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0 章 誰裝病弱
其他人都驚愕地看著這一幕。
圓月高懸在天上,一顆星球的繁華湮滅,揚起的煙塵伴隨著淅淅瀝瀝落下的雨又歸於寂滅。
銀白的機甲和巨大的蟲族立於對面,氣氛卻沒有劍拔弩張。只有奚晝夢的鍘刀起起落落,在捲起的時間裡砍下蟲族那發光的軟翅。
偏偏這隻蟲族連血液都五彩斑斕,綠色彷彿只是表層,濺在奚晝夢機甲的表層,又被這位指揮官開啟的清潔功能迅速抹去。
奚晝夢其實沒什麼耐心,她當然也看得出對方非常痛苦。
但建立在寄體上的意識本來就很容易出問題,她仍然保留謹慎。
她在心裡倒計時,又下意識地想到了池月杉的眼神。對方提起父親的眼神,提起素昧謀面的母親的眼神。
池月杉和她不一樣,她天性向陽,具有無堅不摧的品質。
不像奚晝夢歷經無數次生死博弈,只求一次氣數將盡。
她要是知道姜知還沒有死透,會高興嗎?
池月杉高興的時候眉眼彎起,那雙眼眸簡直讓人絕對沉溺。而且會很誇張地跳到人身上,似乎忘記之前所有的爭吵,非得親人親出嘖嘖聲響,彷彿要昭告天下的她那時候的心情。
可是姜知現在這副鬼樣子。
奚晝夢嘆了口氣,正打算再次砍下的時候,聽到面前的龐然大物艱難地開口。
畢竟這本來就是蟲族的□□,蟲語又是從腹部發出的。她可能太久沒說過人話了,聽起來簡直像是剛學會說話的小孩,偏偏音色沙啞,裹挾著靈魂被千錘百鍊的折磨。
「不……不行。」
姜知的記憶還沒完全恢復,但她作為聯合軍的高精神力alpha,意識的活性仍然遠超於常人。
這也是為什麼她被突襲后意識遭遇侵吞仍然沒有湮滅的原因。
但她畢竟是人類,身體和機甲一起消失,被吞噬後幾乎在這句蟲族的身軀蟄伏了多年。
這具軀體一開始就是為某個靈魂打造的,但是一直沒醒過來,但最初的程序在身體蘇醒後會自動侵吞生物。
包括同族。
姜知的記憶在一次次地消化中回籠,偏偏她仍然保留人類的感知。這種蟲子綿密的觸感和非人的進食慾望讓她生不如死,每一次的清醒都是蠶食她作為人類僅有的理智。
最大的感觸就是想吐。
她本來以為等自己掌握了這具蟲族的身體就可以阻止新紀年的蟲潮,卻沒想到某天這具軀殼最初的靈魂蘇醒了。
它有絕對的控制權,也有智慧,它甚至是個人類的她。
但姜知沒辦法和她交流,每一次意識被壓制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新的星球被攻擊,甚至發現這個[她]是沖著遠征軍的指揮去的。
不過[她]的力量還是有限,每一次跳躍空間之後會進入短暫的休眠期,那就是姜知能自由活動的時候。
對方似乎也感知不到還有另一個意識。
她很想擁有全權控制,但是太難了。
就像現在被奚晝夢發現的開關,也是她這段時間發現的。
很疼,幾乎是切割靈魂的那種痛,痛得她聲音越發蒼涼。
「現在我……我還沒辦法……」
這句蟲族的軀體乍看流光溢彩,從顏值上就比其他蟲族高出一截。奚晝夢皺著眉,這個時候它的軟翅又在生長。這種身體組織被砍斷的痛是很綿長的,生長更是痛苦,會產生一種巨大的飢餓感。
姜知努力抵抗這種本能,她用盡最後一點力氣說:「M星……星系的人……被我……轉移……到……到艾爾暹粒星了,那、那裡……」
但她來不及說完,下一瞬間失去了控制權。蟲鳴宛如雷暴,伴隨著迅猛的攻擊,奚晝夢的機甲差點被活生生捅穿。
她咬住嘴唇,也來不及用手帕擦溢出來的鮮血,一邊開啟磁石讓全隊上前。
不能打死,那打個半殘應該沒問題。
這場作戰記錄的回放沒能第一時間傳到首都星。
奚晝夢受了傷的同時還保持著超高的攻擊力,陡然換了一個靈魂的特等蟲族狂暴無比。但抵不過本能面對危險的跳躍,磁場亂流影響著進攻的機甲,四起的嘀聲里彷彿時空扭曲,它驟然消失在眾人眼前,只餘下一群宛如無頭蒼蠅的蟲族,被奚晝夢下令扒開外殼去找找裡面有沒有身份ID卡。
這幾乎是遠征軍此次行程的最高機密。
在不少人眼裡是絕對兇殘的新任指揮還是受傷了,哪怕她在軍醫那表現得非常的平靜。
平靜得之前聽池月杉說奚晝夢可能有點嬌氣的軍醫都有點詫異。
她一邊把注射液打入奚晝夢的體內一邊讓助手準備好外傷葯,一邊問奚晝夢:「您要是覺得不舒服可以提的。」
比起前任指揮官和前前任指揮官,不少人都沒怎麼見過奚晝夢。
畢竟現在事態緊急,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各大alpha軍官在外清絞蟲族。
坐在面前的alpha總指揮金髮扎在腦後,微卷的長劉海被修長手別到耳後。奚晝夢垂著眼,似乎在想事情,隔了一會才說:「還好。」
奚晝夢就算在前線也是花枝招展,從現在她誇張的耳墜就看得出來,還有襯衫的領夾,手上的手鏈。
簡直和奚明光的風格完全相悖。
軍醫:「下午還需要補一針,需要我直接去您辦公室嗎?」
比起其他回來治療的軍官,奚晝夢和灰頭土臉壓根不沾邊。她就算是嘴唇沾著血跡都給人一種聖潔感,特別是現在一言不發,盯著桌上的針管的時候。
幾乎給人一種她看著針管的眼神都格外深情的錯覺。
奚晝夢搖頭。
她端起茶杯,裡面是醫療軍助手倒的補充劑,味道是濃郁的香草味。
奚晝夢問:「是不是池月杉和你說什麼了?」
軍醫年紀比奚晝夢大了五六歲,在醫療隊也算是年輕有為。
她笑了笑:「是說過,說你要是來治療,一定要用香草味的補充劑,其他藥劑能用在這個味道的就用這個味道。」
奚晝夢笑了一聲:「其實我不喜歡香草。」
軍醫訝異地啊了一聲,但奚晝夢仰頭喝完了。
一邊的助手突然緊張起來,生怕這位傳言風格特別兇猛的指揮官發怒。
卻沒想到金髮的alpha只是撐著臉嘆氣:「是她喜歡這個味道。」
非要提醒我要想她。
奚晝夢受了點內傷,吞月現在送去檢修,最後那一擊實在太兇殘,她感覺自己骨頭都要碎了,但檢查下來也還好。
軍醫:「聽說我們要離開這顆星球了?」
奚晝夢點頭。
剛結束一場戰鬥的總指揮壓根沒來得及去洗個澡,但她的狼狽和別人比都聊勝於無,可能得益於這張過分漂亮的臉。
奚晝夢:「還要開會,有點麻煩。」
她問軍醫:「能開個假條嗎,讓我……不參加之類的。」
她問得隨心所欲,頗有些不想上班的意味。
軍醫搖頭:「這不都是您說了算嗎?」
奚晝夢:「也是,那今天全體休息一天也可以。」
她說話非常不著邊際,很容易讓人跟不上節奏。
下一秒奚晝夢又說:「那你開個病情報告給我。」
軍醫:「要往上級提交的話我這邊統一會記錄的。」
奚晝夢搖頭,她剛別過去沒多久的頭髮又亂了。此刻貌美的金髮alpha撐著臉低垂著眼,長睫翩躚,像是打完針后的困頓忽然席捲。
聲音都有些朦朧:「給那個背後說我壞話的池小姐發一份。」
饒是助手聽過的總指揮和那位池小姐的故事,還是有點驚訝於這兩個人的感情。
醫療隊這批助理年紀都不大,多少都是首都星的各大學院畢業后經過好幾層篩選才進來的。
在聽說新指揮是個還沒畢業的學生多少都有點驚訝,更別提知道對方還是oemga轉的alpha,這簡直是百年難得一見。
二次分化在醫學上也不是沒有過案例,案例之所以是案例也是因為經典。
活生生的典型擺在面前,長得的確o里o氣,但舉手投足的帶著的凜然也讓人很難移開目光。
這會說話又帶著點親昵的抱怨,就算同為alpha,助理都很難不去想這位曾經是omega的時候到底是什麼樣子。
絕對,絕對是校園女神級別的吧。
可是之前池小姐來這裡千叮嚀萬囑咐說了一堆,被問出是在校園時期就戀愛了,那時候是oo戀愛。
真是戲劇啊。
alpha軍醫笑出了聲:「池小姐沒有說您壞話。」
奚晝夢點點頭,可能是剛才的那管注射劑有大量的鎮定效果,奚晝夢在機甲艙的那種狂躁散了幾分。
她慵慵懶懶地靠在椅背,一邊問對方:「你們和她很熟?」
畢竟池月杉當初是從zr星系直接跳躍到軍艦的,起碼待了一個多月,以這傢伙自來熟的風格,感覺整個軍艦的人都被她一網打盡了。
連機器人保潔都有池月杉的對話記錄。
完美全是了什麼叫碎嘴聒噪的可愛。
軍醫:「她那時候懷孕,是我每天給她例行檢查的。」
池月杉這樣的年紀結婚的omega都不在少數,軍醫也見怪不見。但就算池月杉的年紀擺在那裡,也有一股純然的天真,像是不會被風霜雨雪摧折,看人的時候很難讓人忍心去欺騙她。
軍醫想到她還是會笑:「她話很多,經常提起您。」
與其說奚晝夢的空降給人帶來了很大的震撼,倒不如說她的實力讓人沒辦法不服從。
其他人提起奚晝夢這個總指揮還是帶著敬畏,畢竟前線的軍官都見識過她那兇殘又漂亮的打法。
你說她不近人情,她好像指揮的時候又挺體貼人的。你說她空有攻擊,可是她近戰遠攻都挑不出毛病,即便險象環生也能化險為夷。
除了那點愛自己放背景音樂和折磨蟲族的不良嗜好,總體來說非常符合慕強alpha的喜好。
現在的總指揮看著還有幾分溫和,問:「她說我什麼?」
奚晝夢想到那時候,池月杉回到這裡應該也很陌生吧。母親真是沒腦子,還把她安排在那麼小的休息艙。
就算是池月杉要求的,就不能換個好的嗎?
軍醫笑了笑:「說您嬌氣得要死,讓我以後碰見你來治療,一定要用無痛的針管和最甜的補充劑。」
這種要求其實沒什麼,就是無痛針要看什麼傷勢。
奚晝夢現在的傷就不適合無痛針,哪怕她看著很正常,其實也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損耗,更別提精神力了。
指揮位本來就很消耗精神力,更何況她還和那隻蟲族再次交手了。
奚晝夢欣然點頭:「最甜的是她,不是我。」
軍醫沒接話,反而是一邊的助理覺得這話帶著點別的意思。
直到奚晝夢拿著軍醫開著的電子證明走了,助手才問:「總指揮的意思是以後不要香草的嗎?」
軍醫唉了一聲:「人家感情好,想說什麼隨便說,你只要點頭就好了。」
這次在M星系的戰鬥持續了太久,池月杉都回到了首都星。
她給奚晝夢發了很多消息,隔了很久才收到回復。
但奚晝夢似乎很忙,池月杉又去問了軍艦的熟人,才知道她受傷了。
池月杉:你居然不回我消息!
池月杉:傷到哪裡了!嚴不嚴重啊!要打針還是做手術啊!?
池月杉:奚晝夢!!!————
……
奚晝夢慢慢悠悠地回自己的辦公室,她的唇色其實還好,不過她補了點口紅,看上去更虛弱了。
池月杉接起了奚晝夢的視頻,發現了一張奄奄一息的臉。
她嚇了一跳,搞得奚理也湊了過來。
畫面那邊的奚晝夢一邊假裝擦眼淚一邊說:「你好,我得了一種十分鐘后如果收不到你的靚照就會氣絕身亡的不治之症。」
池月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