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0 章 誰是禍水
這可能是最寂靜的一場繼任儀式,沒有來自其他星系來道賀的皇室，沒有架著最新設備的記者。
來的只有議院的代表和貴族的代表，還有軍方的一些重要人員。
大家來見證這個帝國有名無實的女王。
沈獄即是貴族也是軍方的元帥，不過她和本家關係一般。這個時候站在聞星火前面,和前來的人寒暄。
聞星火默不作聲地站在她身邊,她們穿著一樣的制服,只不過沈獄是最高級別,制服的制式也有改動。
但是聞星火實在太高大了,怎麼看怎麼惹眼。
以至於來寒暄的人總是要加一句：「這位就是你們常備軍特戰隊的……」
沈獄點頭：「是。」
最後來寒暄的是議院的最高級，是一位頭髮星白的男性alpha。
聞星火知道他,帝國很多條例都是他簽發的。只不過這位近年來身體不好,不怎麼出現在公眾面前。
沈獄看起來簡直八面玲瓏，完全沒有聞星火第一次見她那在小攤上套鵝的隨意感。
遊刃有餘的前輩在這樣的場合和人交換眼神，聞星火一言不發,觀察在場的人。
畢竟入侵人類佔據女王身體的蟲王可能還以為自己能一切順利，卻不知道她的秘密早已暴露。
在場的人早被沈獄滲透，可以說是多年的交涉談判，在這個重要的節點,全被沈獄掌握。
沈獄不算老,但也不年輕了。
可她的性格很年輕,跟後輩也可以打成一片，偶爾還會打趣聞星火實在太沒年輕人的樣子了。
說你們這個年紀就算戰火紛飛也應該縱情聲色。
但沈獄沒把對席霜說的不要浪費青春不要留有遺憾對聞星火說。
因為沈獄知道聞星火的遺憾很難扭轉,到現在都是傾盡所有人的力量在抗衡。
這個時候背景音樂抒情，來往的侍者端著酒杯，開場前的舞會完全沒有蟲族已經入侵到首都星緊張感。
彷彿什麼都沒發生,上下世界的通道沒有被打通,下世界不是滿目瘡痍。
彷彿……無人知曉這王宮的主人早不是人。
但偏偏來參加的這幾個人都知道。
管弦聲里,聞星火突然發現沈獄的白髮又多了不少。
沒過多久，燈光暗下，音樂停止，坐在輪椅上的女王被女官推到高台之上。
她在聚光燈下吟唱帝國古老的歌謠，初世紀的曲譜。
蟲子怎麼會唱歌，一代代的女王是人類，被入侵后也能被偷走感情嗎？
這歌聲二十多年一次，次次婉轉，彷彿唱的不是繼承，唱的是誰企圖永生的雙宿雙飛。
「我把這一切都交給我的繼承人。」
「包括我的權杖、我的王冠。」
聚光燈跳躍，黑暗裡出現的盛陽葵換上了她人生里的華服。她一步步走到台前，低頭，舉起雙手，雪白的手套握住權杖，她沖台下的人笑。
即便光線昏暗，但聞星火在她眼裡仍然宛如火焰，她一眼就看到了對方。
隨即毫不留戀地移走目光，去哼唱剛才的那首歌謠。
從議院開始，這幫來者接連和盛陽葵握手，女王就坐在一邊看。
她仍然戴著面紗，遮住了那蒼老的面容，眼神渾濁地盯著盛陽葵的背影。
本來聞星火是沒資格握手的，但輪到沈獄的時候她走到了聞星火身後。
一雙幼嫩的手遞了過來，聞星火不假思索地握住，但這種接觸轉瞬即逝，盛陽葵宛如蝴蝶，又飛走了。
但始終是一隻病弱的蝴蝶，翅膀都是病變后的污濁，很容易在風中奔向死亡。
繼任儀式很短暫，但今天之後，R星系的女王就是盛陽葵。
她和前代女王不一樣的是，她是唯一一個繼承后還沒切割腺體的女王。
奚明光傷還沒好，代他來參加繼任儀式的是奚理。
恰好今天王宮的升降梯壞了一半，因為蟲潮導致維修人員的效率都大不如前，這幫來賓還得走幾百級台階下去。
奚理跟聞星火打了個招呼。
他穿著黑色的西裝，完全看不出家裡食物鏈的底層的模樣，「小聞，好久不見，越來越英俊了啊。」
聞星火都習慣奚理這麼說話了，她從小的時候見到奚晝夢這位大哥，對方也這個態度。
可能奚家人的嘴巴刻薄都是一脈相承的。
沈獄：「聽說晝夢遲到了？」
奚理：「……」
現在對方還是妹妹的上司，這要我怎麼辦。
奚理突然覺得腿軟，沖沈獄僵硬地笑了笑：「她就那樣。」
沈獄：「我知道，所以飛船起飛的時間我故意說早了一個小時。」
奚理：……
才知道的聞星火：……
她突然開始同情早早起床的席霜和凌熏了。
因為現在首都星很不安全，來參加繼任儀式的嘉賓來回也都是軍部負責的。
聞星火留到了最後，沈獄知道她在想什麼：「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等待。」
她沒說萬一，但聞星火在她手底下幹了也有段時間，很清楚沈獄的作風。
萬一盛陽葵失敗了，沈獄將會背起反叛的罪名。
其實當初奚晝夢是反對這點的，她仍然覺得皇室的名聲沒什麼好維護的。
被知道女王被蟲族入侵了很多代又怎麼了。
但沈獄和奚明光很固執，或者說她們的經驗遠遠比奚晝夢和聞星火多得多。因為在戰火里奔波過，更知道人有時候是需要謊言來填補蒼白的。
「那您做了反叛者，那藍嵐阿姨呢？」
當時奚晝夢反問。
沈獄笑笑：「那時候仍然會建立新的政權，你們年輕人的天下，照拂照拂我應該很容易吧？」
她拍了一下聞星火：「你要是下不了……」
聞星火深吸一口氣，很認真地說：「我下得了手。」
她們孤雲學院八個人，除了她和盛陽葵都恢復了記憶，沈獄這些長輩倒是不在重啟記憶的範疇。
但命運草灰蛇線的，就算沒有提醒，人也能按照既定的模式走下去。
比如聞星火毫不猶豫的選擇。
奚晝夢鼓了鼓掌：「很有覺悟，但這是最無奈的選擇。」
「聞星火你能不能對你老婆自信一點？」
金髮的alpha不知道想起了什麼，笑得有些溫柔：「就像我很相信我們家月杉對我機甲的優化。」
「你家那個，屬於兔子急了也會咬人的類型，她其實耐力很強。」
聞星火：「可是……當初實訓的時候入侵失敗，現在女王表現得跟沒事人一樣，我還是……」
她閉了閉眼，盛陽葵是什麼性格她當然有數。
有些人一輩子沒得到過愛，一丁點的溫暖都足夠她飛蛾撲火。
更何況盛陽葵這一次還有了朋友，她其實比誰都聽奚晝夢的話。
奚晝夢：「你把她想得太脆弱了。」
她話才說了一半，畢竟沈獄是不知道他們那點重啟計劃的。
只是評價她們這幫小年輕的計劃膽大妄為，同時又很欣賞這種少年輕狂。
聞星火知道奚晝夢想說什麼。
無非是當初能讓你砍了頭的人會是什麼膽小玩意。
盛陽葵羨慕池月杉一往無前的勇氣，其實她自己早就具備了這種特質。
現在聞星火站在懸浮車前，沈獄先坐上了車，也沒忍心催她。
等聞星火深深看了眼王宮後上車，沈獄才說：「耐心等待吧。」
*
池月杉直到坐上飛船腦子裡都是席霜最後那句罵罵咧咧的——
「了不起！你奚晝夢真了不起！」
太丟人了！！
怎麼有人能這麼愛顯擺啊。
結合以前席霜對omega奚晝夢的大夸特誇，還有為奚晝夢跟聞星火大打出手，池月杉光回憶都覺得尷尬。
太羞恥了，難怪席霜現在那麼生氣，換成我我也生氣。
這架飛船是遠征軍的飛船，航線定好，飛向現在遠征軍的駐紮地——R-E23星球。
這一波蟲潮席捲R星系的各星球，遠征軍軍艦巡航期間已經絞殺大半，結束之後會小分隊和當地的邊防軍一起巡邏。
現在星域圖上就剩了幾個紅點。
但沈獄還給奚晝夢下了命令，去探查R星系鄰近星系的情況。
從蟲潮襲來開始，他們就再也沒和其他星系聯繫上。比起R星系的通訊恢復，最近的M星系好像徹底失去了人類的蹤跡，每一次的消息都無人回復。
奚晝夢現在坐在前面看星域圖。
遠征軍來接她的是個alpha中將，正在和這位空降的指揮官彙報情況。
不過對方完全沒有任何不尊敬的地方。
沈獄的任命通知當天下達，她的簽發令是最高等級，下級軍官需要無條件服從。
再加上內部流傳了奚晝夢那天對練的模糊剪輯視頻。就算高糊，就算還有點卡頓，是個alpha看了都知道這位新指揮官什麼水平。
再加上奚晝夢最新的報告也隨著任命通知下達。
21歲的s+精神力alpha，之前就有突圍中高級蟲族的戰績，從條件上看壓根沒問題。
凌熏也在一邊聽，她倆完全是有事可做，只有池月杉無所事事。
她突然有點後悔自己當時色迷心竅答應了奚晝夢的你陪我幾天。
這飛船一來一回可不是小事啊。
而且……而且她的機甲我也做了最大強度的增幅。就算應戰有損耗，所有的應對措施我都交給遠征軍的機甲師組了。
好尷尬啊，等會肯定要見到的。
嗚嗚嗚機甲室工會，我的美好事業，全被奚晝夢這個禍水毀了。
我怎麼是個毫無定力的戀愛腦啊。
池月杉咬著嘴唇，一邊點開光腦想著還是找點事做，比如機甲室工會的建設，還要上傳一些……
結果她剛打開光腦就看到了宣平發來的未讀消息。
宣平現在炙手可熱的研究人員。雖然還沒考到博士，但也和聞星火奚晝夢一起掛上了優秀校友的頭銜。
池月杉還沒能和她們仨一起掛，說要等下期。
宣平做的一直輔助的工作，可能是奚晝夢利用磁星隕石進行空間跳躍給了她啟發，她現在還在研究蟲族突然出現和自身峰值產生波動是不是能定向跳躍空間的問題。
席霜這個八卦精還在群里發同學們對宣平和穆萊這對AO未來的預測。
例如現在宣平身價水漲船高，壓根不是普通omega的水平，指不定這次蟲潮結束就能戴上帝國勳章了。
例如穆萊才是高攀，建議宣平換個alpha。
還有的說她倆已經永久標記了，是不是不能洗之類的。
這幫人天天在家閑得沒事兒干，首都星每一次蟲潮都毫髮無損給了他們無限的底氣，比軍部還堅信這次也能順利結束。
宣平：月杉，聽說你跟奚學姐去遠征軍了？是把昏昏帶去了嗎？
池月杉更愧疚了。
她回復宣平：沒有，我就是陪她幾天，會馬上回來的。我才不是那種為了alpha放棄我自己的人！
宣平隔了一會才回：你想那麼多幹什麼，陪學姐去也很正常啊，你很擔心吧，不然也不會跟著的。
池月杉眼淚汪汪。
宣平：我看了你給我的昏昏的照片，就這件[圖片]還有[圖]都很好看，現在還有成衣店能預訂嗎？
池月杉心裡咯噔一下，顫顫巍巍地回復：平平你不會那個了吧？
宣平：嗯。
池月杉：可你不是說要結婚才會……
宣平：可以去A留女啊。
池月杉久久不能平靜，等到奚晝夢若有所思地回來坐下，發現池月杉愣愣的，剛要開口就被池月杉揪住了。
奚晝夢：「你怎麼了？做噩夢了？」
池月杉：「我突然覺得我好沒格局。」
奚晝夢：「想什麼呢？」
池月杉：「我以後的小孩要是omega，也會竭盡全力支持她去A留女的。」
奚晝夢：……
池月杉還捏著拳頭，彷彿受到了什麼不知名力量的鼓舞。奚晝夢腦子裡雖然都是剛才中將說的疑似毫無生命痕迹，但現在卻因為池月杉而放鬆了一下。
她親了對方一口，池月杉剛想問大庭廣眾的你是不是瘋了，卻被對方抱了個滿懷。
隨即池月杉聽到奚晝夢滿懷哀怨的口吻：「你不會想要拋A棄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