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說不定,就是最後一眼
第175章說不定,就是最後一眼
醫院病房外的走廊里。
傅禹靠在牆壁上,眉宇間染著深深的疲憊感,他抬手揉了揉眉心,稍稍側頭,神情凝重的囑咐周胥白說:「不準告訴倪歡沈郅焱的事,聽到沒?」
周胥白身上穿的衣服還沾著早已乾涸的鮮血,聞言,他苦笑了下,不以為然道:「她早晚要知道的。」
倪歡心思細,沒什麼事能瞞得過她。
更何況,還是關於沈郅焱的事。
「那也得等她身體恢復后。」
至少現在,傅禹不會讓倪歡去見沈郅焱。
幕後真兇還沒調查清楚,沈郅焱身邊很危險,他不能看著他妹妹再次以身涉險。
周胥白聞言默了下,接著意味不明的一笑,妖冶的容顏頓時變得晦澀不明。
「你不讓倪歡去見沈郅焱,我可以理解,但是傅禹,你要知道,倪歡現在已經恢復了記憶。」
他話落,傅禹猛地朝他看來。
「你說什麼?!」
他妹妹恢復記憶了?
周胥白神情黯淡的看了傅禹一眼,解釋道:「『師兄』這個稱呼,只有失憶前的倪歡才會這麼叫我。」
他的試探倪歡看懂了,所以倪歡才會故意這麼叫他,就是為了告訴他,那個完完整整的倪歡……回來了。
傅禹沒有親眼見過從前的倪歡有多喜歡沈郅焱,但單看周胥白的反應便知,他妹妹和沈郅焱這次怕是又要糾纏在一起了。
傅禹的思慮,周胥白都看在眼裡,他笑了笑,幽深的目光落於緊閉的病房門上。
他本來就是一個人,一個人生活、一個人面對風雨,這麼多年,他都習慣了。
和倪歡生活在一起的這短短半個月就當是他偷來的時光。
如今,也到了該醒的時候。
就讓他為她做最後一件事。
倪歡想去見沈郅焱無外乎就是想確定沈郅焱還活著、想確定沈郅焱沒有生命危險。
他知道,她還愛沈郅焱。
只是她不敢輕易忘記過去的那些傷害,不敢輕易說原諒,寧可將那份擔憂壓下去,也不願透漏出對沈郅焱的關心。
聲音嘈雜的走廊里,周胥白仰頭望著天花板,聲音沉著道:「如果被倪歡知道昨晚發生的那些事……」
說到這,周胥白沒繼續,而是深吸口氣,轉言道:「沈郅焱隨時都有可能病危,如果見不到他最後一面,往後的日子裡……倪歡撐不住的。」
昨晚抱倪歡來醫院的是他,沈郅焱當時的情況他也都看在眼裡。
雖然他對沈郅焱沒好感,但也不得不承認,沈郅焱真的是在拿他自己的命保護倪歡。
周胥白說的這些,傅禹又何嘗不知道。
沈郅焱救了倪歡,他感激沈郅焱。
但作為倪歡的親人,他第一時間考慮的必須是他妹妹。
而且他的話沒有誇大成分,如果被他爸知道倪歡以前因為沈郅焱受過那麼多的傷,那麼後果不是沈郅焱可以承受的。
沉默中,不遠處傳來一陣轟動。
傅禹和周胥白同時轉眼看去,只見一群會診專家又匆匆忙忙朝搶救室趕去。
周胥白騙了倪歡。
沈郅焱沒在重症監護室,他還在搶救。
生死未卜。
沈郅焱受的傷比倪歡嚴重太多。
——
昨晚,如果不是傅禹及時趕到,沈郅焱和倪歡怕是早就凶多吉少。
因為手機沒信號,倪歡給傅禹發的那兩條信息並沒發出去。
但傅禹當時剛剛辦完事,正開車回家,很巧的是,恰好路過那條街。
那條街雖然偏僻,但偶爾還是有車經過。
很多經過的車輛都發現了遠處發生車禍,但當他們停下車,看到不遠處有人手裡拿刀時,就直接慫了。
他們知道這不是他們普通人該管的事。
因為怕被報復,很多人甚至連報警電話都不敢打。
但傅禹不一樣,他本來就長久的混跡在地下勢力。
所以當看到有人光明正大行兇時,他一時覺得好奇,便讓司機在路旁停下車。
也就是在車停下的同時,傅禹看到不遠處那個徒手和一群持刀歹徒搏鬥的人竟然是沈郅焱。
沈郅焱似乎受了傷,雙手難敵眾人的圍攻。
一刀又一刀划傷他的後背、手臂,甚至還有人在他腹部捅了一刀。
光是在一旁看著,傅禹都為沈郅焱捏了一把汗。
照這種情況下去,用不了多久,沈郅焱身上就該滿是窟窿。
就在華佗再世,他也死定了。
礙於倪歡的緣故,傅禹糾結著要不要上前幫沈郅焱一次。
就在他猶豫的間隙中,遠處,有人從沈郅焱背後繞過去,直衝著翻倒在路邊的那輛賓利車而去,去勢洶洶,手裡的刀在路燈下反射出冷凝的光。
原本就已經快倒下的沈郅焱見到這一幕後,不知從哪來的力氣,奪過面前其中一人手裡的刀,快步朝那人追了過去。
擒住那人的肩臂,一個後空翻將人按倒在地。
緊接著,手中的刀快速落下,直截了當。
傷口傳來劇痛,沈郅焱微躬下身緩解疼痛的那一刻,又有人從後面朝他襲來。
那人手拿鐵棍,沖著沈郅焱的腿襲來。
狠狠一擊。
這樣的力道……足以廢了沈郅焱的腿。
怕倪歡知道後會責怪自己沒出手相助,遠處還在作壁上觀的傅禹連忙讓司機打開了車門。
可等到他下車后,為時已晚。
他看到沈郅焱單膝跪地,顯然剛才的那一擊已經讓沈郅焱站不起身。
照傅禹多年的經驗來看,沈郅焱的腿怕是會留下什麼後遺症。
傅禹下車后,緊跟著他的幾個保鏢也紛紛下車,在傅禹的指示下,他們衝到了混亂的爭鬥中。
而傅禹則是朝沈郅焱走了過去。
但沈郅焱卻沒看他。
男人忍著劇痛趔趄著、跌跌撞撞走到車邊,手臂顫抖著抱起地上昏迷過去的人。
上上下下檢查過倪歡沒有受重傷時,他才鬆了口氣,可緊繃的神經卻不敢有絲毫放鬆。
沈郅焱的一雙眼睛都染上了嗜血的紅,像從地獄走出來的暴戾者,饒是傅禹這種見慣了打殺的人,和沈郅焱對視上的那一瞬間,也忍不住眯起了眼,心生忌憚。
忌憚過後,傅禹的注意力便盡數被沈郅焱死死護在懷裡女人吸引過去。
看清人後,傅禹臉色猛變。
怎麼會是他妹妹?
他目光震驚的掃了沈郅焱一眼。
不由聯想到沈郅焱方才那種不要命的舉動。
難道是為了保護他妹妹?
既然事情牽扯到了倪歡,那麼傅禹肯定不會就這麼把事情揭過,他先打了急救電話,在報警之前,私下讓人扣押了一個歹徒。
他不管警察那邊查到什麼,他爸那邊他得給個交代。
在等救護車時,接到信息的周胥白匆匆趕來。
周胥白到的時候,沈郅焱還在強撐著最後一絲神智抱著倪歡不鬆手。
男人身上數不清的傷口,他所處的那片位置滿地都是血。
暖黃色的燈光下,沈郅焱的臉蒼白如紙,目光已經開始渙散,但饒是如此,傅禹也找不到辦法從他手裡搶過倪歡。
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妹妹被別的男人護在懷裡。
最後,救護車的到的時候,沈郅焱想抱著倪歡起身,但他試了很多次都沒成功。
他已經站不起來了,那條被鐵棍擊打過的腿根本使不上力氣。
幾番掙紮下,因為失血過多,沈郅焱終於扛不住疲憊,昏迷過去。
昏迷之前,還保持著把倪歡護在懷裡的姿勢。
——
來到醫院后,傅禹一直陪著倪歡,還沒抽出時間去詢問沈郅焱的情況,但他派去沈郅焱那邊保證沈郅焱安全的人告訴他,沈郅焱全身受到重創,大大小小二十幾處傷口,傷及了臟器組織,至今還在手術室縫合搶救,隨時都有病危的可能性。
除此之外,沈郅焱的右腿在經歷鐵棍擊打后,骨關節造成了軟組織損傷……有很大可能留下後遺症。
同樣身為一個男人,傅禹很佩服沈郅焱愛一個人的魄力。
但身為倪歡的親人,他不希望倪歡往後的人生再和沈郅焱糾纏在一起。
他妹妹值得更好的。
即便沈郅焱如今對他妹妹一心一意,也不能改變沈郅焱曾經肆無忌憚傷害他妹妹的事實。
一個好好的小姑娘,硬是被江城這群人逼到抑鬱自殺的地步。
傅禹相信他爸也不會同意倪歡和沈郅焱在一起。
望著窗檯外高升的太陽,傅禹算著時間估計他爸這個時候應該已經啟程來江城了。
一旁,周胥白看了他一會,問:「你真的不讓倪歡去看一眼沈郅焱?」
傅禹早就下定了決心,聞言脫口而出道:「我不會讓她去的。」
彷彿早有預料,周胥白沒怎麼驚訝,不輕不重的點了兩下頭后,從走廊的座椅上起身,移步往走廊的另一端走去。
傅禹見狀神色一凜,「你去哪?」
周胥白腳步微頓,回過頭,道:「替倪歡去看看沈郅焱」
「說不定,就是最後一眼。」
他身後,傅禹狠狠擰了下眉頭。
周胥白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走廊里,傅禹還未來得及收回目光時,另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現在他的視野里。
楚堯是今早聽說倪歡出事,得到消息后他就不管不顧的趕來了醫院。
上樓之前,在停車場見到同樣神色匆忙的蘇景明后,他才知道倪歡昨晚是和沈郅焱一起遭到了襲擊。
沈郅焱母親出事,他多少聽說了一點。
按理說,沈郅焱現在應該在處理他母親的事,怎麼……和倪歡扯到了一起。
兩個人還同時出事。
楚堯來不及想那麼多,只和蘇景明打了個照面,話都沒說幾句便趕來樓上。
見到傅禹的瞬間,他知道他沒找錯地方。
楚堯來的匆忙,匆忙到連衣服都沒換,身上還穿著家居服,一張硬朗的面龐上儘是掩蓋不住的擔憂和戾氣。
他聲音微喘,氣息略有不穩:「倪歡怎麼樣了?」
楚堯身高和傅禹差不多,同樣身材高大,兩個頗具氣勢的男人站在一起,不分伯仲。
傅禹對任何覬覦他妹妹的男人都沒有好感,聞言,他不耐煩的掏了掏耳朵,「我妹妹還在休息,不見人。」
楚堯當然看出來傅禹對他的敵意,但眼下這種情況,他不想考慮太多,直言道:「我能不能進去看看她,一眼就好。」
「我妹不需要你去看她。」
傅禹擋在門口,說:「你要是真有心,不如去調查清楚誰在害她。」
他話音剛落,又有一抹嬌小的身影像個火球一樣滾了過來。
「歡歡?!」
「歡歡你沒事吧?!」
伴隨著的還有『火球』急切的喊聲。
來人身著紅色上衣,只是這上衣……加絨。
沒錯,這位大夏天穿著高領毛衣的女人正是聞訊趕來的許櫻。
也許是心虛,許櫻捂著脖頸,神色倉惶的疾步走來,腳步還沒停,就開始喊倪歡的名字。
這下,就算傅禹想瞞著倪歡、不讓倪歡見外人的計劃算是徹底被打亂。
不出所料,病房內的倪歡聽到了外面的動靜,讓傅七出來把人帶了進去。
病房外,傅禹獨自懊惱時,手下人來了電話。
「老大,人追查到了。」
傅禹讓傅驍破解了倪歡手機密碼,所以倪歡手機里保存的那段視頻他也都看到了。
一夜之間,他讓傅驍黑進醫院的監控系統,幾個手下輪流翻看監控視頻,終於找到了那個冒充他妹妹行兇的人的蹤跡。
憑著那一條線索,傅禹順藤摸瓜找到了那人現在的住處。
男人緩緩眯起了眼,聲調幽冷:「人在哪?」
「在郊外的一棟私人別墅,我們的人已經把那裡控制住了。」
——
另一邊,周胥白來到搶救室時,正巧碰上手術結束,沈郅焱被人推進了重症監護室。
醫生說,如果能夠熬過今晚,就算是撿回了一條命。
如果熬不過今晚……他們也無力回天。
現在這種時刻,全看病人的求生意志。
聽到醫生這麼說,周胥白沉默了很久。
如果單從昨晚沈郅焱昏迷前保護的倪歡的那些舉動來看,他實在不敢相信沈郅焱的傷竟然嚴重到了這個地步。
但轉念又一想,一個人全身上下都是刀傷,不僅傷及肺腑臟器,失血量還達到了休克的地步。
這樣一個人……如果安安穩穩的活下來,也算是上天的一種仁慈。
生死關頭,守在重症監護外的人,竟然沒有一個是沈郅焱的至親。
也對,仔細算起來,沈郅焱已經沒有至親了。
他媽媽剛去世。
他爸爸……對他根本沒有一絲父子之情。
他也沒有什麼有血緣關係的兄弟姐妹。
就連一個接一個的病危通知書都是傅禹派來的手下在簽署。
換句話來說,就算沈郅焱現在死了,能給他收屍的人也只有他的這幾個兄弟。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