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六賊
不多時，禁衛軍便將陳東等太學生聯名上書的諫書取了回來。
趙欽眼角瞥到，一直像老僧入定般的高俅，在看到禁衛軍取回來的陳東的諫書時，眼角也忍不住抽了一下！
可以想象，陳東的那次上書，給高俅留下了多大的心理陰影。
待朱拱之將諫書接過去后，那禁衛軍又說道。
「陛下，已經查明，陳東此次帶領諸太學生傾巢而出，於宣德門處跪坐，百姓不明就裡，從者眾多，眼下恐已有萬人之眾。」
這下趙欽就不能不管了，宣德門前，緊連著御道，如此多的人聚集在一起，萬一發生踩踏事件，那將是非常嚴重的後果。
「高太尉？」
「陛下，老臣願帶禁衛軍前往，維護現場秩序，將故意鬧事之人驅趕開來。」
高俅非常的主動、乾脆和爽快！
趙欽點點頭。
「太尉可不要下手太重。」
待高俅大步流星的離開之後。
朱拱之將陳東的諫書恭敬地呈給了趙欽。
殿下響起一陣窸窸窣窣的議論聲。
隨著諫書的展開，陳東那蒼勁有力的字體徐徐展現在了趙欽的面前。
趙欽大概瞥了一眼，雖然這篇文章就是他指導陳東寫的，但眼下真的看到具體內容后，趙欽仍然不禁對陳東心生佩服。
陳東的文章依然是如此的洋洋洒洒，詞句工整、言語簡潔幹練，卻又偏僻入里，直戳痛處。
趙欽冷冷地看了一眼站在下方都在暗自揣測、「翹首以待」的眾臣，轉過頭對立在身旁的朱拱之沉聲說道。
「念」！
朱拱之趕忙上前，將諫書接回手中，高聲讀了起來。
「今日之事，蔡京壞亂於前，梁師成陰敗於內，李彥結怨於西北，朱勔結怨於東南，王黼、童貫又從而結怨於遼、金二虜，敗祖宗之盟，失中國之信，……宜誅六賊，傳首四方，以謝天下。」
諫書並不長，隨著朱拱之尖細的聲音，一字一句清楚地飄到了大殿上每一個大臣的耳朵里。
大殿內越來越安靜，一些官員用眼角的餘光你瞥瞥我，我瞥瞥你，滿眼都是不可置信且驚駭的表情。
這些人什麼場面沒見過，可如今卻因為這一封來自太學生陳東的諫書紛紛變了臉色。
空曠的大殿內，只有朱拱之的聲音在默默迴響。
等到朱拱之的聲音終於停止時，眾官員彷彿還在消化這諫書上的內容，竟一時都愣在了原地。
別無其他，只是因為這封諫書上的內容，實在是令人太過震撼！
陳東，他是瘋了吧！
他這是要把大宋朝堂上甭管老的還是新的宰執，都給一鍋端了啊！
之所以說老的，是因為比如書中所列蔡京，這時候都已經快八十歲了，而且早就不再擔任宰相一職，對朝堂之事也不再過問，現在天天在家和自己的三位美妾「打水仗」。
但他還是出現在了陳東上書的「六賊」一列。
王黼是第一個反應過來的，但是他卻沒有絲毫的慌亂，只見他輕輕作揖道。
「官家，與金人結盟一事，臣也是受太上皇委託。且以當時的形勢來說，若不是後來戰事失利，或真可促成我朝收復燕雲十六州，完成百年大業啊。」
王黼雖是第一個站出來的，但是卻很聰明，自從上次文德殿一事之後，王黼就敏銳的發現，這個官家太能裝了！
當太子的時候，裝老實；當了官家之後，裝傻裝不知情。
實際上，很多事情，都是他在後面推波助瀾。
眼下陳東這次上書的事情，說不定就是官家在後面策劃。
所以王黼這次只是說自己冤枉，簡單的陳述當時的事實。但是卻未評判陳東的上書有任何不妥之處，也未提及陳東上書中所提到的其他幾人。
王黼的想法很簡單，不得罪官家，能自保就行，至於其他人，愛誰誰。
但是有的人和王黼比起來，就顯得有些格外愚蠢了，比如那個上次已經吃過一次大虧的童貫！
「官家，陳東這廝屬實是誣告，此人仗著在京城內有幾分名望，屢次三番公然誣告朝廷大臣，且聚眾鬧事，請官家下旨，嚴懲此等嘩眾取寵之輩，以儆效尤。」
趙欽看到童貫突然冒頭了，心中一樂。
好嘛，我還在想著找哪條大魚開刀，你倒好，自己跳到案板上來了。
也好，國庫空的地方還很多。
再大的魚，也放得下！
這麼想著，連看向童貫的眼神都溫柔了起來，放佛面前站著的不是那個權勢熏天的軍政大臣，而是一個渾身散發著金光的小金庫。
這時，威遠節度使朱勔和大內總管李彥二人也清醒了過來，立刻一起附和童貫。
「請官家嚴懲陳東，以儆效尤。」
朱勔和李彥這二人就不必多說了，那是徹徹底底的大草包，他們能坐上現在的位子，完全是靠著在徽宗時期，幫著徽宗皇帝搞錢上去的，因此不僅對政治沒有什麼敏感性，反應也最慢。
而最後一「賊」梁師成，卻站在一旁並沒有動作，他現在是趙欽登上官家之位的第一功臣，給高俅、給禁衛軍、給劉琦的聖旨，哪一道不是出自他手。
而且官家剛剛恢復了他太傅的職位，他現在可是名副其實的梁太傅！
因此梁師成並不擔心陳東這個事，他知道官家不會拿他怎麼樣的，他現在最好的做法就是保持低調，不給官家添亂。
所以他聰明的選擇了不趟這趟渾水。
趙欽身子微微前傾，面向童貫三人。
「那不知幾位卿以為，朕當如何處置陳東。」
朱勔和李彥一臉懵的扭頭看向童貫。
「臣以為，像此等屢次侮辱朝堂的刁民，不殺不足以平臣等之憤，不殺不足以申臣等之冤！」
趙欽微微一笑。
「童卿言之有理，可祖宗有規矩，不殺上諫之人。今日朕若殺了這陳東，豈不是壞了祖宗的規矩，成了我趙氏宗族的不肖子孫。」
「官家，事急從權，似陳東這等構陷朝官、妄議朝政、聚眾鬧事、誤國誤民、妖言惑眾之人，不殺不足以正國法，不殺不足以平民怨。」
童貫上前一步，正氣凜然的說道，並且同時給陳東羅列出了一大串的罪名！
「好！童卿說得好！」
趙欽猛地一拍手。
「事急從權，誤國誤民之人，是該殺！」
童貫聽著官家的語氣似是不對，他疑惑地抬起頭，剛好看見趙欽那一臉似笑非笑的表情。
不知怎地，忽然感覺有一股涼意從背後竄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