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章 70
「家裡人口簡單,這幾日也安排的差不多了，空閑下來，知道母親想著玉兒,便帶她過來讓您好好瞧瞧……」
說著,賈敏將乖巧站在一旁的女兒拉了過來，正好拉到了賈母的跟前,與賴在賈母旁邊的寶玉,目光相觸，對了個正著。
神色微微一怔，避開了賈寶玉那熱切的眼神,林黛玉微微福了福身,行了一個半正式的禮節：
「外祖母……」
面上沒有任何錶示,可眼角餘光，卻不禁多瞧了賈寶玉兩眼，對這位表哥,她一向都是不喜的。
可今日,目光相對，瞧見那眼神,也不知道為何,她總覺得心下似乎有些亂了。
跟在哥哥身邊久了,受其影響,林黛玉沒少讀些史書之類的，眼界開闊的她,自然不可能對像是賈寶玉這樣教養著的公子,動什麼心思。
只是閨閣女兒,都是養在家裡的,除了自家父親兄長,便是連下人管事都很見，更別說外男了。
如今被賈寶玉那般熱烈真摯的眼神瞧著，如今才十三歲，從未經歷過這些的林黛玉，自然是不免有些心慌，同時還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這世上的人，說是注重品行，但其實還是看臉的，不管賈寶玉是不是繡花枕頭，那容色之出眾，便是連林景言都不及。
而且賈寶玉也不是一個真不學無術的，他的詩詞那是極好的，這樣一個少年，他一直念著你，哪怕你沒有那個心思，也是會不自覺的便多看他一眼。
「玉兒是個可人疼的，上次她來京城，不單單我捨不得，就連我這大孫子也是一直念著，這不，今日聽說你要來，巴巴就過來等著了！」
小女兒家的心思，賈母看得分明，她臉上笑容更真誠了些，拍了拍林黛玉的手，又將賴在她身邊的孫子給拽了起來，語氣中帶著些調侃的意味。
原本上次林黛玉來京城的時候，她特意安排兩個玉兒住得那麼近，就是想要培養感情的。
只是林黛玉的態度一向冷淡，她還以為沒什麼效果，不過現在看來，這天長日久的還是有用。
「外祖母……」
原本便被賈寶玉那熱切的眼神，看得有些心慌，這會又聽到賈母這會，林黛玉就更是心慌了，她臉色微紅，眉頭微皺，低低的喚了一聲。
如今屋裡坐得都是自家人，這打趣的話，雖然不是那麼合適，但也不會讓人多想，所以賈敏也就在一旁含笑看著。
對於母親的心思，她一向聰明，怎麼可能不知道呢，不過寶玉這孩子，她看著覺得不錯，榮國公的府邸，也不算低了。
女兒要是能嫁過來，那也是很好的，親上加親，不但可以避開自己當初剛嫁人時的艱難，而且就算是以後她不在了，林家和賈家也不會斷了聯繫。
雖說嫁了人，就該一心為夫家，但父母生她養她，疼她一場，她又怎麼可能徹底放下娘家不管呢。
若是她看不分明也就罷了，可偏偏她聰明，能夠瞧出賈家現在內里的隱患。
這個時候，那她就更不能撒手不管了。
「好了好了，不說了，你跟她們去玩吧，這幾個那可都惦記著你呢……」
指了指探春她們幾個，賈母見好就收，拍了拍林黛玉的手，又推了一下賈寶玉，就讓他們出去了。
探春一向聰明，懂得老太太的心思，笑著上前就與幾個姐妹將林黛玉拉出去玩了，說說笑笑的倒是好不熱鬧。
至於說賈寶玉，那根本就不用人拉，眼見著林妹妹走了，那眼巴巴的就跟了上去，生怕被落下。
眨眼之間，原本坐了一堆人的屋子，就剩下賈母和幾個伺候的丫鬟婆子。
「來，與我去屋裡，說些體己話……」
見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賈母看了眼屋子裡伺候的那些下人，也沒讓她們下去，拉著賈敏就進了裡間內室。
上次賈敏來的時候，那人太多，她便是有心想與這個多年未見的女兒說些什麼，也找不著機會，現在安安靜靜的，倒是正好讓她可以仔細問問。
拉著賈敏進了裡間，將裡間的人關上之後，賈母拉著這個自己最疼愛的女兒坐到床上，仔細的瞧了瞧女兒的模樣，這才開口問道：
「那會你遠在江南，有些事，書信之中不太好問，那個庶子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賈母是什麼樣的人啊，只看榮國公府除了嫡出的兩位爺，就只有幾個庶女便能看出來，她對這事是眼裡絕揉不得沙子的。
自家女兒的性子，她也了解，從小被她寵著長大，雖說心不狠，倒是做不到像她那樣，不給自己兒子留一個威脅。
可怎麼也不會將個庶子，當成自己的孩子養，當初書信之中，不能說得太清楚，語焉不詳的，只說是言兒的意思。
但她那日瞧著言兒，也不像是個糊塗的人，怎麼會莫名的起這種想法。
要知道，庶子就是可以分家產的，更何況是嫡子，這好端端的，幹嘛要跟自己過不去，難道是覺得自己分東西分得多了會燒手。
「母親，林家子嗣單薄，便是庶子，那夫君也會重視的，言兒與我說，官場險惡，若是能有親兄弟幫襯，怎麼都會好一些……」
「他們兩個年歲相差的大，等辰兒長大，林府的資源就已經都用在言兒的身上了，耽誤不了言兒什麼事……」
「將他記在我的名下，當親生的養大，無非就是將來多分一點產業，可如果他出息了，將來就能夠幫得上言兒，玉兒也能多一分倚靠……」
「這道理，女兒想了想，也確實如此，雖然心裡總是有些不舒服，但只要能為兩個孩子好的，女兒便不在意了……」
「而且，因著這事，姑爺對我心存愧疚，倒是越發遠了那些通房妾室，待我更好了……」
見母親上來就問這事，賈敏心裡有些感動，她想了想，覺得這四下里也沒外人，索性就把當初的想法，給一一說了出來。
要說她喜歡庶子，那是不可能的，但大兒子把利弊分析的如此清楚，讓她也實在無法反駁。
嫡子庶子的那都是一家人，如兒子所說，除非她能下手直接把那庶子給害了。
要不然，就得好好教養，否則將來腦子不清楚，闖出什麼禍事來，連累的只會是林府和大兒子。
既如此，那孩子又沒了生母，倒不如抱到自己身邊，從小跟著言兒玉兒長大，也不會有那麼多的隔閡。
「言兒那會才十三歲吧，小小年紀想得倒是蠻通透的，他這樣說也對，姑爺膝下確實單薄了些，將來若是入了朝堂，還是有著親兄弟幫襯好些……」
聽女兒這麼一說，賈母倒是也沒那麼反感了，畢竟女兒和她當初不一樣。
林府全在女兒的掌控之下，想瞞住一個小孩子，那還是簡單的，這事只要想那就能做。
可當初她在賈府，卻不能這般隨心所欲的，那些個妾室，哪個也不是好相與的。
而且最重要的，她當初已經有了兩個兒子，再者說了，隔壁還有著寧國公府，能夠互相輔助依靠的人還是有的。
不像是姑爺那邊，與林氏宗族已經鬧翻了，日後進了官場，除了姑爺能幫襯，那言兒就沒太過可信任的人了。
所以仔細想想，雖然有些委屈，但這其實對林家上下，不管是誰都有好處的。
不過雖然知道了這件事的前因後果，但想想那日見女兒對那庶子的模樣，賈母還是神色一正，嚴肅的提醒道：
「我知你一向心軟，可養了幾年，別真就當自己親生的了，該防還是得防著點……」
這事做都已經做了，而且也不算是什麼壞事，對女兒沒有什麼危害，賈母自然不會去當那惡人，不過該提醒的還是要提醒。
畢竟女兒心軟，那庶子一看又是個會賣乖討巧的，別到時候哄得女兒真把心都放在了他身上，再被他知道了什麼給傷了心。
「母親，女兒又不傻，那隔了層肚皮出來的，還能讓女兒忘了自己親生的不成……」
被賈母這麼一說，賈敏頓時忍不住笑了起來，她摟著賈母的胳膊，將頭輕輕的放到了賈母的肩膀上，出聲說道：
「女兒知道您的意思，您放心吧，當年知道那些事的，都被女兒處理好了，不會讓辰兒知道他的生母是誰……」
說著，賈敏又抬起頭來，臉上滿是盈盈的笑意：
「再說了，他便是知道了，那女兒疼他養他這麼多年，他還能不知道好歹嘛，就算他不知道好歹，那這麼一個狼心狗肺的東西，也不值得女兒為他傷心不是……」
賈敏說得這話，倒不全是拿來寬賈母心的，事實上，她真就是這麼想的。
一個不是自己親生的孩子，就算到時候真背叛了，那她就全當這些年的好心餵了狗，頂多是噁心一陣子，也不會說真就覺得多麼難過了。
可賈敏這些話，聽在賈母的耳朵里，不但沒讓她寬心，反而更是讓她有些不放心了。
她知道，女兒現在說得那都是真心話，可這不過是因為那孩子才養了三年，沒那麼深的感情。
女兒的性格，她還能不清楚嗎，若是真養大了，再發生那樣的事情，她這從小被寵著長大的女兒，才做不到她說得那般洒脫呢。
不過這話，賈母只是在心裡想想，並沒有說出來，因為她知道說出來也沒用，只會徒然讓女兒不快。
「行了，你自己心裡有主意就成，你到底已經嫁人了，娘也老了，這些事娘也幫不到你什麼了……」
拍了拍賈敏的手，賈母想了想，讓女兒坐正身子，她神色也變得鄭重了一些：
「對了，我上次與你說得那件事，你可與姑爺商量了，寶玉的年紀也不小了，玉兒也一樣，這兩孩子，都到了該談婚論嫁的年紀，也不能再拖了……」
賈母口中的上次，指的是那會榮國公還沒去世的時候，與她這個外祖母的心思一樣，榮國公也是想著兩家能親上加親。
只不過之前顧及到外孫女的名聲，所以並沒有張揚，只是私下裡的詢問，女兒自然是百般願意的，所以現在要看的就是姑爺的意思。
「母親，您不知道，那刑部尚書的位置，是怎麼來的，如今您姑爺現在正水深火熱呢，他忙得這些天連家都不回，哪裡有空想這些……」
「之前倒是有機會問問他，可我想著，怎麼都得讓他見見寶玉，這事才好提，但哪成想，這好好的差事突然間就變了……」
雖然之前便試探過，知道夫君不太願意，但為了避免母親不開心，賈敏還是做出一副擔憂的模樣，唉聲嘆氣的說道。
她倒也不是說要敷衍母親，只是想要說服林如海，還有自己那把妹妹看得跟個眼珠子，把賈家看作龍潭虎穴的兒子，總是需要時間的。
而且現在林如海也確實是忙的很，那一堆亂攤子的事情，愁得他頭髮都要白了。
她這做妻子的，幫不上什麼忙，也不能扯後腿，這個時候拿事情去煩他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