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一條走狗
李綱的這份擔心,趙欽自然是看得出來,他心下一暖。
其實,即便今日李綱不來,趙欽也能將此事擺平,與金一戰,沒有轉圜的餘地。
但是既然李綱此時來了,那事情就變得簡單的多了。
趙欽止住臉上的笑意,便欲開口。
「陛下,此人擅自闖殿,目無君上,理當重罰!」
一道突如其來的聲音把趙欽剛要說出口的話,硬生生給憋了回去。
他循聲望去,發現說話之人,乃是權知開封府尹徐秉哲,趙欽有些厭惡的看了此人一眼。
「稍安勿躁,且聽李卿把話說完。」
然後趙欽看向李綱,輕聲問道。
「李卿認為,當與金一戰?」
「回陛下,不僅是一戰,且當死戰!」
趙欽心中一喜。
「哦?李卿且說來聽聽。」
「金國在我大宋邊境屯兵已久,其心險惡,昭然若揭。如今看來,兩國之間很難避免此次紛爭,解決途徑無外乎是戰還是和。」
李綱稍微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
「若我大宋要主動議和,則不僅顏面盡失,事後亦難免將祖宗之地割地賠償。且古人有雲『人無信不立』,目下金國擅自違反宋金和約在先,實屬不義。我大宋師出有名,乃正義之師。所以,臣以為,為今之計,只有一戰!」
「陛下,此人不過是區區一個監察稅務的小官,安敢在此妄議國事,還請陛下嚴懲。」
趙欽一個「好」字還未說出口,便再次被人打斷,又生生地給咽了回去。他有些窩火地望殿下瞧了一眼,發現說話之人還是那個權知開封府尹徐秉哲。
趙欽心裡不禁一陣火大。
這個狗東西,老在這瞎咋呼什麼,這是沒把我放在眼裡啊。
不是趙欽沒素質,隨意辱罵當朝大臣。
實在是這個徐秉哲他是真的狗!
歷史上這個徐秉哲,雖然打仗不行,可若論當狗腿子那可真是一把好手。
在金人破城后,他不遺餘力的派遣衙役在汴京城內四處抓捕汴京城內的女人,甭管是大街上走的,還是屋裡藏得,只要是女的,通通帶走。
同時瘋狂地搜刮金銀,而後每晚再將白天搶來的女人和金銀財寶,自己先挑選留下來一部分。其餘的全部整車整車的送到金軍的大營內,給金人享用,以表忠心,十足的一個漢奸走狗。
在徐秉哲的不懈努力下,汴京城的最後一滴血都被他給榨了出來。
他的忠心和熱情滾燙到,連當時的金國二太子完顏宗翰都有點不好意思了,以至於當徐秉哲又送來汴京城內已經所剩不多的幾車美女和金銀后。
宗翰感動的對徐秉哲說,這些美女一個個都這麼嬌嫩可愛,我也不忍讓她們遠離家鄉,等用完之後,我再給你送回來。
除此之外,為了幫助金國把趙氏宗族一網打盡,他還創造了所謂的「五保法」,即「令坊巷五家為保」。
只要誰敢窩藏趙家人,便實行連帶責任,也因此導致城中的趙氏宗族無處遁形,甚至連和皇族稍微有點關係的姻戚,也都無一例外地被他抓起來送給了金人
所以趙欽很難不在心裡喊一句「狗東西」!
李綱雖官職沒有徐秉哲大,但他毫無懼色,上前一步正言道。
「哼!我嘗聞之,『為人臣者,君憂臣勞,君辱臣死』。如今金國屯兵邊陲,意欲挑釁,令官家憂心,作為臣子,理當勞碌,為官家解憂。可爾食君之祿,卻反懷退縮畏懼之心,此舉與叛臣賊子又有何異!」
「放肆!你是什麼身份,也敢對我指手畫腳。陛下,此人在這裡危言聳聽,挑撥宋金兩國的關係,還對上官出言不遜,請陛下將此人立即打入大牢,聽候發落!」
趙欽未直接回他,他強行壓下心中的怒火看著徐秉哲問道。
「聽徐卿所言,宋金兩國似乎還有緩和的可能?」
「不錯,臣以為,金國此次不過是為了求財而來,所謂的屯兵邊境也不過是虛張聲勢給我朝施壓罷了,既然如此,我大宋富有四海,賞他們一點錢財又有何妨?」
趙欽心中一聲冷哼,又是一個「主和派」加「贖買派」。
「那徐卿認為應當給金國多少錢財?這些錢財又當從何而來呢?」
「金國邊陲小國,沒見過世面,自然不會漫天要價,隨便給他們些打發打發就是。至於錢財,當然是從百姓身上取來,說到底,我們把錢財賞給金人,不也是為了保護這些老百姓,所謂取之於民、用之於民嘛。」
「爾人言否?你本是讀書人,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的道理都不懂么?像你這種貪生怕死的腐儒,竟然也有臉妄議社稷!」
李綱站在一旁聽了半天,此時再也忍無可忍,對著徐秉哲怒罵道。
趙欽擺了擺手,示意李綱不必著急。
「徐卿之言,雖是前所未聞,但卻好似言之有理。」
趙欽真是被這個徐秉哲給氣笑了。
好一個「取之於民、用之於民」!
趙欽做了兩回人,還是頭一次聽到這句話原來是這麼用的。
徐秉哲一看官家笑了起來,心中更是得意。
他趾高氣昂地瞥了一眼氣的滿臉通紅的李綱,繼續說道。
「其實臣竊以為還可以趁此機會,多從民間取些錢財回來,臣看延福宮有些磚瓦有點破損,剛好可以趁這次修整一番,讓陛下住的更舒心、更舒服。」
「可如此一來,那些百姓豈不是就沒有多餘的錢財修繕房屋,他們又如何能住的舒心、住的舒服呢?」
徐秉哲也笑了起來。
「官家,對於百姓來說,你只要給他寸土偏安即可。更何況,咱不是還有校驗庫么,他們若是真的沒錢了,自然會去校驗庫去借,等借了錢再拿去買房,這錢還能再回到國庫中來,豈不是一舉多得。」
趙欽真的笑不出來了!
他不明白為什麼會有人不要臉到這種地步!
「徐秉哲,朕有個問題想問你。」
「臣不敢,請陛下示下。」
「你的書都讀到狗肚子里去了么?」
「陛下謬讚,臣飽讀詩書……」
忽然徐秉哲停了下來,嗯?
誰?
誰是狗?
官家不是在誇我么?
徐秉哲一臉疑惑的抬起頭,卻發現,趙欽的臉此刻已經冷的像是千年的冰霜一樣!
難道自己說錯話了?
沒有啊!
「陛下,臣……」
「你閉嘴!」
趙欽緩緩站起身來。
「朕少時讀《孟子》,賢人云『君為輕,民為本,社稷次之』,我大宋自太祖以來,皆以仁愛為治國之本。」
「若無百姓,何來的國家?倘若不能使百姓安居樂業,則官逼民反,終將以野火燎原之勢,撼動我大宋之根基。去年東南方臘起義之事歷歷在目,難道你這麼快就忘了么!」
趙欽死死地看著徐秉哲,冷冷地說道!
「還是說,徐卿,是有意想覆亡我大宋社稷?」
「陛下,臣冤枉,臣一心為社稷、為陛下著想,絕無半點異心啊。」
徐秉哲跪在地上戰戰兢兢地回道。
直到此時,他依然沒有意識到自己哪裡說錯了,只是覺得官家怎地如此喜怒無常。
因為在他的世界觀里,對待那些命如草芥的百姓,本就該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