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1 章 chapter81

  Chapter81

  希尋？！瞬間反殺了那個女人、甚至連同那女人腹中胎兒一起的,那個看起來還那麼年幼的孩子，是希尋？

  「什麼情況？」

  這時，又有一個人從這片黑夜下的山林里走出,是一個穿著高領墨色長袍的男人，長袍的後背上同樣綉著一個紅白拼色的團扇紋樣。月色映在那人的臉上,是個眉清目秀的年輕男子,看起來最多也就二十齣頭的樣子。

  中原中也遠遠地打量著這個男人……總覺得這張臉,看起來莫名有些眼熟？但他確實從未和這樣一個男人打過交道啊。

  「泉奈大人！」那幾個團扇男恭敬地喚道,接著向宇智波泉奈大致說明了剛剛的狀況。

  「好,我知道了，你們趕快前去下一個戰場吧……這孩子先交給我。」

  聽到命令后,那幾個團扇男「嗖！嗖！」的幾聲便迅速離開，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感覺怎麼樣,傷得嚴重嗎？」

  宇智波泉奈問向低著頭站在他面前的小女孩，一隻手輕輕覆上她的頭頂以示安撫。

  只見小女孩一點點抬起頭來,白皙的面龐上布滿了血跡,全是剛剛她一刀捅向那個女人時,噴濺到她臉上的。而此刻，比起那些還散發著鮮活的鐵鏽味兒的血跡更加駭人的,是她此刻雙眼的血紅，血紅之上，一枚純黑的勾玉彷彿在散發著妖冶的光。眼角處,有血跡滑落，不知同樣是沾染上的那個女人的血,還是她自己的眼中溢出的血淚。

  中原中也同樣被那雙眼睛震撼到了，倒並不是因為原本的黑眸突然變紅眸，而是因為那眼神……

  就在心頭湧出一股難以言說的心緒時,眼前的場景突然瞬間消失了。

  下一秒，中原中也驀然間發現自己仍然身處希尋的書房裡，剛剛看到的一切彷彿夢境一般。

  如夢初醒地眨了眨眼睛，抬起頭，看到正前方坐在窗台上的希尋的雙眼……和剛剛那片「夢境」中最後的場景一樣，血紅的眼眸。

  只不過和「夢境」中不同的是，那片血紅之上，並不是一顆黑色的勾玉，而是三顆。

  「中也覺得我的這雙眼睛，好看嗎？」希尋單手托著下巴，歪了歪腦袋，臉上一派純粹的天真。

  中原中也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卻是轉而問道：

  「剛剛我看到的，是你曾經的記憶嗎？」

  「是曾經發生在我身上的事情沒錯，不過並不是你進入了我的記憶中，而是我用幻術在你面前再現了那段往事……『幻術』，這個術語你應該不陌生吧，遊戲里內輪家族的招牌技能。」

  說話間，希尋從坐著的窗台上跳下來，嘴角噙著的笑意裡帶有幾分嘲弄：

  「剛剛你看到的，是我五歲那年，第一次殺人時的場景，我第一次殺人就達成了一屍兩命的成就呢。吶，知道嗎，這雙名為『寫輪眼』的眼睛，是我們家族的人在強烈刺激下才會開啟的，甚至被稱為魔性的眼睛……擁有這種眼睛的人，一個個的最終都會變成瘋子。」

  中原中也定定地看著眼前的少女……此刻的她對他而言，無疑是陌生的，這是他從未見過的樣子。

  儘管就在昨天，他和她還纏綿地擁吻在一起。

  「你，究竟是什麼人？」

  「也對，是時候重新自我介紹一下了。」

  希尋收起了嘴角的笑意，雙眼中的血紅也一點點褪回幽黑：

  「我原本的名字叫做宇智波希尋，差不多三年前的時候來到你們這個時空的吧。沒錯，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你們玩的那款《亂世忍者風雲錄》，就是以我原本所在的那個忍者世界為藍本的，對於你們來說也許只是一款遊戲，但對於我來說……那是我的過往。我編碼這款遊戲的初衷，是想要把那段過去以另一種形式保存下來，不然再過上若干年，我怕是都要把人生那前十多年的回憶給忘掉了，那樣的話多少還是有些可惜。遊戲里的『內輪一族』，原型就是我所出生的家族『宇智波一族』。啊，順帶一提，剛剛你在幻術中看到的那個叫『宇智波泉奈』的男人，就是遊戲里『內輪奈奈子』的原型。」

  中原中也這下明白為什麼自己剛剛在看到那個從未見過的男人時莫名覺得眼熟……可不就是性轉版的內輪奈奈子嗎！

  不對，應該說，內輪奈奈子是宇智波泉奈的性轉版。

  「那你呢？遊戲里以你為原型的角色……內輪花子？」中原中也想到希尋那晚在港口倉庫使用的招式和遊戲里內輪花子的技能相似度極高。

  「……我看起來有那麼暴躁嗎。」希尋撇了撇嘴角，她和斑老大在個性上根本毫無相似之處好嗎，「內輪花子的原型也是個男性，是我們家族曾經的族長，也是我曾經的老師……當然，僅從教習忍術方面來說。還記得遊戲里那個負責發布任務、更新消息的捲毛NPC嗎，那個才是我，畢竟我在家族裡只是個無足輕重的小角色，甚至是個堪稱『吊車尾』的家族之恥。」

  雖然很想吐槽連你都是「吊車尾」的話，你們家族是強得有多變態……只不過中原中也此刻著實沒有吐槽的心情：

  「那次在醫院裡，你說你從小在一個混亂不安定的環境中長大……就是我剛剛看到的那樣嗎？」

  希尋微微怔了一下，沒想到對方率先問的居然是這樣一個問題，還以為他會直奔主題問她接近他是想要幹什麼。

  「沒錯，在我八歲之前，我那個世界所處的時代，被叫作『戰國時代』。忍者們以家族為單位互相廝殺，人們的平均壽命不過三十來歲，因為有太多太多年幼的孩童還沒來得及長大成人，就夭折在了戰場上。在那個年代，小孩子只要學會走路、能跑能跳了，就意味著可以上戰場了。那時忍界默認的一條生存守則就是，只要對方手裡握有武器，哪怕只是個嬰兒，也要視為危險的敵人將其殺掉。所以，在你剛剛看到的那段回憶里，那個千手一族的女忍者，犯下的一個致命錯誤就是……對我這個弱小的孩子施以了慈悲，結果反被我奪走了性命，連同她腹中那個甚至都沒來得及降生於世、獲得生命的胎兒一起。每一天，每一天，這種事情都不斷發生在我的身邊，就算八歲之後所謂的『忍村』成立了也沒什麼改變，生命的掠奪不過是從族與族之間，變成了村與村之間。所以，就像我曾經問過你的那樣……生命會誕生、生命會消逝，那麼，生命的意義又是什麼呢？」

  一口氣說完這些后，希尋似乎才恍恍惚惚回過神來，從剛剛自己的世界中走出，然後連連嗤笑了幾聲，不知是在笑自己，還是在笑面前這個非人類怎麼可能理解。

  中原中也只是沉默地凝視著眼前的少女。

  儘管她現在看起來依舊是一副游刃自若的樣子，但他卻覺得，她此刻的內心，根本就是崩潰而又迷茫。

  果然，就像他之前在郵件往來中所感受到的那樣，這根本就是一隻看起來牙尖嘴利、實則脆弱迷茫的瘋兔子啊。

  兀自笑夠了后，希尋緩緩抬起微垂著的頭，幽黑的雙眼中如同被黑泥充斥著深淵，不僅令人看一眼便會陷入泥淖之中，其本人更是在那望不到頭的黑泥深淵中掙扎沉淪：

  「知道為什麼我大學選擇的是計算機專業嗎，因為我發現我喜歡上了編程的感覺……就像我編程的遊戲里，我可以決定裡面每一個角色、每一個生命的生死。生命的誕生也好、生命的死亡也罷，只要我改寫程式編碼，就一切都可以重頭再來，甚至無限循環。或者不如說，是我給那其中的所有生命施與了場無限幻術，讓他們能夠去實現自己想要的人生、去得到自己想要的生命意義，只要我對程序進行編碼就好……」

  「但是生命不是程序！」中原中也驀然間出聲打斷了希尋的話，嗓音也不自覺地拔高。

  突如其來的話語讓希尋愣住了，更讓她感到震懾的，是中原中也此刻那雙鈷藍色的雙眸中所涌動著的炙烈。

  「生命和程序不一樣，生命不是可以由像編程者一樣的他人隨意定義的，生命更不是像程序一樣可以刪除后再度編碼，否則的話，生命也就變得廉價了。」

  平復下剛剛那剎那的衝動后，中原中也平靜地開口道，認真地注視著此刻與自己咫尺之間卻又彷彿隔若天涯的女孩兒：

  「是啊，生命會誕生、生命會消逝，但是……生命也會被救贖，不如說，生命本身就是一場自我救贖的旅程。而且，你也沒有你想得那麼超然於這個生命世界之外，不然的話你也不會努力地幫助、保護遇到的每一個孕婦，這不也是你在完成屬於你的自我救贖嗎？而且，剛剛在那片幻境中，我看到了，你開眼時，那雙血紅的眼睛中……充滿了悲傷。能夠為生命感到悲傷，那才是最重要的。」

  平緩的聲音落下，房間里一片靜默。

  希尋感覺空氣似乎凝滯了，不然為什麼，她會覺得胸口喘不過氣呢。

  似乎想要把這種胸腔痛楚的感覺一口氣衝破，希尋握緊了雙拳，猛地抬起頭，瞪向對方的目光里是滿滿的瘋狂，發泄般地吼道：

  「……你有什麼資格說這種話，你不就是由上千道程序代碼編寫而成的嗎，荒霸吐！少在這裡妄談『人』了！」

  今晚，中原中也終於第一次露出了徹徹底底震驚到了的神情：

  「你……說什麼，為什麼，你會知道……」

  希尋沒有回答，只是一隻手伸向身後書桌上的鍵盤。

  電腦是開著的，她不需要回頭，就這麼一邊面無表情地注視著中原中也，一邊用一隻手在鍵盤上敲敲打打。

  只見屏幕上，一串程序代碼被刪除。

  臉上掛起帶著滿滿惡意的冷笑：

  「遊戲里的那隻橘貓通靈獸，就是以荒霸吐你為原型設計出來的。現在，我把它的程序代碼刪除掉了，它在遊戲里也就死了……你看，就是這麼簡單。」

  中原中也一時間不知道自己該拿出怎樣的表情來面對她。

  他只知道，在得知她欺騙了他時、在得知她的真實身份時所感受到的痛加一起，都抵不過此刻。

  待到他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他聽到自己聲音有些沙啞地問道：

  「你昨晚，是想要對我做什麼的吧……為什麼最後放棄了？」

  而回應他的，是希尋滿不在乎的神情：

  「沒什麼，一時興起而已。」

  說罷，「砰」的一聲，煙霧散去，他眼前再無人影。

  今晚留在這裡等待他前來的，只是個影分.身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