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壓倒台上人3
「少帥,我姓虞,名華。」
虞華努力平息自己聲音中的顫抖,故作鎮定地對姒灼說道,目光直視他,卻在望見她眼中時,渾身冰涼。
那雙眼睛很冷,平靜又幽深。
讓人看不透裡面的情緒,又好似沒有情緒,她不帶絲毫情緒的做著,收割人命的事。
彷彿做了千萬遍。
作為西南區新任首領,她的手上確實染了無數人的鮮血,所以,不差他虞華一個。
況且,他真的是章永忌的私生子。
他以為這件事,早已被埋葬了個徹底,章永忌自己若是還活著,都不一定記得,自己還有個兒子在這裡。
卻不想在此時此刻。
竟然還真的有人能把這件事挖出來
骯髒的過往,頓時鮮血淋漓。
「哦?姓虞?」
姒灼眼中緩緩浮起些許饒有興味,她伸出手,微涼的指尖,輕輕拂過他那被戲妝勾勒得近乎完美的臉部輪廓。
她的動作似乎很溫柔。
而她拿著槍的時候,卻已經扳動了保險,只需輕輕扣動板機,眼前驚才絕艷的人,便會命喪黃泉。
綵衣如蝶,香消玉殞。
這場面想來,看著也是極美的。
「你是想與我說,你不是章永忌的私生子么?」姒灼的唇畔有淺淺的笑意,彷彿在笑他是垂死掙扎的螻蟻。
她從來不做沒把握的事。
若不是確定他的身份。
她何至於跑來這戲園子大動干戈?
虞華的思緒,在幾個呼吸間千迴百轉,眼前人是平安軍司令,剛殺了章永忌,成為新一代西南區首領。
此時她要做的,便是清除章永忌殘黨。
與章永忌有血緣關係的人,自然是首當其衝的。
她想殺他,不是開玩笑的。
他原本覺得自己卑微低賤下九流,身負血海深仇卻無能為力,孑然一身,滿心荒蕪。
這輩子便是在這戲台上,供人賞玩的伶人,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了
而此時此刻。
當死亡真正逼近的時候。
他仍舊還是心生恐懼,抑制不住自己的戰慄,身臨刀尖鬼門關的時候,他才那麼清晰的認識到。
他想活。
哪怕是苟延殘喘地活。
也要活著。
而此時他的生死,繫於眼前人之手。
姒灼的食指指腹,已經準備微微用力,輕輕扣動,便送眼前的人歸西,一了百了。
她的神色,是近乎殘忍的平靜。
寧錯殺一千,不放過一個。
她可不會給章永忌殘黨死灰復燃的機會。
斬草除根,兵家之道。
「我是!」
虞華突然說道。
姒灼的動作頓了頓,似乎沒想到他會承認,眼中原本平息了的興味,再次翻湧起來,越來越濃,也越來越危險。
她漫不經心地等著。
等著這位章永忌的私生子,如何讓自己從她手中活下來,她真的很好奇,他會怎麼做。
怎麼垂死掙扎。
「我體內是流著他的血,」他擲地有聲的說著,似乎在最後一搏,「但我姓虞,不姓章!」
她想殺他,而他卻想活。
所以,他要給他一個不殺他的理由。
她既然來了,便是有把握。
一味否認自己的身份。
只會適得其反,他要給她一個理由,一個明知道他是章永忌的私生子,卻仍然不殺他的理由。
「我此生最痛恨的事,便是體內流著他的血……」
他的聲音有些啞澀,深惡痛絕的語氣中,帶著刻骨銘心的恨意。
一身斑斕華麗到極致的服飾,襯得他整個人,都縈繞著絕望又脆弱的綺艷。
「哦?」
姒灼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
銀槍依舊沒有從他面門前拿開,只是壓著板機的手,卸了些許力道。
「他強上了我的母親……」
他直視她,眼中漸漸浮起痛苦的血絲。
而她母親體虛,又被章永忌凌虐得遍體鱗傷,當務之急是養傷,若是貿然打胎,會一屍兩命,所以生了他。
姒灼不語,依舊是神情淡淡地看著他,沒有絲毫的情緒波動,更別提所謂的憐憫。
「他殺了我母親全家……」
因為虞家知曉章永忌所作所為後帶頭反抗章永忌的統治,所以被殺雞儆猴。
「他屠了我的故鄉,整座城……」
虞家樂善好施,在當地頗有名望,殺雞儆猴適得其反,引起了眾怒。
他用沉重沙啞的聲音。
揭開了鮮血淋漓的過往。
多麼凄慘絕望?
而姒灼對此,仍舊毫無波動,她用銀槍挑起他的下巴,神色風輕雲淡。
「哦?都死了?」
「只有我一人生還。」
他那時還小。
被人藏在屍堆下。
唯他一人逃過一劫。
後來,章永忌的軍隊離開了。
一個乞丐撿了他,養著他,曾故意把他打成重傷,利用他,博旁人的同情施捨。
不過總歸是活下來了。
後來,乞丐將他賣給了梨園子。
換了幾塊銀元去喝花酒。
而他梨園子里受盡了艱辛苦楚,身不由己,早已沒了其他出路。
只能勤學苦練,憑著這副容姿和嗓子,得了看客的欣賞,於是有了今天。
看似風光無限,什麼蘇陵青衣絕唱。
不過是台上賣笑的下九流。
虞華眼中儘是滄桑,姒灼卻是冷笑一聲。
「那些人死了,章永忌也死了,這可不就是所謂的……死無對證?」
他將自己說得再慘。
不過是空口無憑,事實如何,誰知道呢?
戲子戲子,最擅長可不就是演戲?
就算是真的。
那又與她有何干係呢?
姒灼眼中,涼薄入骨。
「還有人證。」
虞華說,微垂了眼帘,曲長的睫毛掩住了眼中近乎猙獰的痛恨,若無油彩遮掩著,會發現他早已面色慘白。
「哦?誰?」
姒灼漫不經心地把玩著銀槍。
也不知有沒有聽他說話。
想著這子彈爆頭,腦漿四溢,應當是不大好看的,這麼絕色的一個美人,死也要死的養眼一些吶。
穿喉還是穿心呢?
「章作嗣。」
他咬牙切齒地說。
章作嗣也是章永忌的兒子。
姒灼聽出他語氣中的恨意,在他說出這個名字時,終於將目光從手槍上落在了他身上。
「接著說。」
「章作嗣和章永忌一樣,都是禽獸,他和好幾個士兵一起,凌辱了我母親!」
虞華幾乎是吼出了這句話。
透過他猩紅的眼,依稀可見屠城的血。
似有歷經滄桑歲月,仍不散去的殷紅色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