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 章 75
「母親這話是什麼意思,兒媳怎麼聽不明白？」
只一瞬間，在聽到賈母這話后，王夫人就覺得渾身血脈好似被凝固住了一般,心裡冷的厲害。
不過這些年,在賈母手底下熬生活，她早已不是當初那個閨閣中天真無知的少女了。
即便知道自己做得那些事可能已經泄露了,但此時,仍舊是一臉的茫然，彷彿什麼都不知道似得。
「聽不明白，那你就接著跪吧,等什麼時候明白了,什麼時候再起來說話！」
涼涼的掃了王夫人一眼,見自己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這位還在這裡裝無辜，賈母也懶得跟她辯駁,冷哼了一聲便閉目養神起來。
而原本想象中的賈母怒斥,她再開口解釋的事情沒有發生，望著那似乎打定主意熬到她老實交代的賈母,王夫人只能是咬著牙,接著跪在地上。
暗中算計小姑子的事情,別說是還沒有看到證據,便是已經看到了，那她也是打死都不可能承認的。
而她也確信,只要她什麼都不說,那就算是老太太知道了那些事情,看在女兒兒子的面上,也不會對自己怎麼樣的。
至多也不過就是往常那些磋磨人的手法,她都已經受了那麼多年了，雖然永遠都不可能習慣，但也沒有剛嫁進來時那般難以忍受了。
只是王夫人想得雖好，她的意志力也不錯，但她的身子卻是沒有那麼好，又跪了不到一個時辰，便眼前一黑，身在一歪倒在了地上。
聽到那撲通一聲，結結實實的響動，原本閉著眼睛，正琢磨著這事情到底該如何處理才好的賈母，一下子便睜開了雙目。
她望著昏倒在地上的王夫人，眉頭深深的皺了起來，雖然沒有動氣，但臉上那神色卻比與賈敏動氣那會還要可怕。
「賴嬤嬤，把她潑醒！」
沒有上前去查看這兒媳到底是真暈，還是裝暈，賈母正襟危坐，聲音冷肅的說道。
不管是真暈了也好，還是在這裡給她裝暈，這件事都沒那麼容易過去。
「是，老太太！」
賴嬤嬤一直在屋裡伺候著，這會聽到賈母的話，立馬就倒了杯涼水，將王夫人扯起來，就直接潑到了她的臉上。
往日里，因著賈母對二房的偏愛，賴嬤嬤對這位二太太還是有幾分尊敬的。
不過眼下這位做出了這般的事情，那也不值得她尊敬了，是以下手的時候，是乾脆利落毫不留情。
大戶人家喝茶的杯子原本是很小的，可賴嬤嬤怕那麼一杯茶潑不醒人，所以拿得是屋子放置的用來漱口的杯子。
這麼一大杯下去，即便是夏日，那冰涼涼的觸感，也是讓王夫人瞬間清醒了過來。
深知賈母的手段如何，王夫人哪裡敢做裝暈的事情，她是真的支撐不住暈過去的。
畢竟大宅院里的女子，身子本就弱一些，她又驚又怕的跪了快兩個時辰，承受不住也是很正常的。
而這會被冷水一激，她普一睜開眼的時候，先是有些迷茫，而後瞅見賴嬤嬤那張臉，又感受到臉上濕漉漉的。
知道發生了什麼的王夫人，心中瞬間就冒出了一股怒火，剛醒過來，頭腦不如往日清醒的她，便不免瞪視了賴嬤嬤一眼。
「你這是做什麼，是我讓她潑得，你還有什麼不滿不成！」
一直在注意著王夫人的動作，她看著賴嬤嬤的眼神，自然也被賈母看在眼裡，當即便眉頭一皺，不耐的說道：
「老二家的，你也別給我耍那些小聰明，以為我顧著寶玉和元春，就不敢將你怎麼樣，我今兒便告訴你，若是不老老實實的交代，這豪門大族裡，讓人無聲無息氣了的法子有的是！」
賈母說這話的時候，神情狠厲，顯然並不只是單純說來嚇唬王夫人的。
而事實上，賈母也真是這般想得，如果王夫人真的看不清形勢到那種程度，她也不介意下一回狠手。
「母親！」
沒想到賈母會說出這樣的話，王夫人震驚的看著賈母，也顧不得裝那副順從的模樣了，握著拳頭，抑制住心中的驚怒，盡量冷靜的說道：
「母親，兒媳可是有娘家的人，我哥哥剛剛陞官，您要是這般處置兒媳，難道……就不怕我娘家事後追查……」
這般說著，一開始被賈母那話，那神情給嚇住了的心，總算是平緩了一些。
老不死的慣會拿這些來嚇人，但仔細想想，她可不是沒有任何根基的。
在賈府這麼多年，心腹也有不少，這賈母是知道的，若是對方真這麼做，她那些心腹定然會去王家告狀，如此大的事情想瞞下是不可能的。
只要賈母還想要賈家能夠藉助王家的勢力，那對方就肯定不敢這麼對自己的。
這麼想著，心慢慢定下來的王夫人，微抬著頭，很是平靜的看著賈母，話語雖是用得陳訴語氣，但卻隱隱帶著威脅警告的味道。
「追查？你侄女已經嫁了進來，如今在我賈家管著家，做她二少奶奶做得好好的，你說是妹妹來得親近啊，還是女兒來得親近？」
「就算是王子騰知道了這件事，我把證據往他面前一擺，他也只會謝我，顧及了他王家女眷的名聲，而礙著他的女兒，日後照樣也會扶持賈家……」
「你的威脅，你覺得有用嗎，而且你別以為你做的那些事情，能瞞得過我，你是怎麼坑害自己侄女的，你以為我不知道……」
「我若是把那些事情都告訴王子騰，你這位哥哥怕是都能直接把你吃了，又豈會為你做主，我告訴你，你的娘家啊，那早就被你得罪完了！」
聽到王夫人這話，賈母頓時覺得有些可笑，她看著好像找到了什麼依仗一樣，還敢威脅自己的兒媳，冷笑著說道。
她往日里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對於王夫人的那些手段，都從未拆穿過，不過是為著她的寶貝著想，可該知道的事情，該收集的證據，她是一樣不落。
畢竟人都有老得不能動了的時候，她現在看著還康健，這賈家還能把在手裡，可等到她躺在床上動不了的時候會如何，那可就未必了。
未雨綢繆，她自然是要在手裡握點東西，省得將來這兩個兒媳翅膀硬了，就不聽話了。
被賈母這話說得，王夫人臉色瞬間變得煞白煞白的，她身子微微顫抖著，整個人徹底的亂了分寸。
她不得不承認，賈母這話確實是戳中了她的軟肋，她那位哥哥，如果知道她做得那些事情，怕是恨不得殺了她，更不會為她出頭。
微微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的陷進了肉里，看著一臉狠色的賴嬤嬤，王夫人心裡慌得不行。
她腦子裡亂七八糟的轉動著，拚命的想著辦法，好半響，才眼前一亮，開口說道：
「母親，我，我，就算是王家不管，可，可我還有寶玉，我還有元春，他們兩個可都是孝順的好孩子，您，您難道想他們恨您嗎？」
王夫人這話，說得自己都沒有底氣，因為不管是寶玉，還是元春，雖然都是從她肚子裡面出來的，但卻都是在賈母身邊養大的。
而且元春現在正在宮裡，在皇後娘娘身邊做女官，自己要是在家裡被逼死了，女兒還真未必能知道。
至於說寶玉，那就是個傻的，又一向聽老太太的話，怕是被那老不死的一忽悠，就矇混過去了。
所以王夫人雖然現在這麼說著，但也不過是想不出什麼其他辦法來了，心裡對這話能夠鎮住老太太，並沒有絲毫把握。
不過王夫人卻不知道，說旁的威脅再多，那都不好使，讓老太太只是出言警告，而不是真直接下手的，就是因為那兩個孫子孫女。
寶玉就不用說了，賈母疼到心坎里的孩子，為了他的前程，甚至就連王夫人對王熙鳳下手，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
雖說若是真把王夫人處置了，她也有信心能瞞得過寶玉，可只要有一絲可能，會讓寶玉對她留下隔閡，那賈母都是不願意做的。
而元春，這孩子在宮裡，在皇後娘娘身邊做女官，那可是有品級的，雖然年歲不小了。
但不管是在宮裡面會不會被貴人們看上，單單隻是做完那幾年女官出來，也自是有著諸多的世家大族來求娶。
說不準，將來賈家的前程如何，還要看這個孫女的，而這孩子又一向聰明，這家裡的事情，宮裡雖然離得遠，但若突然間出了事，她肯定會覺出不對。
元春雖然是在自己身邊長大的，但賈母了解這個孫女，她一向就是個孝順的，王夫人又素來心疼這個女兒，母女感情深著呢。
她要真是因為這些事，悄悄的把王夫人處置了，那這個孫女就算是不恨上自己，也不會說再幫賈家了，這可不是賈母想要的。
所以王夫人自以為的依仗，沒有嚇唬住賈母，她覺得沒什麼希望的威脅話語，卻讓賈母神色微變，眼中閃過幾分顧忌。
不過當著王夫人的面，尤其是在對方還未察覺出自己的顧忌之時，賈母還是裝出一副冷漠的，完全不在意的模樣。
她身子微微前傾，俯身瞧了眼趴在地上，面上全是水漬，極為狼狽的王夫人，靜靜看了兩分鐘后，這才開口：
「話都說到了這個程度，你還是不肯說，那我也沒辦法，你也別怪我心狠，有你這麼個母親，我寶玉和元春還能有什麼前途……」
「賴嬤嬤，把葯拿來給她喂下，以後咱們賈家就沒有二太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