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告御狀
陸凝凝是被濃烈的薄荷味熏醒的。
瑞獸銅爐里,燒著些許艾草薄荷,跟不知名的葯混在一處,氣味並不好聞,很是刺鼻。
身邊守著兩位郎中,見她醒了,都面露喜色。
瑞雪趕忙過來給她順氣,「王妃!您可急死奴婢了!」
趙郎中道:「王妃娘娘身子有些虛,如今又是投胎,月份又小,頭三個月最是要緊,切不可過度勞累,大悲大喜,更不要動氣。老朽去開幾副安胎藥,給王妃娘娘吃了,好好調養著也就無礙了。」
陸凝凝不知自己躺了多久,只覺得眼皮沉重,頭重腳輕,渾身使不上力氣。
承安太妃坐在不遠處的圈椅里,目光倨傲帶火,恨不得要扯開獠牙吃人。
鎮南太妃也沒走,是根本就走不了,秀雅的臉上滿是焦躁。
陸凝凝打量了一下周遭的陳設擺件,自己此刻還在泰康閣內,並不曾被送回華陽院。
眼前這情狀,恐怕容不得她不動氣了。
郎中都是長年累月在豪門大戶行走的,最會瞧人臉色,寫了幾張方子,趕緊腳底抹油。
陸凝凝勉強從小榻上坐起來,給瑞雪遞了個眼色。
可這丫頭心思單純,瞧出了王妃想要讓她做點什麼,卻又猜不出,小臉上透著單純的愚蠢。
陸凝凝有點心累,轉頭鄭重去看銀枝。
「銀枝,我犯了頭疼的毛病,你去我妝台抽屜里,拿些清涼膏來,給我用。」
銀枝應聲,「奴婢這就去取。」
瑞雪有些懵,王妃什麼時候添了頭疼的毛病,妝台抽屜里,又什麼時候有清涼膏了?別是王妃一時記差了?
她雖是不解,卻又一點好,輕易不插嘴。
屋子裡靜下來,鎮南太妃、承安太妃,加上陸凝凝這個在譜在冊的承安王妃,哪個不是尊貴體面,便是皇家都得給三分薄面。
哪怕是當今聖上親自裁奪,沒有鐵板釘釘的實證,也不會輕易置喙堂堂王妃的清白。
而她這婆母,居然連裝模作樣都不肯,一上來便鬧得難堪。
倒好像顧成澤不是她兒子,是她的仇敵一般。
陸凝凝瞧著承安太妃大動肝火,忍不住輕輕笑了一下。
承安太妃好好的一個貴婦人,卻驟然跟個老妖婆一般發作起來。
「你這無恥賤人,你笑什麼?」
她這話一罵出來,陸凝凝沒急,最先急的是竇婆子。
她好容易把太妃勸住了,現在卻又不安生。
陸凝凝冷眼瞧著,卻並未說話。
在遙遠的二十一世紀,陸家家教很好,婆媳關係和睦。陸凝凝從小耳濡目染,並不覺得婆媳之間是天生的天敵。
左右媳婦、婆婆都是為著同一個男人好,總有同仇敵愾的時候。
可眼前的承安太妃則不然,她面對兒子那強大的敵意,傻子都能瞧明白。
與其為著陸凝凝的肚子里有了孩子發火,她怎麼不從顧成澤的根源上,毀了他的身子,絕了他的後嗣。
陸凝凝想及此,不禁心口一震。
顧成澤曾跟她說,老王爺去后,他便發現有人給他下藥,致使他身子不好。
誰的手,能輕而易舉地伸到一個堂堂王府里。
她瞧著承安太妃越發猙獰的臉,生出一個可怕的念頭。
「我問你話呢?你笑什麼?」
陸凝凝越是冷靜,承安太妃便越是癲狂,要不是竇婆子在後頭攔著,她非要過來,親自上手撕扯不可。
陸凝凝依舊不說話,這個時候扯著嗓子,陪著老太妃鬧,一點好處都沒有。
只會動氣,傷了自己的身子。
她在等,等一個時機!
竇婆子拉住承安太妃,不住地輕輕撫摸著她的後背,給她順氣。
「這事鬧到這般,以奴婢愚見,不如開祠堂,叫家中的耆老們,商量斷一斷。」
陸凝凝有些想笑了,這事真要鬧到通家上下都知曉,無論自己是輸是贏,以後這孩子生下,一輩子都會被人議論身世,永遠有人懷疑,永遠有人指指點點。
自古人言常如刀,砍殺多少英雄漢!
在這極其看重血緣的朝代,一個被質疑過血緣的孩子,這一輩子算是斷送了。
鎮南太妃也是不願地,「開祠堂?叫你家的耆老?那我家二郎豈不是跟著平白被連累?我元家招你惹你了?先是你家的閨女弄得滿城風雨,讓我家二郎名聲不好聽。現在你們又要把我家二郎的名聲全毀了!我不同意!」
可竇婆子的提議簡直是說到了承安太妃的心縫兒里。
開祠堂可是個天大的好主意,這事鬧將起來,以後無論是那孽種,還是孽種他爹,這輩子也不要指望能抬起頭。
「這是承安王府,不是你鎮南王府!還輪不到你來做主,由不得你同意不同意!」
承安王妃冷笑,「竇嬤嬤,就按你說的辦!去請家中耆老來,開祠堂!」
竇婆子趕緊應聲,就要出門去。
在小榻上躺著的陸凝凝突然笑出了聲,不屑地瞥了一下嘴。
「便是把顧家的族人都請來,難不成就能斷了此事?我看也不必這般麻煩,太妃娘娘,既然覺得你家的媳婦與人通姦有染,身懷孽種,不如敲登聞鼓告御狀吧!」
「住嘴!」承安太妃厲聲喝道:「此等丟人現眼、敗壞門風的事,你居然想鬧到聖上面前,你是想我家在整個朝堂上丟人嗎?」
陸凝凝眼神微冷,「我並不想丟人現眼,只求一個公道。身子不怕影子斜!為今之計,只有請聖上聖裁,方可還我公道!太妃娘娘!婆母!您這般篤定我不貞不潔,難不成這顧家耆老若是言說,我這肚子里的孩子是顧成澤的,您會信?」
承安太妃被懟得啞口無言,卻依舊不住地發怒。
鎮南太妃抿了抿嘴,靠在圈椅上,「你們自家的事,斷不明白,去求聖上也好。宮中御醫眾多,想來會有個結果。」
「哼!」承安太妃從鼻孔里噴出一口濁氣,「現在前頭正在打仗,聖上千頭萬緒,寢食不安,你們攛掇我去告御狀,豈非叫我見罪於聖上!一個個地都安的什麼心!」
「便是你不去告,我也要去告御狀!」從外頭傳來一個男人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