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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壓倒台上人24

  一抹閑愁上眉梢,水袖遮面滿城笑。

  「勸君王飲酒聽虞歌,解君愁舞婆娑。贏秦無道把江山破,英雄四路起干戈。」

  「自古常言不欺我,成敗興亡一剎那……」

  不知什麼時候起。

  台上只有他一人在唱了。

  那位想聽虞華唱《戰宛城》的秦三爺,被幾位穿著軍裝的人捂著嘴拉下了台。

  也不知道看到了什麼。

  方才還不可一世橫行霸道的人。

  如今哆哆嗦嗦的像條狗。

  「廢了吧。」

  有人輕描淡寫地道,沒有施捨給跪地求饒的人一個眼神,只顧著理著腕上的袖扣。

  漫不經心,卻字字帶血。

  方才還喧鬧的戲院內。

  此時卻人人都屏氣凝神,寂靜無聲了。

  虞華水袖翩飛轉身回眸時,熟悉的身影猝不及防地撞入他的視線,粉碎了他的唱詞,令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他怔怔地看著台下略遠的地方。

  戲院內的光線略微暗淡,而那人遠遠地側身站著,大門滲入的光線落在她身上,在她軍帽的帽檐上折射出冷白的光。

  也將她的側顏勾勒得清冷又朦朧。

  顯得有些不真實。

  恍若夢中人。

  虞華恍惚又回到了那日,他在台上唱著虞姬的悲歡離合,一聲槍響將他拉回現實,回眸一看,便見她緩緩向他走來。

  帶著她那個世界的刀光劍影。

  軍制皮靴踩在地板上。

  緩慢,清晰。

  每一步都踩在他心上。

  與他的心跳重合。

  她走到他面前,以不容拒絕的姿態,將他拉入她的世界,用屬於她的輕狂冷硬,充斥了他空無一物、荒蕪蒼涼的世界。

  她又來了么?

  難道她說的放他離開,只是一句戲言,只是耍他玩的,只要她想,他永遠都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她又來了。

  來帶走她還沒飛遠的金絲雀。

  虞華分不清自己是什麼心情。

  只覺得心顫得厲害。

  大腦一片空白。

  所有思緒都繫於一人身上。

  她往台上看了一眼,目光漫不經心,眸中平淡無波,卻讓他觸電般戰慄,慌亂地移開目光。

  渾身僵硬,不敢看她。

  他就這樣獃獃地站在原地。

  木偶一樣呆愣地等待著,等待著亦如初見一樣的命運,等待著她向他走來,等待著如彼時一樣無處可逃的境遇。

  渺小無力,任人予奪。

  可是這一次。

  他沒有聽到令人心顫得腳步聲。

  他等了很久。

  等到所有看客都悉數散去了。

  她依然沒有走到他面前。

  四下寂靜無聲。

  唯他四肢一點點冰涼。

  「虞老闆,客人都走了,您下來卸妝換衣服吧?」管事的見他還在上面,不由在台下提醒一句。

  虞華終於抬頭。

  那個位置空無一物。

  那個人早已消失不見了。

  她沒有來,她走了。

  她不是來將他帶走的。

  她真的放過他了,不是戲言,不是戲弄,是真的,真的放過他了,真的放手了。

  她是真的離開了。

  沒有再向她走來。

  虞華突然感覺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氣,空蕩蕩的戲院內,晦暗的景物在視線內破碎搖晃,身體忽感一陣虛脫。

  天昏地暗,眼前一黑。

  「虞老闆?!」

  、、、、、、

  秦三爺廢了。

  他的血明明白白地告訴所有人。

  有的人,碰不得。

  從此那些不可一世的權貴。

  竟對一個戲子的名字諱莫如深。

  她什麼都沒說。

  沒有警告,沒有暗示。

  卻什麼心狠手辣的事都做了。

  令人心生膽寒。

  虞華聽到秦三爺廢了的消息,才恍惚相信昏厥之前看到的畫面是真的,不是他的幻覺。

  姒灼真的來了蘇陵。

  ……她來做什麼?

  「啊?您說誰?」

  管事的有些茫然,而後很快反應過來,「虞老闆說的是總統嗎,她來西南視察,途經蘇陵,明兒一早就要走了。」

  虞華怔了怔,原來他不小心問了出來。

  他聽了他的話,垂眸點頭。

  長睫輕輕地顫了顫,掩住了眼中複雜難言的情緒,而管事的為了緩解尷尬的氣氛。

  還在接著說著閑話。

  「那位嚷嚷著和總統沾親帶故的秦三爺,剛上台就被踹了下去,總統下手的時候那狠辣樣……」

  「可沒見有什麼親什麼故。」

  「他現在已經進了牢子里了,據說是因為……」

  管事的說著說著,看了虞華一眼,忽而停頓了,想了想轉而接著說到。

  「因為、因為仗勢欺人、欺壓百姓。」

  「咳咳,虞老闆,剛剛大夫說您小時候落下了病根,有體虛之症,不宜受熱著涼,也不宜過大的情緒波動,您得安安心心地養著……」

  「您還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么?」

  管事見虞華一直沒有動靜,也不知道有沒有將他的話聽進去,尷尬地撓了撓頭,躬身關切地問。

  虞華沉默搖頭,管事的退了出去。

  他一個人待在房中,房內沒有開燈,光線很暗,房外的光線也很暗,不是入夜,而是烏雲壓頂,遮掩了天光。

  夏日的雨,就是這樣。

  傾盆大雨說來便來,豆大的雨滴拍打著琉璃窗,將他的思緒也攪得凌亂嘈雜。

  虞華頭疼地揉了揉眉心。

  腦子昏昏沉沉的,不願去想那些怎麼也理不清的事情,緩緩地躺了下去,伴著雨聲入睡。

  模糊的神智在狂風暴雨中起起伏伏。

  「放棄自由,放棄一切,只做我的金絲雀、籠中鳥……」

  「你會保我在亂世中性命無憂么?」

  她說:「會。」

  他說:「好。」

  子彈穿透了窗上的琉璃玻璃,她將他護在身下,流光溢彩的碎片落在地上,落在她身上。

  第一次,她護他性命無憂。

  子彈穿透了車上的玻璃襲向他面門,她將他拉開危險的境地,自己去面對危機四伏的暗殺。

  第二次,她護他性命無憂。

  每一次,她都做到了。

  章永忌、章作嗣、張二爺、秦三爺,還有不知下場的李師父,所有傷害他、想傷害他的人都消失了。

  她履行了她的承諾。

  一直一直護他亂世中安康。

  但他沒有。

  「是你害我差點被殺,你救我不是應該的嗎?!」他曾憤懣不平地控訴她。

  她點頭說,「是。」

  那麼她讓他譽滿天下,贈他榮華富貴,為他解決麻煩,送他亂世一隅安寧,給他手刃仇敵的機會……

  也是應該的么?

  背負著血海深仇的虞華。

  是世間最沒有資格。

  指控她利用自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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