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皇城裡的騎兵
范瓊似乎是用盡了全身所有的力氣,才說出了「是騎兵」那三個字!
而幾乎就在同時,雜亂的馬蹄聲,已經勢如奔雷一般,由遠及近的傳來。
趙楷還未來得及作出任何反應,馬蹄聲已經驟然大了起來。
他抬起頭,在前方的黑暗中,忽然躍出了無數身著金甲、手持長矛的騎兵!
趙楷眼前一黑!
侍衛親軍馬軍司!
一道寒芒在趙楷眼前閃過,趙楷想躲,卻發現腿腳根本不聽使喚,完全動不了。
忽然一道大力,從他的右側傳來,將他猛地推到了大路旁邊的草坪上。
趙楷在半空中回頭,看到剛剛的那道寒芒,從把他推開的那名皇城司士兵胸口處穿了進去,又直直的從後背穿了出來。
緊接著,站在最前方的兩排士兵,就被飛奔的馬匹生生撞飛,在發出一聲聲悶哼后,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范瓊早早的就閃躲到了一旁,他站在草地上大聲呼喊道。
「快閃開!」
然而,在混亂的嘶鳴和哀嚎中,士兵們已經聽不到他的聲音。
緊接著,第二波衝擊再度襲來。
騎兵們清一色的趴在馬背上,身子前傾,雙腿緊緊夾著馬肚,長矛斜伸出去,這是進攻的姿勢。
於是,那些才剛剛準備往旁邊閃躲開來的皇城司士兵,又紛紛被長矛挑中,頓時血花四濺,在半空中騰起一陣陣血霧!
有的士兵在慌亂中不小心跌倒,還未來得及爬起來,便被無數馬蹄踩碎了渾身的骨頭和血肉,再沒了聲息。
緊接著,第三波、第四波……,騎兵好似無窮無盡般不停的衝鋒而來。
剛剛經歷過生死大戰的皇城司士兵,本就已經筋疲力竭,眼下經過騎兵的幾輪衝擊,也已經所剩無幾,剩下的寥寥數人根本無力氣再做任何抵抗。
然而,騎兵似乎是不打算放過他們,依然源源不斷地衝來。
只要是站著的,都被長矛或挑起、或刺穿。
大量的騎兵反覆碾壓著堆積在地上的軀體。
幾個慌亂的士兵好不容易逃跑旁邊的草地上,還未來得及慶幸,便有數騎近至眼前,用長矛刺穿了他們的胸膛!
很快,剛剛被趙楷命名為「得勝街」的這條寬闊的大路上,便塗滿了鮮血和碎肉。
皇城司士兵,即便是戰鬥力強悍,可畢竟是單兵作戰,面對直線加速衝擊而來的騎兵,他們不堪一擊!
趙楷趴在一旁的草地上,驚駭的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
身下青草的味道,混合著眼前的血腥味和屎尿味,一股腦的鑽進了趙楷的鼻腔里。
他想吐,卻吐不出來,從未有過的恐懼佔滿了他的身軀。
他瑟瑟發抖,從胃中翻湧出來的酸水不停地從他的嘴角流出來。
終於,騎兵停了!
幾騎身影,慢悠悠的從黑暗中踏了過來。
范瓊帶著僅剩的兩三名皇城司士兵,圍在了趙楷的身前。
隨著幾騎身影的靠近,范瓊知道,惲王徹底輸了!
自己也徹底輸了!
最左側一騎略顯健壯的身影,是閤門祗候劉琦,他的另一個身份,是侍衛親軍馬軍司龍神衛四廂都指揮使。
范瓊釋然,如今侍衛親軍馬軍司早已名存實亡,不過是官家一個龐大的儀仗隊罷了,也唯有劉琦帶出來的少量騎兵,才擁有如此強悍的戰鬥力。
輸給這個人,他不冤!
右側一道有些佝僂著身體的身影,是殿前司都指揮使高俅!
而中間那道沉穩挺拔的身影,正是太子趙桓!
待進到趙楷身前時,劉琦首先從馬背上跨了下來,朝著惲王作了一揖。
今日戊時,他忽然接到官家的召旨,說是有人慾謀反,令劉琦領騎兵速速來宮中救駕,於是劉琦便依詔一直在此處等候,直到太子方才過來,告訴他,可以出手了。
劉琦便命騎兵發起了衝鋒!
並且轉瞬之間,就剿滅了對方。
只是,他沒想到,眼前這趴在地上之人,竟是惲王趙楷,劉琦心中一時間百轉千回,竟分不出,到底是否真的有人在謀反!
趙欽坐在馬背上,剛才的場景,他在後方看的很清楚,與其說是對壘,不如說是單方面的屠殺!一絲憂慮從趙欽心頭劃過,這些不過還只是養在皇城裡的騎兵,戰鬥力卻已如此驚人,那號稱當世天下無敵的金國鐵騎,又該有多麼恐怖呢!
不過現在也並不是思考這件事的時候。
趙欽緩緩地從馬背上下來,他徑直走到趙楷身前,居高臨下的看著趴在地上,嘴角還在不停流口水的趙楷。
「三哥,爹爹在何處。」
趙楷抬起頭迷茫的看了一眼趙欽,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來。
趙欽長嘆一聲,對著范瓊說道。
「我已命人將朱雀門打開,你帶惲王走吧,去往何處都行,只是別再回來了。」
范瓊狐疑地看了一眼立身於昏暗的火光下,看不清神情的太子,待猶豫片刻后,扶著趙楷,兩人同乘一騎,往朱雀門趕去。
夜晚的汴京內城很安靜,清涼的風徐徐吹來,范瓊看了眼被自己裹在懷中的趙楷,此時趙楷稍微清明了一些,只是眼光依然獃滯。
范瓊長嘆一聲,他此刻才恍然明白,從一開始,他們就註定會輸,因為他們的每一步,都在太子的計算之內。
從讓他從東華門跑出開始,一場針對惲王的大戲,便開始了。
甚至范瓊覺得,也許在夾牆那裡時,太子就已經發現了他,並利用他引出惲王。
只是范瓊一直疑惑,太子究竟把官家如何處置了!
范瓊搖搖頭,抬眼看了看前方隱藏在黑夜中,只露出一個樓櫓輪廓的朱雀門,如今這大宋朝已經沒有他的容身之地了,好在太子並沒有殺他,只要不死就還有機會。
他又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前的趙楷。
眼下,宋金關係曖昧不明,若想求得生存,只能往金國去了。
這趙楷倒是一枚可以利用的棋子,倘若宋金依然交好,那以惲王的身份,自是不會被虧待,自己也可以跟著享些福氣;而倘若,宋金已交惡,那自己作為降將,將惲王作為人質送上,也應當會受到金國的禮待。即便是沒有高官厚祿,但榮華富貴,應該還是有的。
而且,范瓊記得,金國一向優待降將。
想到此處,范瓊心下又舒服了一些,他扶了扶身子略微有些傾斜的趙楷,說道。
「你可要給老子坐好了,等到了金國,用你成全了老子的富貴,到時你是死是活,俺也懶得再管你。」
正說話間,朱雀門的輪廓已經逐漸清晰起來,范瓊眯眼看去,兩側宮門之間,果然留有一道縫隙,大概剛好可以夠一人通過。
他不由得拍了一下胯下坐騎,讓它跑的稍快一些。
不稍片刻功夫,兩人一騎便已經來到了內城城牆下,此時距離朱雀門大概還有百步之遙,范瓊回身再次回望了一下他曾經生活了許多年的皇城,轉身一拍馬臀,縱馬朝朱雀門馳去。
然而,就在范瓊剛剛到達門洞附近,正欲進入門洞之時,兩個黑影忽然一前一後從門洞內躍出,朝范瓊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