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六賊皆誅
「陛下,臣蔣宣請罪。」
垂拱殿內,趙欽和眾臣還在等待蔣宣帶王黼回來覆命。
卻沒想到就回來了蔣宣一人,且一到殿中就跪地請罪。
趙欽眉頭一皺。
「蔣卿何罪之有?」
說完后往蔣宣身後看了一眼。
「王卿怎的沒和你一起回來?」
「陛下,臣有罪!」
說完,蔣宣將頭扣在地上。
「王相公去往宣德門處,向百姓自悔,可宣德門外,百姓聚集的太多,守城的禁衛軍便提前關閉了宮門,以防皇城內出現混亂。」
蔣宣說到此處,突然用手一抹眼睛,好像那裡有淚水流出來。
「可王相公說,如果不能親自站到百姓身前,就顯得誠意不足,於是非要臣將他吊下城樓。豈料,百姓情緒激動,一時失控。竟……」
「竟如何?」
趙欽一下站起身來,著急地問道。
「竟將王相公給活活打死了!」
「啊?」
趙欽驚得一下又坐了回去。
半晌后,悲傷的說道。
「王卿雖以往做下了不少錯事,可眼下卻已決心悔改。不曾想,竟忽然命隕,真是造化弄人啊。王卿屍身在何處?」
「回陛下,王相公的屍身,已被百姓分而食之。」
大殿內頓時傳來一陣陣唏噓聲。
趙欽猛地一拍御案。
「蔣宣,朕令你保護王相公,你就是這麼保護的?你可知罪?」
蔣宣再次叩首。
「臣知罪,但憑陛下責罰。」
「好。」
趙欽剛說了一個「好」字,孫傅卻站了出來。
「陛下,王相公想與百姓走的近一些,非蔣都虞侯所能控制,此事不可全怪罪於他。更何況所謂『朝聞道、夕死足矣。』,王相公倒也算是死有所得。還望陛下開恩啊。」
趙欽聽到孫傅的話后,略微沉吟了一番。
「孫尚書所言倒是也有理。雖是如此,蔣宣依然有保護不周的責任,朕就罰你一個月的俸祿,你自己也好好反思反思。」
「謝陛下天恩。」
蔣宣謝過恩后,便退到了大殿一側他原來站的位置,還和孫傅擠了擠眼。
趙欽這一系列的操作,把大殿內的百官和跪在地上的蔡京三人看得一愣一愣的。
這是當我們瞎么?
你們這明擺了是在演戲啊。
可是他們能直接這麼說出來么?
不能!
如果趙欽一開始直接斬殺了王黼,他們自然有一百種理由,可以諫言。
可是趙欽沒有,非但沒有,還非常大度的只是讓王黼在百姓面前認個錯就行了,是他王黼自己沒有自知之明,非要深入到人群中,這才被人打死了。
和仁慈的陛下沒有一絲關係。
更何況,蔣宣也處罰了,雖然那個罰俸一個月聽起來很是可笑。
可還要怎樣?
趙欽用了看起來最簡單,最漏洞百出,卻又最有效,最讓人無法駁斥的做法。
即便是滿朝大臣都看出來趙欽在做戲又能怎樣?
趙欽他自己不這麼說,誰又有資格站出來說他是在做戲?
聖意不是他們有資格能妄加揣測的。
所以有時候,看起來最無腦、最幼稚的方法,其實反而是效果最好的。當然,前提是,你有讓別人閉嘴的實力。
跪在地上的蔡京此刻心如死灰,他一直在這垂拱殿中,自然是不知道宣德門處的具體情況,所以剛才他是真的以為,官家確實是拿那王黼沒辦法了。
可現在看來,官家根本就是讓王黼自己去送死。
想那王黼有太上皇的詔旨,都無法保全自己的性命,更何況他們幾個。
一念至此,身上頓覺無力。
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趙欽轉過身來,冷冷的盯著蔡京三人,現在他也懶得廢話了。
「蔡京,假傳聖旨,買官鬻爵,但考慮到年事已高,籍沒家產,貶謫嶺南。其子除蔡鈃外,皆流放至白州。」
「朱勔父子,大興『花石綱』,魚肉百姓,禍國殃民,籍沒家產,斬首示眾。」
「李彥,私並百姓田產,屠殺無辜百姓上千人,籍沒家產,處腰斬。」
說到此處,趙欽猶豫了一下,看向梁師成。
「梁師成,籍沒家產,貶為彰化軍節度副使。」
這次,即便是趙欽下手狠辣,連腰斬都用上了。
但也沒有大臣再敢出來說那一套「士大夫共治天下」的理論了,因為他們知道,這個理論在這大宋的朝堂上,從此以後不復存在了。
下朝之後,趙欽直接來到了睿思殿內。
隨行的除了形影不離的朱拱之外,還有孫傅和蔣宣。
「孫卿這次辦的很好,能在這麼厚的一本賬簿中,特意挑出這麼幾條重罪大罪,想來必是下了一番功夫。」
趙欽坐定后,對孫傅說道。
孫傅眉毛一挑,還不是你逼的,我在進奏院里可悶了三天,眼都要看瞎了。
不過這些也就是在心裡想想罷了。
「臣怎敢辜負官家厚望,自當竭盡全力。」
趙欽點點頭。
「以後這邸報要辦的更大,覆蓋範圍更廣,等將來和金國開戰了,這邸報可還有大作用,卿日後擔子還重得很吶。」
孫傅一躬身。
「為陛下分憂,臣當仁不讓!」
趙欽點點頭,又看向蔣宣。
「今日在大殿上,讓蔣卿受委屈了。」
豈料蔣宣竟一臉賤兮兮的笑了起來。
「請恕臣御前失禮,陛下。只是今日陛下交給臣的這個活可太有意思了。臣到此刻想來,也是覺得有趣的很,一點都不委屈。以後但凡有這種活,陛下可還要給俺啊。」
趙欽也笑了起來,這個人還真是有點惡趣味。
「好,只要你不怕得罪人,以後這活都給你干。」
「有陛下您撐腰,俺怕哪個?」
蔣宣一昂頭興奮的說道,隨即卻又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
「只是,那俸祿……」
趙欽臉上笑意更濃,和這種人打交道,真舒坦。
「俸祿,回頭我讓朱拱之賠給你兩倍。」
「謝陛下。」
蔣宣樂呵呵的跪倒在地。
旁邊朱拱之的臉一陣發黑,這「恩典」來的可真突然。
待孫傅和蔣宣都離開后。
朱拱之輕聲道。
「大家,朝中大臣和百姓對梁太傅的處置,好像有些微詞,認為陛下有心偏袒。是否需要臣去?」
朱拱之說完右手化作刀狀在空中劃了一下。
趙欽緊閉著雙目沉思了半晌,而後長嘆一聲。
「不必了,這件事你就別操心了,他這些年壞事做盡,也得罪了不少人。我對他也算仁至義盡了,此去巴蜀路途遙遠,至於能不能到地方,就看他的造化吧。」
「是。」
王黼死後的第二日。
朱勔父子,欲趁夜偷偷逃回蘇州老家避難,被禁衛軍發現,斬首於宣德門,首級被掛在邸報的上方,供百姓觀看。
李彥,自縊未遂,被禁衛軍救下,待完全醫治好之後,在朱勔父子的首級前,施以腰斬之刑,圍觀者千餘人。
十日後。
從汴京城外傳回消息。
蔡京年老體衰,且沿途百姓驛站,皆不願收留他。
在行至應天時,餓死。
其流放至白州的七子,因水土不服,暴病而亡。
又過了幾日。
從巴蜀之地一個叫做八角鎮的小鎮傳回一封信件。
梁師成,自覺愧對朝廷,在八角鎮自縊而亡。
負責押送梁師成的開封府衙吏,有一人莫名失蹤。
其餘人因天氣炎熱,已將梁師成就地安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