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3 章 93
「行了,這裡也沒外人了，你聽到了什麼，對我這個做母親的有什麼不滿,就直說吧！」
見屋子裡伺候的下人都出去了,而賴嬤嬤也跟出去敲打了，賈母這才沒有了方才的驚怒,平靜下來,目光冷冷的看著站在面前的女兒。
「母親，那個毒婦所做的事情，您都已經知道了是不是,所以才會罰她去佛堂撿佛豆……」
沒有了外人,賈敏說話自然就更加沒有顧忌了,她有些悲憤的看著賈母，語氣變得越發激動起來：
「可是母親，您知不知道,她害死了我的孩子,害得玉兒自小體弱，您只是罰她禁閉,不覺得太輕了些嘛……」
有些事情,在沒有真正受到傷害的時候,自然是什麼都可以原諒,可真當有著切膚之痛時，就沒那麼簡單了。
而面對著自己女兒的質問,賈母沉默了一下,面容像是瞬間蒼老了好幾歲一般,她有些無力的問道：
「那你想怎麼樣？殺了她嗎？」
王夫人所做的那些事,除了她自己交代的,賈母也查出了不少，老實說，她聽了都是止不住的憤恨，恨不得直接將那個毒婦給殺了。
可再怎麼樣，幾個孩子總是要顧及的，不能讓他們與賈家離了心，而且王子騰那邊，也不能讓其對賈家產生隔閡。
之前尚且有著諸多的顧慮，更何況現在太子被廢，賈家剛剛定下基調，打算重新選擇支持六皇子。
四王八公，都是從金陵起家，與甄家都有著聯繫，大家同氣連枝，差不多都或明或暗的開始支持六皇子，而手握兵權的王家，那地位無疑是更加重要。
這個節骨眼上，賈母就更加不可能節外生枝了，女兒雖然重要，但終究比不過整個家族。
「母親，她害死了我的孩子，害得玉兒自幼病弱，就算是無法殺了她，難道就要這麼放任嘛，關她幾個月禁閉，就能好好的出來，做她的二太太！」
被賈母的質問，刺激的情緒越發激動，賈敏瞪大了眼睛，看著自己母親，簡直不敢相信這話是賈母說出來的。
「那你想要怎樣，說出來，我聽聽？」
相比於賈敏的激動，賈母倒是顯得很平靜，她定定的看了賈敏半響，索性直接問道。
她不知道，女兒到底是怎麼知道的這件事，背後又有沒有其他的原因，不過真要說起來，她雖然希望林賈兩家，能夠關係更加密切。
但若是斷了這門姻親，她也不怕，往日，榮國公還在的時候，也是林家借岳家的光要多一些。
高高在上慣了，賈母自然還沒有適應好，兩家現在情況已經截然不同的事情，更不可能去拉下面子哄自己的女兒，尤其是在她心中有氣的時候。
反正不過也就是個一品大員而已，現在老皇帝眼看著壽命不長了，等六皇子登基，哪裡還用在乎對方。
而且不說以後，就只是現在老皇帝還在，那論及皇恩眷顧，林如海也不及她賈家，賈母還真沒什麼好忌憚的。
「母親，縱然不能殺了她，可怎麼也得休了她才是，這樣一個毒婦，你還願意讓她做你的兒媳婦不成……」
被賈母這一問，弄得愣了一下，不過早在來之前，賈敏就已經想好了，當即便直截了當的說道。
王夫人的罪過，還沒到必須得死的程度，縱然她不想承認，可無疑，一個還沒出生的孩子，在母親的眼裡，遠沒有那麼重要的分量。
至於說玉兒的體弱，那就更不用提了，畢竟這些年，在悉心調養之下，已經好了很多，母親也沒有她當年那般深刻的感觸。
所以，對於王夫人，最理想的就是讓其一輩子都在那佛堂里待著，畢竟這件醜事，沒有辦法外揚，不管是王家還是賈家都不會同意。
甚至就連賈敏她自己，為了自己女兒將來的婚事考慮，她也不想讓外人知道，女兒被人害過，導致身子不好。
不過她的底線，自然不能那麼輕易的就說出來，總是要把怒火表現的更嚴重一些，這樣母親才不會完全拒絕。
「不行，絕對不行，元春在宮裡生存不易，寶玉更是還沒說親呢，怎麼能有一個被休了的母親，更何況還有王家那邊！」
聽到賈敏這般說，賈母當即便開口反駁道，她何嘗想身邊留一個這樣蛇蠍心腸，對自己恨意極深，已經近乎撕破臉的兒媳婦，可有些事情那不得不考慮。
「那就把她送去家廟，讓她在佛祖面前贖罪，對外就說，她自願替賈家祈福修行！」
雖然早就預料到賈母不會同意，但真當對方想都沒想，便一口否決的時候，賈敏還是心下一涼。
不過對此，已為人母的她，倒是也能理解，畢竟母親也有著自己的難處，她又不是只有著自己一個女兒，會有所顧忌，也是很正常的。
所以賈敏雖然仍舊是覺得有些難過，但情緒卻是頗為冷靜，直接便開口說道。
「如今外面風波不斷，太子剛剛被廢，這個時候若是把人送去家廟，難免引人窺視，這樣做怕是不太妥當……」
賈母沉默了半響，才緩緩的開口說道，雖然最近她大半的心力，都放在了太子被廢，賈家到底該如何尋找出路的事情上。
但對於王夫人的處置，她也是考慮過的，賈敏所說的那些話，她氣極的時候，其實都有想過，可沒有一條是能行得通的。
若不然，她也不會再面對女兒質問的時候，直接把皮球踢回去，以她的閱歷，原本有著無數方法，可以讓場面不顯得這麼尷尬僵硬的。
「那就把她的院子封了，一輩子不許她出來，就讓她跪在佛堂里懺悔，平日里的用度衣食，就按照下人的標準來！」
見連說了兩種方案，賈母都不同意，賈敏似乎氣急了一般，她恨恨的說道：
「母親，這是我最後的底線了，那個毒婦做錯了事情，就要付出代價！」
賈敏的話語很堅決，讓下意識便覺得有些過重，還想要開口反駁的賈母，不由得細細沉思了起來。
眼神閃爍，心思轉動，半響過後，賈母輕輕的點了點頭，算是應承了賈敏的提議。
而見此，賈敏卻並沒有放鬆下來，反倒是神色越發嚴肅的說道：
「母親，那毒婦害死我的孩子，害得玉兒自幼病弱，只是將其圈在屋子裡，讓她贖罪，全然是看在母親您的面子上……」
「有些話，女兒說在前面，這樣的處置，已經是女兒的底線，若是以後母親反悔，讓女兒知道王夫人被放了出來，那女兒可就不會再顧忌兩個侄子侄女了……」
賈敏這話說得極重，放在往常，她是絕對不會這般與自己的母親說話的。
不過這時，那話語里蘊含著的威脅意味，卻是展露的無比鮮明，讓賈母的面色都不禁變了一變。
都說知子莫若父，這話反過來說，也是一樣的，做兒女的，同樣了解自己的父母是什麼樣的性子。
在賈敏沒說這話之前，賈母確實是有著先安撫下自己女兒的意思，畢竟這人說關能關，說放自然也能放。
等到女兒消了氣，不像是現在這般，剛剛得知，所以情緒激動的時候，賈母自然會再慎重的考慮一下。
或者到時候，王家那邊，或者是元春那邊，有了什麼變故，那想要把人放出來，只不過是她一句話的事情，所以賈母答應的自然是非常容易。
之所以剛剛要裝作為難的樣子，其實更多的還是做給女兒看得，要不然那麼簡單的就答應了，豈不是暴露了自己內心真正的想法。
可賈母沒有想到，即便如此，還是被女兒給看出來了，而且還下了最後通牒。
那話里的意思很明顯，這一關就不能再將人放出來，否則這個女兒，與娘家的聯繫就要斷了。
不過賈母想了想，還是沒有再說什麼，只是點了點頭，算是應了，她的想法也簡單。
王夫人做了那樣的事情，怎麼都是要先關幾個月的，而眼下女兒情緒正是最不穩的時候，不宜多加刺激，現在先就這樣，等以後該如何，到時候再商量。
今日說了這麼一通，賈敏雖然沒說完全和賈母撕破臉，可前些日子，那母慈子孝的一幕，顯然也是進行不下去了。
而且別看賈母現在答應了，但賈敏看得分明，自己這話的力度，怕是根本就沒被賈母給放到心裡去。
不過她心中主意已定，倒是也沒必要再去說些什麼，緩和了些語氣，借口家中還有事情，便轉身離開，還把收到消息，特意跑過來的女兒也給帶走了。
之前見王夫人被賈母壓了下來，出於對自己母親的信任，那玉兒在這裡待幾日，自然是沒有什麼的。
可現下，知道王夫人已經給自己女兒，造成了那麼嚴重的傷害，那賈敏哪裡還敢放任女兒在賈家多待。
也不去問賈母的意見，甚至連說都沒有說一句，直接就把女兒給帶回了林府，至於原本母女兩個，還想著商量的婚約一事，自然也是就此作罷了。
別說賈母已經沒有臉再提此事，便是舔著張老臉提了，那賈敏也是萬萬不會答應的。
她那般小心翼翼護著長大的寶貝女兒，可不是送過去給別人害得，隔著那麼遠，王夫人就能把手伸到她身上來。
若是再讓女兒嫁進了賈家，那豈不是正好方便了對方下手嘛，賈敏就算是再傻，那也做不出這樣的事來。
氣勢洶洶的來，還把林黛玉也給帶走了，賈敏這樣的行為，讓賈府眾人都是難免心中思量。
尤其是在賈母屋中的那一幕，更是有不少人過去想要打聽，只是賈母誰都沒見，就連賴嬤嬤稟報，說是賈敏把林黛玉給帶走了的時候，賈母也沒有說什麼。
而賈家眾人都很糊塗，林黛玉卻也並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有些發矇的被母親帶出了賈府，甚至就連東西都沒有來得及收拾。
在坐上馬車之後，瞧著賈敏明顯有些暗沉的面色，林黛玉想了想，還是小心的開口問了一句：
「母親，可是家裡有什麼事情嗎，為何突然就要我回府？」
對於自己母親待娘家的重視程度，那林黛玉可是很清楚的，這些日子來，她可是沒少瞧見自己母親往賈家跑。
可現下，一言不發就把她拉走，甚至連個與賈母，還有其他小姐妹道別的機會都沒給，這由不得林黛玉不多想。
「沒什麼，這都是大人的事，你也快十四了，也到了該訂婚的年紀，以後沒事，娘就多帶你出去逛逛，好相看一下……」
原本心情還有些抑鬱的賈敏，瞧見女兒這有些小心的模樣，心下不由一軟，她伸手摸了摸女兒的頭，沒有選擇將那些糟心事說出來。
只不過也是用了另一個借口，來隔絕了女兒再來賈家的路子，順帶著，也是打消女兒對那賈寶玉的想法。
「母親，您說什麼呢，女兒還想留在您身邊，多陪著您幾年呢……」
原本還在想，母親這事因為什麼事，怎麼有著一種好像要和賈家鬧掰了的感覺，驀然聽到這麼一句，頓時羞紅了臉頰。
閨閣少女，談及自己婚事的時候，自然不免有些許的期待，口中這般說著，但心裡的真實想法，其實完全不一樣。
對此，賈敏那是深有體會，畢竟她也是從這個時候走過來的，不過瞧著自己女兒，對於她所說的話，並沒有其他特殊的反應。
應該沒有因為離得近，還有賈母的那些安排，對賈寶玉產生什麼特殊的好感，賈敏也是放心了不少。
她還真是怕，因為自己以往的想法，再讓女兒對賈寶玉有了感情，那可就真是悔之莫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