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16
那李承澤砸下來的花瓶，其實原也沒有多大，只是怎麼說呢，從二樓那麼高摔下來，重力加上衝擊力。
別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公子哥了，便是一個當朝武將在這裡，被這麼准準的一砸，那怕是都沒有什麼好下場。
再加上那書童也確實是個不頂事的，延誤了些求醫的時機不說，還亂動他家公子，導致氣血逆流，就更使得他情況嚴重惡化。
是以那在威逼利誘之下，不得不硬著頭髮上前救治的大夫，在急得滿頭大汗半響之後，也只能是頹然的一鬆手，無力的搖頭表示沒救了。
他這一搖頭，不但是身為當事人的李承澤和王懷仁，臉上一幅晴天霹靂，陰雲密布的樣子，就連紅坊的主事人也是哭喪著一張臉。
而一直站在一旁，拉著安生小胖子，緊張望著那倒霉公子的林景辰，在聽到大夫所說的話后，也是猛地一愣。
才十六歲睡了一覺，就那麼穿越過來，迄今為止還沒吃過什麼苦頭的小少爺，還不明白死亡是什麼樣的滋味。
甚至就連死人，他也是生平頭一次看見。
一瞬間，林景辰只覺得手腳冰涼，他定定的望著那躺在地上，瞧著不過才二十左右的年輕公子，心裡忽然像是被壓了口大石頭似得，堵得厲害。
二十歲啊，正該是意氣風發的時候，這本應是人生中最美好的歲月。
可那看不清楚面容的人，卻這般滿臉是血的躺在那裡，被人宣布了他的死亡，甚至都沒人知道他的姓名。
理智告訴林景辰，這事與他無關，他並不曾唆使李承澤和王懷仁他們打架，更想不到他們砸下來的花瓶，會那般準確的打中這位公子。
這件事原本就是一件意外，誰都沒有想到的意外，就算是有誰錯了，那錯的人也並不是他。
可感情上，他卻無法否認，若不是自己那會一時間氣不過，站起來反擊那王懷仁。
或許這一切就都不會發生，而這位年紀輕輕的公子，也就不會滿頭鮮血的倒在這裡，不知道有多少人會為他的死而悲傷哭泣。
若是再重來一次，能得知這樣的結局，林景辰敢發誓，自己一定有多遠躲多遠，就算是王懷仁再如何說他，他也不會反擊。
或者從一開始就反擊個徹底，不讓王懷仁有著上去跟人打架的功夫。
只可惜，現在想再多都沒有用了，這世界上永遠沒有後悔葯可以吃。
即便林景辰心裡有著再多的愧疚，他也只能是怔怔的望著那地上的屍體，就連想上前說一聲抱歉，都沒有那個勇氣。
生命何其可貴，豈是一句抱歉，一句對不起，就能夠挽回的。
縱然他沒有那個想害對方的意思，縱然他就連認識都不認識那個人。
可林景辰無法否認，對方之所以會變成現在這樣，與他不是沒有關係的。
「小辰，小辰，我們……我們還是快些走吧！」
安生在家裡面的處境便是再複雜難堪，可那終究是他親生的父親兄弟，他們再不待見他，也始終未想過要害他性命。
年紀小小的他，哪裡見過這麼恐怖的場面，又哪裡經過這樣的事情，早就已經是嚇得不行了。
這會又見自家小夥伴神情不對，他連忙拉了拉林景辰的衣袖，便要拉著小夥伴離開這裡。
「不，你先回去吧，我還不能走……」
被安生這麼一拉，林景辰像是忽然間從噩夢中驚醒了一般，他搖了搖頭，輕輕的說道，語氣中卻帶著十足的堅決。
小少爺不是一個想不開的人，這位年紀輕輕的公子，會慘死在這裡，起因固然是他。
但真正要說起來，其實他並沒有做錯什麼，真正做錯了的是那王懷仁，是明知道樓下全是人，卻發泄似的往這邊扔花瓶，全然不顧及無辜之人的李承澤。
只是既與他有關，不替對方討回這個公道，在還不知道這人姓名的情況下，就這麼直接逃避似得離開，林景辰還遠遠做不到那般冷漠，那般忽視人命。
尤其是聽著身旁那兩人，在害死一條人命之後，竟然還計劃著要如何如何推卸責任，扭曲事實。
甚至還想倒打一把，全然無半分愧疚，這讓林景辰越發不能忍受了。
他緊抿著唇，眉頭皺得死緊，聽著那讓人覺得憤怒噁心的對話，卻並沒有直接上前去，而是把目光轉向了李青。
「李護衛，還要勞煩你派一個人去知府衙門報官，至於安生，你還是趕緊快些回去吧，不用擔心我，我哥哥在這裡，我不會出事的！」
深深的吸了口氣，林景辰抬頭望了眼坐在樓上，這會也沒有什麼輕鬆愜意之情的哥哥，與其對視了一眼后，便轉身對著李青說道。
原本還想要逃避的小少爺，在出了人命之後，也沒有辦法在逃避了。
即便這會的他，已經想清楚，固然年方三歲的他，身影不該出現在這裡。
可同樣的，本該剛剛考完試沒多久，還應身在外地的哥哥，也是不該出現在這裡的。
他們半斤對八兩，各自都有著各自的把柄，即便是哥哥瞧見了他，也不敢或者說是不能，因為這件事而怎麼處罰他。
除非是對方想著同樣被林如海責罰一頓，要不然，他們就該是心照不宣的。
可惜，這個時候想明白也已經沒用了，林景辰不可能無視掉那一條人命去裝聾作啞，所以他和哥哥八成都是要受罰的了。
「不，小辰你不走，我也不走，我們一起來的，我怎麼能丟下你一個人呢！」
雖然心有畏懼，但見林景辰這麼說，小胖子一挺胸膛，也不害怕了，當即便瞪著眼睛氣呼呼的說道。
四歲半的小胖子，最是迷戀那話本中江湖世界的時候，對他來說，現在與林景辰之間，那就是兄弟情誼。
而此時，若是拋下小夥伴一人，就是危險關頭，拋下兄弟一個人跑了。
如此不講道義之事，正崇拜英雄豪傑，時常夢想著要出去行俠仗義的小胖子，自然是不會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