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216
聽到明黛說當年的昔辰真君是主動選擇死在了秦山君手中,在場眾人的神情各有變化。
其他人大多是感慨，而寧越則是恍然：
「恐怕當年秦山君已經猜出了我與師妹的關係，難怪後來我暗中參與秦山地區爭奪時,比其他人順利得多。」
神道世界中的秦山君,恐怕在完成昔辰的囑託之後,也料到了有那一天，不知道在那個時候,她是何等心情？
好在這個世界中，明黛在關鍵時刻將她的真靈送入了輪迴。
做完這一切的明黛看向了一旁被青陽子喂下了一顆極品療傷靈藥,卻依然臉色蒼白的莫淮,神色擔憂：「師兄，你還好吧？」
處於不同時間的兩個世界重疊，明黛只是受到了其他命運線記憶的衝擊,對於莫淮這個修行光陰大道的地仙來說，影響應該才是最大的。
莫淮皺著眉搖頭，臉上的神色似有些想不通。
「我沒有大礙，命運應該是發現自己對這個世界的影響力越來越小了，所以才會有這次的世界重疊……其實原本這一點也是無法達成的，但祂抓住了一點關聯,就是你的前世。」
「因為你是紀凌辰的同時，也是明黛,沒有作為明黛的一生,無法誕生出這條新的命運線，所以這條命運線哪怕時間更早，也無法否定誕生出明黛的那個世界,祂就是利用這一點強行將兩個世界融合在了一起。」
明黛聞言,手上一緊,原來她的存在也被利用了，命運果然不是省油的燈。
「並且，這個時間點，也是昔辰死亡的命運節點，我原本以為祂的目的，是想利用世界的重疊來完成命運節點，但是……你剛剛成功的將原本該殺你的姚真送入了輪迴。」
「祂若是真的想讓以你為聯繫，回歸原來的命運，必然是會大力守護那個姚真，不會讓天心宗的姚真有機會聯繫上你，更會在你對姚真有所行動時大力反擊……」
「也就是說，祂的真正目的並不在於……」
『此』字還沒說完，莫淮身體一僵，整個人如遭重擊。
……
在百萬大山、東海、北地冰原等各個宗門勢力還在因為黑海消失，以及發現黑海之後可能存在一個早在兩千年前就覆滅的天心宗而感到不知所措、猜測萬千時。
中州奉天王朝，這個存在超過了將近兩千年的修真王朝京都。
京郊最大的山脈秦山，此時幾乎匯聚了所有奉天王朝的核心實權人物。
姚軒身穿帝袍，神情冰冷，手腕上纏繞著一枚金色的符篆，就是長公主死時從她額心飛出的那一枚。
他穿著白金色尊貴威嚴無比的帝袍，腰間佩戴著一把繪製著山川草木，鳥獸蟲魚，充滿王道氣息的靈劍，向一步步走上祭壇。
階梯兩邊站著『死而復生』的姚氏皇族元嬰們，姚軒每走過一個人，對方就恭敬地伏跪在地，就連如今奉天王朝的皇帝姚玄崆，位置都不高，列於一眾他的先祖之後。
而在祭壇更下方的台階周圍，更是密密麻麻的跪滿了朝廷文臣武將、宗室侯爵。
奉天王朝統治千年，雖說有實力鎮壓，但是朝中官員都是修士，要說沒點齟齬，沒人出過歪心思，是完全不可能的。
可是此時此刻，所有人都心悅誠服，狂熱而期待的看著姚玄走上祭台。
三跪九叩，祭祀完成之後。
下方的眾人跟著抬起頭，隨後就忍不住驚呼出聲。
因為，他們看到，天上的烈陽落了下來。
光芒大放，所有人都無法再看，伸手捂住了眼睛，祭壇上姚軒的身影也被這無盡的光芒吞沒，隱隱約約間，耳邊好似還聽到了大量祈禱之聲。
不知過了多久，一道威嚴的聲音響起，這片天地間就自剩這一道聲音：
「天地均衡，萬物歸秩，天庭從此立。」
眾人連忙睜開雙眼，這才看到了在燦爛的天光下，姚軒手中懸浮著一個美輪美奐，充滿了極致與完美，讓人看一眼就想到『秩序』的天平。
就像是受到了冥冥中的指引，在場所有人不約而同地伏跪了下來，恭敬虔誠地喊道：
「拜見天帝！」
……
「師兄！」
一切好似只發生在短短一瞬間，眾人只看到莫淮的頭髮又變白了，不是過去的全白，而是黑髮夾雜著白髮的花白，看起來非常憔悴。
更讓人不安的是，他身上的氣息，在方才那個瞬間，明眼可見的衰落了一大截。
明黛立刻靠近莫淮，直接伸手抓住了他的手，全力輸送生命大道的力量給他。
生命大道是直接補充生命本源，到了明黛如今的境界，可以說對於任何概念上擁有『生命』的生靈都有效，哪怕是植物、器靈一類都是如此。
丹藥還需要因人而異，不對症不一定能夠發揮效用，然而明黛的生命大道補充的直接是『生命』這個概念，可以說是最萬能全面的一種療傷手段。
一旁的眾人看得眼前一亮，大道深奧卻直觀，光從明黛釋放時展現出的氣息上，他們就感受到了生命大道的玄妙。
然而明顯在剛剛那一下莫名受到了重傷的莫淮卻是將手翻過來扣住了明黛的手，阻止了她繼續傳遞過來的力量。
莫淮搖了搖頭：「沒有用了。」
別說明黛，所有人都瞳孔一縮，心中一個咯噔。
……沒有用了？
莫淮從來不是無的放矢的人，他會說出這句話就代表眼下的情況比他們所知的更糟糕，可是……怎麼會呢？
命運蔓藤將兩個世界重疊帶來的影響怎麼會這麼大？方才又發生了什麼？！
就在之前世界剛發生變故之時，莫淮雖然受傷，卻看起來也沒那麼糟糕，可是現在他的頭髮開始往全白轉變，身影開始變得有些模糊，甚至給眾人一種他在這個世界的存在變得斷斷續續的感覺。
這種情況明黛之前就見過，她下意識地抓緊了莫淮的手。
莫淮微微一頓，也忍不住輕柔地回握住明黛，隨後快速說道：
「之前只是兩個世界，但就在方才，當年分裂光陰造就的所有世界，都開始收束，在不斷的向這個世界靠攏。」
所有世界？那是有多少？
眾人一震，那就是說，這其中不僅包涵他們各自所在的世界，還有更大量的他們不知道的世界，這一點，曾經在死亡神座上探索不同世界尋找復生方法的明黛了解得最深刻。
「靠攏的最終結果就是多重命運線重疊，這個好不容易脫離命運掌控的世界，又會被其他世界的命運所取代，一切回歸原點……」
這就和之前眾人見識到的世界重疊發生之時，兩個世界里同樣的人或物之中，弱的就會被強的那個取代是一個道理，尤其是那麼多個世界中被掌控著的命運線匯聚起來，對比起這個新誕生的命運線，簡直像是江河與一根髮絲的區別，甚至還要更大。
說到這裡，莫淮神情一恍，走神了片刻，與明黛方才的神情十分相似。
他的狀態一直比較特殊，顯然是因為其他世界的靠近而開始獲得更多的記憶。
「等等……我知道了！」
隨著這句話，眾人隱約看到莫淮身後隱約出現了一團赤紅色的蛇形的龐大虛影，一閃而過。
「我去光陰夾縫之中阻止重疊……」
可是說到這裡時，莫淮的聲音已經接近於無，大家都是通過他的口型判斷他話中之意，他的身影更是明顯的虛化，好似一個不存在於這個世界的幻影。
莫淮只是看著明黛：
「你……」
下一刻，明黛手中一空。
這個世界再也尋不到莫淮的氣息。
所有人都陷入了短暫地死寂之中。
片刻后，在一片沉默之中，葉千機定了定神，第一個開口道：「對了！這麼大的事情，五行道祖不可能不知道，我們在群里……」
然而，話說到一半，青陽子就頓住了。
意識之中的修改器，除了固有能力之外的所有功能，全部變成了無法使用的灰色。
聊天群內，所有的功能，交易、閉關房、甚至連懸賞欄，也全部如此。
寧越沉聲道：「兩個世界融合，意味著那個世界墮化的五行大道也會過來，現如今，修士們沒有發生墮化，說明五行道祖出了大力，祂才剛剛脫出又遭遇此劫，恐怕如今已是自顧不暇……」
葉千機回想起莫淮消失前未說完的話：「師妹，師兄最後一定是知道了什麼，方才他的表現好是找到了關鍵，應該是與你有關的！」
「沒錯。」其他人眼睛微亮。
顧念念上前扶住明黛的肩膀：「黛黛，你好好想想。」
明黛收回空落落的手，深吸了一口氣，調整情緒之後，重重點頭，然後開始更仔細地檢索昔辰兩千多年龐大的記憶。
然而，越想，明黛的眉頭皺得越深。
關於這個命運節點的記憶明黛清晰無比。
昔辰選擇了死在姚真手下，換來了對方守護她傳承的機會，這一點是必然做不了假的，否則殺了她的功績，姚真本來可以取代姚軒成為天帝，她是因為對昔辰的承諾，才成為了地位超然的地上神靈秦山君。
如今這個命運線上的姚真已被明黛送入輪迴，與當初的紀蒼元類似，這個命運節點應該是被破壞了的。
難道後手是天帝姚軒？
對於姚軒，昔辰記憶里的印象只有一個，敵人。
其實昔辰更早時與姚軒有過一面之緣，當年江雲還未飛升之時，昔辰曾經在尋求金丹契機時四處遊歷，期間遇到過在一個小門派中的外門弟子姚軒，順手救過他一次，也不知道他是姚真的弟弟。
之後百年與姚真相遇時，姚軒一開始對她態度也很好，一直到……昔辰突破了神魂。
突破神魂的變化……生死冊！
命運難道是想要奪走生死冊？！
明黛好似發現了眉目，可是下一刻再細想，就否定了這個想法，如果命運真的只是要奪走生死冊，那從祂對敕令的控制力來看，姚真當年根本無法瞞著為昔辰守住傳承。
寧越見到明黛神色，想了想，道：「師妹，你就是昔辰，昔辰就是你，你找找記憶之中，有沒有存在不合理的地方。」
「不合理的地方……」
明黛思索，回歸原本的世界之後，面對天庭圍剿，昔辰最終選擇了死在姚真的手下，換來一個機會，這是合理的……等等。
這不合理！
昔辰就是她，她就是昔辰，明黛了解自己，就算要赴死，她必然也會在臨死之前，想辦法給敵人一擊！
就像當年在天元宗的長風崖上，明知殺不了玄凌，她也要揮出那一劍一樣！
在找秦山君赴死之前，昔辰一定還做了些什麼！
障目的葉子被撥開，明黛猛然驚醒，她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被某個大能施加了影響，讓她忽略了一些事情，現在仔細回想，才發現了問題——
那就是，當下的局面，大量命運線分裂，是昔辰為了改變命運主動開始，有意為之，那她又是如何做到這一點的？
明黛立刻將自己的懷疑告訴了其他人：「我回憶了全部……我沒有這段應該有的記憶。」
「那這就說得通了！」葉千機道：「莫師兄掌握光陰大道，他方才因為曾經分裂的命運線的靠近，獲得了大量記憶，肯定就是知道了其中因果，想要告訴我們。」
「不錯。」青陽子也點頭附和：「說不定這個記憶，也像是遠古的先天神靈們一樣，被抹除了。」
青陽子這話一出口，全體一靜。
「……」
青陽子本人這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我說對了？」
明黛的眼睛在此時終於亮了起來：
「沒錯，就是先天神靈。」
昔辰去綠沃世界找到的線索、以及關於先天神靈存在過的歷史被抹去，只有昔辰臨死前做的事情與先天神靈有關，所以相關的記憶才會被與其他關於先天神靈的歷史一樣，被一併抹去。
而明黛還能知道綠沃世界里年柱是昔辰留下的，則是因為她真正去過那個世界，從那裡獲得了昔辰留給自己的『備忘』，后又藉由修改器背後五行道祖的力量失去這段記憶，等到明黛成為過死亡主宰，與命運蔓藤擁有過同樣的位格后，這段記憶就更不會受影響了。
被抹去的是昔辰命運線上涉及先天神靈的『歷史』，如果漏掉這一環，那即使明黛意識到問題出在昔辰是怎麼分裂命運線的，在莫淮又去光陰夾縫阻止世界重疊的情況下，現在所有人也會不知道這其中的關鍵——
只有可能涉及先天神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