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 chapter69
Chapter69
只有自己一個人的房間,很安靜。
靜到能夠讓自己的頭腦冷卻下來,讓思緒停止住朝著越來越奇怪、越來越脫軌的方向發展。
希尋一動不動地仰躺在床上,幽黑的雙瞳毫無聚焦。
昨晚發生的一切……都在她的計劃之內,甚至是她早就開始布局安排了的。
【認識了一個超棒的男生,想追】
當初,她發那條動態,除了是料到荒霸吐會去搜她的Twitter,故意讓他看到的,同時也是為了讓另外兩個人看到……岡田雄和小川麻里。
她的Twitter對訪客沒有加設任何限制,岡田雄是光明正大地點擊關注她,小川麻里則是暗戳戳地關注她這個「情敵」。
而她發出的那條「釣魚」Twitter,也果不其然引這兩條魚上鉤了。岡田雄在她那條Twitter的評論區一通「不服氣」的留言,小川麻里看到的話,怕是恨不得手撕了她。
那條Twitter之後,她約荒霸吐看電影那天,在地鐵站出口被小川麻里找茬,也並不是什麼「巧合」。她之所以約荒霸吐在橫濱站的西出口碰頭,是因為她提前黑進了小川麻里和其手下馬仔的聊天記錄,知道小川麻里那天要去西出口的那條街,然後掐算好荒霸吐搭乘的那班地鐵到站的時間,讓荒霸吐在出地鐵站的時候「恰好」能看到她在被小川麻里找茬,順勢將自己和小川麻里之間的「恩怨情仇」告訴荒霸吐。
而當時小川麻里其實還沒有走遠,回頭看到了她和荒霸吐有說有笑地一起朝商業街那邊走去的場景,這些她全都知道……不,應該說就是為了讓小川麻里看到。
如果眼前擺著一張棋盤的話,那麼在這次的棋局中,小川麻里就是一顆看似不起眼、卻是被她用作「關鍵核心」的棋子。
之所以選小川麻里作為這顆關鍵棋,是因為她查到了這位不良少女加入的組織……其實最初她只是被這個動不動就找茬的女人煩到不能行,打算查一下這人的情況然後暗中做點什麼讓這人永久性滾出她的視線範圍。結果這麼一查,發現她是橫濱當地一個由不良少年少女組成的小組織的成員,關鍵是這個小組織里的一些人居然還是曾經那個自衛團「羊」的遺黨,比如那個叫柚杏的女人。
這樣的話,就有意思多了。
根據她收集到的情報,荒霸吐多年前雖然也和「羊」的一些成員達成了和解,比如那個叫白瀨的自衛團小首腦。但也並不是所有成員都就此「原諒」了羊的「叛徒」,甚至於荒霸吐這些年越過越好、身上越來越不再有「羊」的痕迹,都只會讓那些成員更加憤怒不甘。
她,只需要利用好這一點就行了。
那天在橫大的食堂吃飯,岡田雄找上她時,她對他說——【在追求別人之前,麻煩先把自己的爛桃花處理乾淨。星期天的時候,我在商業街上可是差點又被小川麻里找麻煩了啊……這都已經是第幾次了,我也是真的很困擾啊】,她這麼說是因為,這盤棋差不多該收手了。
岡田雄這人太好懂了,她差不多能猜到,岡田雄大概轉身就會去找小川麻里下最後通牒,比如用絕交之類的作為威脅。
而她想要的就是這樣,讓小川麻里對她憤恨到極致……逼小川麻里動用那個小組織的力量來對她出手。
另一邊她要考慮的,就是如何讓PortMafia對那個小組織出手。畢竟那個小組織一直都做著一些老鼠般的小動作,PortMafia根本看不上眼,懶得去搭理;而那個小組織里昔日「羊」的成員,就算再怎麼嫉恨荒霸吐,但也不是全然沒腦子,無論如何也不敢輕易動手。雙方其實就這麼處於一種相對平衡、彼此相安無事的狀態,那麼……就由她來打破這份「平衡」吧。
那個叫佑太的小卧底之所以會打探到PortMafia運鈔車守備空虛的假情報,是被她暗中所誤導的。恰逢那個組織正需要一大筆錢,小川麻里又是個做事衝動的急性子,絕對會打那輛運鈔車的主意。
這樣一來,可就是對PortMafia的挑釁了,PortMafia不會再坐視不管。PortMafia在行動前,必定會先打探清楚那個小組織的各方面情報,而查到組織里有一些昔日「羊」的成員后……PortMafia首領森鷗外是個追求最優解的人,堪稱理性的化身。剷除那個組織並不麻煩,麻煩的是那些人曾經「羊」的身份,或者準確來說,麻煩的是那些「羊」和昔日「羊之王」的關係。
那麼,在這種狀況下,最優解無疑就是直接讓荒霸吐自己來處理這件事。而且,如果她沒猜錯的話,森鷗外大概還會告訴荒霸吐,尊重荒霸吐的一切決定、一切交由荒霸吐全權處理,自己對此不會幹涉。
而那個組織在得知PortMafia出手了,尤其是知曉出動的是荒霸吐后,他們唯一能想到的對抗荒霸吐的辦法……大概就是把她這個疑似荒霸吐「戀人」的人挾持作人質了吧。
昨天一整天,她都能感受到自己在被人暗中監視。所以她才故意挑在昨天放學後去給並不在那棟公寓里的荒霸吐送衣服的賠償款,之後下了電車,她感覺到暗中跟著她的人越來越湊近后,就知道那些人準備動手了……而那意味著,她的時機也到了。
特意挑在那個時候以告知賠償款的事情為由頭給荒霸吐打電話,而暗中跟著她的人在看到她打電話時,也會覺得專心於打電話的她沒有精力注意到周遭的狀況,是個下手的好時機。
當那一悶棍襲來時,她便知道,這盤棋可以終了了,一步不差。
眼皮微動,眼睛輕眨了幾下,依舊平躺著一動不動的希尋覺得自己此刻竟然,有些累。
身體累嗎?不,就這麼點兒皮肉傷,和她曾經受過的幾次命懸一線的傷比起來,簡直不值一提。
精神累嗎?也不,全盤計劃在她腦中形成不過是分秒間的事,她甚至還有上百套備用方案,這種程度的布局根本死不了她多少腦細胞。
所以,為什麼還是感覺,好疲憊啊。胸口彷彿也被什麼壓住一樣,讓她有些喘不過氣。
動彈了下身體,翻過身側躺著,臉埋進枕頭裡。
【……對於以前那個像條野犬一樣的你來說,是根本不敢去奢想的存在啊,別得意洋洋地忘了以前的自己是什麼樣子!】
那個叫柚杏的女人說出這話時,她並不意外,那種女人的想法一眼就能看透。
但是,明明是預料到的,但聽到那女人放出這番厥詞時,她還是一瞬間怒意暴漲,而且在看到荒霸吐嘴笨地一句話都不回懟時,簡直恨鐵不成鋼。
【中原中也,我要你向『羊』贖罪!】
甚至於在聽到後面這句話時,她是真的在一瞬間起了殺意,如果不是當時情況不允許,她是真的想要讓那女人陷入幻術的世界中好好體驗一番無盡的痛楚。
……沒必要,真的沒必要,她到底在生什麼氣啊。
她是下棋的人,棋盤上的每一顆棋子都在按照她的設想行動,作為棋手的她就算不為這種沒什麼難度的棋局而興奮,也應該是內心毫無波瀾、無悲無喜啊。
還有,之後,她為什麼要和荒霸吐聊起「親人」的事情,不自覺地居然說了那麼多的無意義的廢話。
當荒霸吐問起關於她「親人」的事情時,她完全可以編出一套完美無缺的謊言,或者乾脆把這個話題繞過去,避而不答……她卻還是在他的注視下,說出了口。
真可笑,太可笑了,那些事情她從未向任何人訴說過,甚至連她自己都刻意不去回想,可第一個聽到了她的那些事情、那些想法的人,竟然是荒霸吐。
和荒霸吐說這些幹嗎啊,他……能懂什麼。
他只是有著人的外表罷了。
【我都知道的哦,中也的這裡,是溫柔又真誠的。】
更可笑的是她自己,在對著他說出這話時,竟然那般自然,自然到連她自己都不知道,那一刻的自己究竟是不是在演戲、是否還頂著張偽裝的面具。
以至於在他接電話離開前,他終於願意正面回復她的心意時……她竟然逃避地選擇了裝睡,阻止他繼續說下去。
明明,那一刻,應該是最後一顆棋子落定,棋局結束。
「好累啊……」
自言自語喃喃著,抬起眼皮,透過不時被傍晚的風吹起的窗帘,看向窗外漸漸沉下去的夕陽。
也許她覺得累,是因為自己變得越來越莫名其妙嗎?
那個人曾說過她是家族裡的異類,說她們那一族人外表高冷、內里的感情卻一個比一個衝動甚至極端,而這種感情恰恰也是刺激變強的力量。
她卻正好是反過來的。
「這又有什麼不好嗎……」
那種因熾烈感情而誕生的痛苦所引導出的力量,她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