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3 章 約會哦
溫欒在連續恐嚇了三個海盜,找了點粗製濫造的噩夢填肚子后,終於等到了獵物。
「你來遲了。」溫欒心情鬱悶。
夢魔一出現在夢境里,他就立刻知道了。
多年宿敵,外加多年的追捕關係。
溫欒拍拍手,看著因為噩夢被吃完,沉沉睡在灰白霧氣里毫無知覺的夢境主人,頗有種趕在死對頭來之前,就把餐桌上的食物一掃而空的氣勢。
「我在等待獵人上門。」
賽路斯的身影模糊的出現了幾秒,就像穿過簾幕般悠閑,只有聲音與力量能標示他的存在。
溫欒陡然心虛,反省自己與系爾的對話是不是被偷聽了。
幸好賽路斯接著往下說。
「…你知道的,聖輝帝國的目標是我。」
溫欒沒好氣的接上:「但是想抓到你沒那麼容易?」
「不,他們要確認在雙子星出現的『深藍王國首相』是不是真的夢魔!」
溫欒想到盟約會議暫時結束前的那個謠言:「猜測你是替身的?」
「他們可能從別的渠道知道愛倫.賽路斯就是夢魔,也許是黑暗議會從前的動作,也許是被我抓住的魔黨間諜報回去的消息——但他們需要確認!」
霧氣這次直接在溫欒面前凝固出清晰人影。
賽路斯還是穿著剛才自己變出的墨藍色天鵝絨袍,這件衣服與他往日的穿衣風格截然不同,衣領很低,鎖骨與大半個胸膛都露在外面。
赤足,小腿也恰好裸.露在袍子下沿的縫隙處。
溫欒額頭爆青筋:「你就這樣出現在夢境里?這樣捕獵?」
該死!夢魔是欲.望的主宰與化身,哪裡還有什麼下限可言!!
賽路斯任由貘吞噬了自己手指的一部分,反正霧氣很快再次凝結成形,他好脾氣的安撫加提醒宿敵:「做夢的人類,看不見我們。」
「那也不行!」溫欒脫口而出。
空白的夢境里忽然變化,有了陽光,綠蔭草坪,還有被藤蔓纏繞得看不見原樣的長凳,枝條掛著幾個纏枝籠子,裡面蹲著羽毛鮮艷的鳥。
溫欒伸手碰了一下,發現鳥只是雕像,眼珠是黑珍珠。
賽路斯就坐在那條有裂紋的長凳上,動作非常隨意,與他平常始終背脊挺直的嚴謹姿態相差很遠,這讓溫欒忍不住懷疑他是不是被人冒充了。
可是夢魔有唯一性,以貘的直覺,沒人能在溫欒面前冒充賽路斯。
「…這是什麼地方?」溫欒隨著賽路斯示意的動作,也找了一條倒塌小半的長凳坐下了,據他目測,這石頭堆砌的材質少說也有一百多年,才會出現著模糊斑駁的痕迹,坐在這上面,小半截膝蓋都到草坪里了。
夢境的角度很神奇,與現實不同,往往只有站在一個特定的位置,才能看到細節。
溫欒坐下后,才看到這就是個人工的小樹林,只不過疏於打理修剪,導致雜草叢生。幾十米外是一棟樓房模糊的影子,霧氣遮蔽了它大半面目。
「噗。」溫欒忍不住笑了,「這到底是什麼地方,誰把房子造得像一個大箱子,或者棺材?」
就算隕石鎮都沒這麼呆板的樓房。
「是白鯨星系各國都想進去的地方。」賽路斯淡定的說。
「你在開玩笑?」
「沒有,這就是深藍星軍事武器研究所。」
「……」溫欒一下怔住。
賽路斯沒有看他,只是低頭撫摸肆意生長纏繞在石凳上的藤蔓,它是有刺的,在戳破手指掛住衣服的時候,手指與袖口都變成虛幻的霧氣輕輕散開。
「我不知道你這樣熱愛你的事業。」溫欒乾巴巴的說。
出門在外還想著深藍星研究所,隨手造個地方還要是能看到研究所的小樹林。
「你坐的地方只存在於夢境與我的記憶里。」賽路斯淡淡的說,「研究所中庭的這片空地,在七十年前,深藍王國幾大家族奪權時期,就被炮火轟成了焦土。」
「……」
溫欒明智的保持了沉默。
「你見過米切爾。」賽路斯忽然換了話題。
「啊,對。他還是邁卡維家族的親王呢!」整個家族都是神經病。
賽路斯沒有說話,草地前卻忽然出現兩個人影。
穿著完全一樣的研究員衣服,其中一個就是賽路斯,只不過那時候他的眼神平和多了,沒有那麼銳利,金髮也很短,還有幾簇不服帖的翹著,溫欒看得有趣,伸手去拽。
夢境記憶里的人當然察覺不到,還抱著光腦在那裡算著什麼。
「米切爾,下來,你的實驗報告呢?」
學猴子掛在樹上晃悠的米切爾,看上去跟現在區別不大,衣服亂七八糟,眼睛發直的嚷嚷:「笨蛋,數據模型錯了,再算也沒用!我需要的是靈感,靈感!!」
記憶里的那個賽路斯,抄起一個假鳥籠,砸到米切爾後腦勺上。
「我真不敢相信,我竟然跟你這個頑固不化的傢伙在一個導師手下!」米切爾趴在草地上,氣若遊絲的說。
「我有同感。」
「你不能這樣——今天的早餐我都讓給你了!」米切爾哀嚎。
年輕的賽路斯將同伴從草地上拖起來,神情明顯很發愁:「王國給研究所的經費越來越少了,昨天晚上連熱水都沒有。」
「你想多了!」米切爾大大咧咧的說,「負責管倉庫的是我們導師,他做起項目來不要命,經常把三天當做兩天過,餓著餓著就習慣了!」
說著搶過光腦就往遠處的建築走去。
記憶里的賽路斯看著他的背影,表情卻更陰鬱,像是自言自語:「是嗎?你這個蠢貨,難道不覺得黑格斯導師竟然還負責管物資倉庫,這件事本身就很有問題?」
兩人身影,就這樣一前一後消失在朦朧白霧裡。
溫欒還沒有來得及說什麼,就看見夢境再次發生變化,阿波羅賭場的那個禿頂老頭,邊用手帕擦汗,一邊狠狠踹了樹榦一腳。
這時候的黑格斯,頭髮還沒那麼凄涼,臉上也沒多少皺紋,是個架著眼鏡的學術中年人,他用嘶啞的聲音對身邊的人說:「你知道今年的預算是多少嗎?只有去年的百分之一!不是十分之一,去年的預算是前年的十分之一就夠氣人的了!現在他給百分之一,只夠研究所全年的能量消耗,這意味著我們全部沒有熱水喝,日常開支需要自己想辦法!」
另外一個面孔模糊,這是夢魔對他的記憶不清晰造成的,現在出現只有這樣了。
「黑格斯,庫房裡還有什麼能賣的?」
「你說呢?」
景象就像被按了快進鍵,驟然模糊后,溫欒還沒來得及辨別,就感到腳邊有滾燙的液體,他立刻站起來。
暗紅的血漬染紅了草坪,樹林在燃燒,十多具屍體躺在地上,一路延伸到遠處的建築物。
一群穿著黑色裝甲的軍隊,揮開焚燒的煙霧,他們挾持著黑格斯從建築物里走出來,黑格斯被拖得腳離了地面,眼鏡碎了,實驗袍褂上也全部是染上的血,還在拚命掙扎:
「相信我,你們相信我!我就是懂得最多的人,你們能查到我的身份,索維黑格斯!我是研究所的副所長…我有幾十篇怎樣提升戰艦性能的論文!」
緊跟著溫欒看到五六個年輕的研究員也被拖出來了,其中就有米切爾與賽路斯。
「報告上校,這個傢伙嚇傻了!」挾持米切爾的軍人向領頭者彙報。
米切爾被重重丟在地上,一隻穿著軍靴的腳踩在他胸口,他露出瘋瘋癲癲的笑,揮舞著雙手叫喊:「火!好多火,好暖和,我有熱騰騰的食物吃。」
隨後他就被砰的一聲踢到石凳上,沒聲息了。
「我不像那群傻子,現在的局勢誰都知道!誰願意窩在這裡沒吃沒喝!」黑格斯掙扎著叫囂,他眼眶都紅了,看上去就像太過激動,「殺得好,我早就幹掉院長那個老不死了!」
「黑格斯,你!!」一個研究員怒喊。
黑格斯竟然掙脫了挾制,摸出口袋裡的一支電子探測儀,穩穩的砸得那個研究員額頭冒血花,他瘋狂的大喊:「我早就收受夠你們這群異想天開的白痴了!如果不是沒門路,我早就調到別的地方,每年剋扣你們的薪水物資,我什麼時候才能在深藍星買房產!」
記憶里的那個賽路斯一聲不吭,拿起東西就砸狂笑的黑格斯。
其他人如夢初醒,也掙扎著抓起亂七八糟的東西拚命砸過去,自然惹得黑格斯暴怒大罵。
看著這樣混亂的景象,帶著武器的暴徒們只是冷笑,就像看戲一樣圍觀他們的互相攻擊,直到外面傳出一聲巨大的爆炸。
「撤!」領頭的人迅速下令。
「上校,那他們?」
「帶上這個傢伙。」指著黑格斯,「其他人不要了,我們不能被其他部隊堵住!」
焚燒的草地發出焦臭的味,暴徒們撤走的時候,還朝建築與樹林連開了幾發能量炮,地面翻起焦黑的土。
幾個人連拖帶扛,才把暈倒的米切爾拉走。
模糊景象的最後一幕,是滿身狼狽的賽路斯,深深往火焰盡頭望了一眼,然後轉身消失在濃霧裡。
鳥籠摔在地上,裡面的精緻小鳥擺件碎成了幾塊…被火苗一卷,變成粉末。
浮灰被風吹散,一切又恢復了平靜,溫欒他們兩人還是坐在肆意生長藤蔓纏繞的石凳上,好像什麼都沒發生。
溫欒原來想問賽路斯,就給他這個?他與米切爾那個瘋子的年輕時光?
醋意還沒完,就被後面的畫面震懾的沒有聲音。
很久,他才問:「那時候你知道禿頂老頭…我是說你的導師,故意那麼說的?」
「我沒有米切爾那麼蠢。」
「……」溫欒覺得這語氣很熟,半天才想到系爾經常說這麼一句話,不過躺槍對象是安朵斯。
溫欒煩躁的拽了一把雜草,總算找到第二個能說的話題:「你導師怎麼樣了?」
「他將永遠作為死者存在。」賽路斯回答。
「死靈巫師?」溫欒首先想到大長老職業。
「是死靈傀儡,只不過有靈魂。」賽路斯糾正溫欒的常識,「死靈巫師不是死者,他們還活著,至少有一部分活著。你這個黑暗議會議長做得實在是…」
一點基本素質都沒有!
「咳,誰說我是黑暗議會的議長?我只是糖果店老闆加星系海盜幕後首領。」溫欒厚著臉皮說,他看看周圍,發現這個夢境的主人被催眠氣體折騰得深層意識都呼呼大睡,根本不知道自己夢中在發生什麼,就算醒來也不會感覺到異常。
夢,是貘與夢魔的領域。
也是力量接觸、對敵的媒介。
「那麼很有職業素質的深藍王國首相,你給我看這些做什麼?」溫欒順手扯某人的長袍,赤.裸的小腿埋在草叢裡,襯得膚色更加蒼白。
「看我最痛恨,最無法遺忘的回憶。」
賽路斯輕鬆的一伸手,溫欒發現自己就被壓在草地上了,對上那雙金色瞳孔。
「我痛恨一切不能被我掌握的力量,如果再有人用這種力量威脅我作出妥協,讓我為它傷腦筋,我就會想到焚燒毀滅一半研究所的大火,殺死我同伴的暴徒,逼得我的導師只能求饒裝作貪婪粗鄙的勢力。」賽路斯牢牢的抱住溫欒,他的語氣冷得溫欒跟著哆嗦,更能感受到的緊繃軀體下如同實質的突起筋骨。
「聖輝帝國,做了第二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