
而沈父依舊安然無恙,有恃無恐。
只是沈華當時想都不想,就這般做了。
他絕不會和沈父與虎謀皮,去害她。
哪怕被逼至絕境,前方是萬丈深淵。
他也不會,無論如何都不會。
他做不到,想都不願想。
她才是待他好的人,世間唯有她會護著他。
他縱使良心被狗吃了,也要從犬牙中扣出鮮血淋漓的一塊來,雙手奉給她。
只給她。
縱然粉身碎骨,縱然知道她待他的好,只是隨手為之,他也願意為了這一點好,奉獻所有。
幸而,陛下不按常理出牌。
她不疑心他,而且對沈父早有防備。
這兩點令沈華很是慶幸,但前者也讓他非常堵心,堵到心裡發悶。
就陛下在御書房與他說的那番話來看,純粹是站在他的角度分析利弊,覺得他是腦子有坑才會背叛她。
分析利弊的出的結論,哪裡是信他?
分明是信他是有腦子的人!
一時之間,沈華又不知該是喜是憂了。
完了,又開始鑽牛角尖了。
這算什麼?
和自己的腦子吃醋么?
沈華覺得自己遇到陛下之後,簡直有病病,腦子在想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他應該想的是,怎麼去去勾引女帝的,把女帝迷得神魂顛倒,言聽計從。
然後做那吹枕頭風的禍水,把沈家送下地獄。
然而天不遂人願,事實恰恰相反。
他成了被迷得神魂顛倒、言聽計從的那個。
偏生女帝貌似什麼都沒做……
失策,又失心。
簡直夭壽。
沈華手一頓,墨水很快在宣紙上暈開,又成功浪費了一張紙。
「都是沈家的錯。」
他低聲念了一句,開始恨恨地想,定了定心神,言簡意賅地把回信寫了。
沈父要是知道自己那點伎倆早被陛下看透,並且備好了大招磨刀霍霍,想連帶他身後的大魚也一鍋端了。
不知道會是什麼表情?
他很期待,露出了和平日溫順的樣子,有著天差地別的冷笑。
像從深淵爬出來的厲鬼,在幸災樂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