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3 章 情報
深藍星麥瑞迪斯皇家港。
一架破破爛爛的機甲正橫躺在開闊的飛船停泊場上,強射燈照得機甲手臂上斑駁露出的金屬導線根根分明。
遠看還能認出這是人形機甲，走近就發現它面目全非，身上部件東缺西少,胸口還被暴力扯開了,一些儀器默默的冒著黑煙。
「幹得好！太好了！」米切爾光著腳跑進來，他身後的執政黨成員,全都兩眼放光的看著這堆造價昂貴的金屬垃圾。
麥瑞迪斯皇家港已經戒嚴,本來最中央停泊的夜羽軍團旗艦安朵斯號，被古怪的撞到了牆角，支撐架都崩斷了一根。
它原來的位置被一艘造型誇張的戰艦佔據了。
星際時代其實什麼樣的戰艦都出現過,但為了作戰性能,大多數戰艦都是標準的狹長氣艇狀,只有富豪才會在定製私人飛船時，拉風的搞出奇怪的外觀。
這艘黑漆漆的戰艦就透著「藝術氣息」，艦首是猙獰的巨龍頭顱,矯健的龍爪高高抬起,按著一個突出的球形艙體，龍背上密密麻麻的突刺如林,從大到小排列,極富線條感。
巨龍粗壯的後肢構成平衡著地的尾翼,戰艦還有兩個巨大翅膀,豎立伸張著，上面顯目的刻著白鯨星系通用文：
「請勿觸摸,賣了你也賠不起。」
另外一邊寫的是「美人例外。」
這艘看起來像滑稽太空船展參賽作品的戰艦,大大咧咧的霸佔了安朵斯的位置,讓許多深藍星軍人驚得說不出話。
紀律還是讓他們保持了沉默,沒看到黑甲騎士安朵斯都抱著手臂站在旁邊不出聲嗎？
「塗層的觸感跟我們的機甲不一樣！」米切爾趴在破爛機甲上摸個不停,其他人也都一臉興奮的爬到幾十米高的破損天使機甲外殼上敲敲摸摸，手裡還拿著各種小工具，儼然忘記了周圍一切。
人的身體跟機甲比起來，只有手掌差不多大小。
有的努力攀爬，查看機甲被暴力打開的胸口，有的直接蹲在天使掌心炮口位置，用微觀儀器分析殘餘能量，還有的趴在天使面目全非的臉上，研究到底是怎麼把金屬面孔造得如此擬人化，更有像溫欒那個時代鑽車底盤修發動機那樣，躺在地上看機甲被折斷翅膀的部位。
「挺一般。」
「很神奇，這是怎麼做到的？」
他們得出截然不同的意見，很快就爭得臉紅脖子粗。
「聖輝帝國的科技比我們高，看這個活動關節就知道了！」
「不對，他們技術很差，能量轉換器這麼差勁！」
安朵斯抱著手臂，一言不發的看著兼職政客的科學家們，憤怒的揮舞著拳頭咆哮。
「旦塔林，你覺得呢？」安朵斯習慣喊某本書做智囊分析。
金屬書籍穩穩的立在一艘戰艦頂部，嚴肅的對安朵斯說：「聽說古地球時期的東方，有句話叫做『盲人摸象』，這情況挺符合的！」
安朵斯不耐煩的說：
「什麼？我問你的是，敵方機甲能戰勝系爾，是不是我也贏不了？」
「從智商上看，明顯是的。」
安朵斯捏起拳頭，金屬書籍立刻改口；「系爾也不算輸，它只是開機時間短了，在性能上差一點，如果你帶著旗艦一起上，沒準能贏。」
「連我都知道，敵人不可能一開始就派出王牌！」安朵斯很鬱悶，「你說戰爭才能體現我的價值，但是現在看來我將淪為常用軍事武器了，在王牌機甲對戰時，我只是一個背景板。我的敵人不是機甲，而是普通戰艦，這簡直糟糕透了。」
旦塔林不吭聲。
它總不能說事實早已證明，安朵斯再升級也就那樣，用同樣時間升級的陰影之王，早已銳不可當吧！
潛力這個問題，就跟父母一樣，是不可選擇的。
用機甲的話說，可升級空間這問題，是科學家造的時候註定的，如果徹頭徹尾把機甲程序換掉，那就不是安朵斯了，變成了一個新的機甲。
「對了，這台機甲的操縱者呢？」終於有個沉迷的科學家想起自己還是深藍王國軍事大臣。
「打暈了關在紅楓星。」惡龍戰艦忽然動了，艦首巨龍的兩個眼睛睜開，發出鮮紅的光。
——明知道敵人千方百計想混進深藍星，賽路斯怎麼可能會讓敵人如願。
阿斯蒙帝斯聲音轟隆隆的響：
「對了，我給你們帶來了一個毫無反抗之力任憑你們□□的機甲，完美達成任務，你們是不是應該補償我一個會害羞會憤怒在被我調戲時會反抗的美人？」
旦塔林幸災樂禍的笑。
瘋瘋癲癲的米切爾已經茫然抬頭：「啊？你看安朵斯怎麼樣？」
「不！」阿斯蒙帝斯很嫌棄的說，「我才不要聽不懂黃色笑話的安朵斯！」
「……」
旦塔林笑得書頁拚命抖。
「貝雷特？」
「它是個剛開機的三寸丁！」阿斯蒙帝斯怒叫。
米切爾從天使機甲身上爬起來，掏出一個小冊子，一本正經的翻：「說吧，你看中誰了？我去給你預約。」
惡龍身體咯咯作響，它神奇的將爪子脫離戰艦，指甲彈出去變成一條金屬拉臂，將米切爾勾到自己面前，將那本冊子丟飛出去好遠，落到了十多米高的二樓走廊上。
「那本獵艷手冊已經過時了。我看上了英俊的系爾，它的舞姿真是太棒了！」
「……」
這一瞬間，沉迷拆分天使機甲的科學家們，都忍不住靜默半分鐘。
「這有什麼，我幫你解決，神是無所不能的哈哈！」米切爾毫無所覺的大笑，還顛三倒四的誇讚陰影之王的眼光好，「…當初就是我堅持要給系爾作戰形態加上銀色飛馬的，你看，如果不是我，系爾怎麼可能有合適的舞伴呢！」
惡龍一爪把米切爾摁到了地板上——爪子彎起，掌心留有一人空隙，像籠子一樣困住了米切爾。
「不，把那匹該死的飛馬乾掉，系爾的坐騎是我…啊，不對，系爾的舞伴應該是我！」
「我們還沒試過兩台機甲協同作戰的可能，這是個好思路！」米切爾的手臂與雙腿露在鋒利的金屬爪子外，這種四肢大開的尷尬姿勢，他也能躺在地上無所謂的直樂，「多好的思路！太棒了，我們的機甲出戰，然後坐騎變成更強大的機甲！多有趣！」
「……」聖輝帝國不是像你一樣的神經病。
阿斯蒙帝斯收回爪子，很人性化的扶住惡龍腦門，憂鬱的說：「算了，我要賽路斯。」
眾人齊齊震驚看陰影之王。
安朵斯大踏步走出來，厲聲宣告：「真是遺憾，阿斯蒙帝斯！首相閣下的日程表都排滿了，現在是深藍王國特級戰備時期，每天有三次國會，無數文件等待審核，你沒有預約許可權！」
「如果是他情人的下落呢？」阿斯蒙帝斯扔出了重磅炸彈。
皇家港里努力裝自己不存在的戰艦維修師，軍人都目瞪口呆。
不是他們沒有想象力，長久以來的習慣，再加上這一任內閣成員的特殊性，他們對賽路斯的形象早就定義成一個沒有感情，冷酷理智的首相。
說這樣的賽路斯有情人，簡直像說國王陛下是個膽小鬼傻瓜一樣不可思議。
順帶說一句，國王陛下是公認的深藍王國最勇敢的人——
連執政黨成員也有一半徹底獃滯，他們無一例外，都是黑暗生物。當初導師黑格斯八卦的時候，這些黑暗生物惶恐不安沒敢去賽路斯，於是錯過了這個重大消息。
一個覺醒的夢魔竟然有情人？
呵，哈哈，這簡直比賽路斯有情人更加不可思議，難道英卡巴司遇到了傳說中的蘇卡巴司（女性夢魔）了嗎？
簡直是開玩笑，真正的夢魔沒有實體，也沒有性別。
是人類掙脫夢境后，根據他們看到的幻象，任意給夢魔分了男女。
只有米切爾低聲問阿斯蒙帝斯：「到底怎麼回事？快說。」
「我看上了系爾，但是系爾聽他主人的，他的主人就是賽路斯閣下的情人，所以我決定使用迂迴戰術，去勾引賽路斯。」
「好主意！去吧，我支持你。」米切爾想也不想，大力拍龍爪，他挺直脊背，結束了這場只有他們兩個能聽見的悄悄話。
***
此刻正在啃水果的溫欒。
「系爾，為什麼我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嗯？」銀甲騎士迷惑的回答，「對不起，超過資料範圍，無法回答。」
預感這玩意，機甲可沒有。
溫欒靠在椅子上，他身邊不遠處坐著大長老，使用的橡木桌正是系爾之前的戰利品，從燭台到餐具一應俱全，清香的葡萄酒被打開，滿滿的食物同樣是戰利品，深藍王國軍需物資一直都很給力，雖然沒有新鮮小羊排魚子醬這種東西，但罐頭食品包含了各種口味，連壓縮餅乾都有一百種分類，從黃油焗蘑菇到酸菜紅腸應有盡有，連固態水都有法式濃湯味。
直到今天，溫欒才有了那麼點做BOSS的滋味。
只有熏肉三明治做午餐的巴士司機，只有不固定食物的海盜或外交官真是沒生活質量可言。
「成功了沒有？」溫欒問系爾。
「紅楓星政府系統來說，等於不設防，但如果那邊審問沒結果，我就是再有能力，也不知道——啊，等等，有了！通訊攔截竊聽成功！」
系爾立刻開始播放王國情報局向深藍星安杜馬里的彙報：
「俘虜很危險！」
附錄是一份長長的數據，需要十倍於常人的麻醉劑，才能勉強使那位天使機甲的操縱者暈睡，就算這樣，儀器還是能探測她的腦電波在劇烈活動，並不像失去意識的人。
如果聖輝帝國的機甲操縱者都是這個水準，這很可怕！
性能越強大的機甲，越不好操縱——於是白鯨星系出現了需要三個人甚至十個人共同操縱的機甲，需要長時間訓練配合，才能上戰場，但人的思維總有差異，這樣強悍的機甲就變得不靈活，無法完成複雜的任務。
深藍王國在這點上，製造了自主智能的機甲，掌握了最高端軍事力量。
而聖輝帝國顯然走到了另外一條路上：他們沒改造機甲，而是強化操縱者。
「像她這樣的人，聖輝帝國有多少？」溫欒警惕的問。
如果是能系統培訓的辦法，聖輝帝國軍隊上層都是這樣的人，情況就危險了。
同一時刻，接到報告的賽路斯，也重重扣在桌面上。
「阿斯蒙帝斯的戰利品上面，有個清晰的印記，是古地球語言。」
凱普特輕輕將一個金屬外殼推到賽路斯面前，上面是清晰的英文字母：Jophiel09
「約菲爾…」
這真像一場荒謬的玩笑，深藍王國用所羅門七十二魔神為機甲命名，聖輝帝國不但造天使外表的機甲，也一樣使用傳說中天使的名字。
約菲爾，四翼智天使，持劍的神之光，古地球時期彌爾頓失樂園記載為停留在人間的「神之斥候」。
「這個編號，意味著『約菲爾』這名字在敵人那裡不是個體，它是一個系列的機甲！」
量產化的機甲，量產化的操縱者…
還有比這個更糟糕的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