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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0章 驚為天人

  緩了,琴聲愈發的緩了,旋轉的女孩也逐漸的慢了下來,白屏板上的墨跡也成了形。最先有了形的是梅,白屏板上的梅可謂是墨跡極其不錯,探波傲雪,剪雪裁冰,一身傲骨,映立枝頭。


  其次的蘭也出了樣子,縱然空穀而立,幽放其中,孤芳自賞,亦然香雅怡情。


  接下來便是竹了,一副竹可算是占了前兩幅的頭籌,也不過幾筆,就有了篩風弄月,瀟灑一生,清雅澹泊之姿。


  最後的菊就有些繁複了,一抹,又一抹,繪出晚秋時節斜陽下矮籬畔的一叢黃菊傲然開放,不畏嚴霜,不辭寂寞,淩霜飄逸,很是特立獨行,不趨炎勢。


  在場的縱然有很多不是行家的人,可女孩的令人驚豔的舞姿已足夠令人著迷,隨之繪出的墨跡也見得出其中功底,可沒有一個鼓掌的,不是因為不夠鼓掌,而是生怕掌聲喧嘩,驚到了翩躚起舞的佳人。


  “一曲驚鴻似夢中,夢裏柔腸別後同。不見未央叩玉扃,他年一笑煙雲重。恩寵皆隨流水東,青絲成風劍如虹。白玉為笛翩然風,梅落清秋翦水瞳。”古箏的聲愈發的緩,更顯幾分清幽,起舞的祈蓴見畫已好,就沒了別的心思,旋轉看了眾人,輕啟絳唇,婉轉的嬌聲吐口而出,和著聲調,“不問年年歲歲樓東盼君別,美人湮 一笑風雲問殘年。隻見明月圓又缺,隻見流水覆杯雪。不見飛花攜滿袖,不見離殤無斷絕。”


  好似嬌喃的歌聲頗是悠揚,席間的人還未飲酒,就已經在女孩猶如呢喃中醉了心,其中不止一個公子哥在垂涎廳中翩然的嬌女,恨不得馬上席散,求得佳人聯係方式,閨名為何,家又在哪裏,眼中垂涎意味越濃的人,就越加的感覺到有一種危險在自己身旁。


  沒錯,佳人確實是美,美的讓霍東辰都有些詫異,詫異自家迷糊的姑娘居然會有此刻迷人的風采,唯恐天下大不亂的莊勰示意霍東辰看向其他眼露饞意的男人,調侃:“霍大少哦,看好你家的美人兒,今晚驚鴻一現,肯定有眾多蜂蝶去采你家的鮮花~”


  “我看誰敢?!”不用經莊勰提醒,霍東辰早就有了覺察,冷著臉把宴會中差點漏口水的男人一個個掃了過去,聲音猶如三尺寒冰。


  “哎呦喂,”從來不怕事兒大的莊勰眯著桃花眼,對著廳中旋轉舞動水袖的祈蓴舔了舔唇,佯裝花癡,“所謂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啊,你霍大少即使再厲害,還能把美人兒時刻的帶在身邊?要不是朋友妻不可欺,我肯定第一個上去守著佳人下台……”


  莊勰愈加放肆,霍東辰的臉就愈發的難看,索性扔了個桃子過去堵住男人的住,他自然知道自家姑娘不是莊勰的那口菜,可並不代表別人會不喜歡,縱然有忌憚霍家的人,可並不代表沒有色膽包天的男人暗地裏下手,這個圈子到底有多亂,浸淫在其中多少年的霍東辰又豈會不知?


  更何況,更何況這丫頭還小,剛剛二十出頭的年紀,正是風華初綻的時候,而他早已經三十而立,雖肯定這丫頭戀他,念他,喜歡他,甚至是可以說愛她,可怎麽能肯定會刻骨銘心到長久?

  更何況,更何況他還做不到也去愛她,長久得不到回應的感情又能堅持多久?像一直愛著莊勰的林婧,近二十年的愛戀,說走就走,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像一直說愛念雲的那個女人,到現在回了國,見了麵,卻是陌生人;


  瞬間的功夫,腦中的想法就已經百轉千的霍東辰緊繃著下巴,看著舞步欲要停了的女孩,突然升起一種念頭,想要把小丫頭禁錮在公寓裏,她的美麗,她的靈動,隻需要他一個人知道就好。


  “東辰?”廳正中的女孩終究是停了,留給眾人無限遐想,順著眾人拍巴掌的莊勰不解的看著愣神的自家發小,輕聲喊。


  笑話,這可是他家老婆,此時不拍掌,難不成把讚美佳人的機會都留給其餘的公子哥?

  這廂的歡喜,自然會有人記恨,從女孩開始舞動之初,蘇婉的心就一直在不安的“怦怦怦”跳個沒完,她怎麽看著這女孩的身形那麽像祈蓴呢?


  不,不會是祈蓴,蘇婉看著停住的蒙麵女孩緊咬下唇,不可以是祈蓴,怎麽能讓祈蓴成了今晚的焦點呢?


  很顯然,在女孩開口說話的那一刻,就打碎了蘇婉的祈願。


  “二叔,我這壽禮,可還讓你滿意?”蒙麵的祈蓴站定後,輕啟朱唇,婉轉出聲。


  眾人皆是一愣,稱呼霍心庭為二叔?那,那不就是……


  而在一旁的蘇婉,手在這一瞬間緊握成拳,暗自咬牙,恨恨的看向一側的官瑤,都是這個蠢女人辦的蠢事!


  “好,好,好啊,”坐在主位的霍心庭笑的燦爛,語氣裏難得露出些許柔情,“很像,很像我家那位生前跳過的驚鴻,像,實在是太像了!”


  此刻也是恰巧,門外的輕風吹落了本就不穩的麵紗,露出女孩嬌嫩的素顏,小臉兒上帶著些許緋紅,顯得祈蓴尤為嬌嬈,驚為天人。


  “還差些東西呢……”祈蓴不滿意的看了一眼四個白屏板,拍了拍手,之前的女傭拿了隻毛筆上來,祈蓴摘了長達幾丈的水袖,接過毛筆,輕移步到白屏板前,朗聲開口:“梅是高潔誌士,是一種寂寞中的自足,一種“淩寒獨自開”的孤傲。它不屑與凡桃俗李在春光中爭豔,而是在天寒地凍、萬木不禁寒風時,獨自傲然挺立,在大雪中開出滿樹繁花,幽幽冷香,隨風襲人。”


  隨之提筆在獨留的空白處寫下——“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


  霍心庭笑著點頭,極為滿意。


  “蘭是世上賢達,”祈蓴抬頭笑看眾人,“空穀生幽蘭,蘭最令人傾倒之處就是幽,因其生長在深山野穀,才能洗淨那種綺麗香澤的姿態,以清婉素淡的香氣長葆本性之美。這種不以無人而不芳的“幽”,不隻是屬於林泉隱士的氣質,更是一種文化通性,一種“人不知而不慍”的君子風格,一種不求仕途通達、不沽名釣譽、隻追求胸中誌向的坦蕩胸襟。蘭花從不取媚於人,也不願移植於繁華都市,一旦離開清幽淨土,則不免為塵垢玷汙。”


  再次將筆落在蘭處的空白——隻有所南心不改,淚泉和墨寫《離騷》。


  坐在這廳中的人哪一個不是各界的鼎鼎有名的人物?先前還有許多看不上祈蓴這種小戶出身的人此刻也不得不服了氣,這樣惠質心蘭的女孩子即使放在他們的圈子裏,也算的上“窈窕淑女”了吧?

  “竹,是謙謙君子,”看著白屏板上的竹,祈蓴難免想起孤兒院教給自己成長的老人,語氣裏帶了些許恍惚,“它的‘勁節’,代表不屈的骨氣;它的‘虛空’,代表謙遜的胸懷,它的‘蕭疏’,代表著超群脫俗。 ”


  “好!”同樣對竹有偏愛的連哲也極為喜歡女孩的這番話,朗聲讚同,對上傲然廳中的女孩明亮的大眼,心中一震,果真是清透的女孩子。


  祈蓴輕笑,即使得了連家家主的認可,也不過是點了點頭,提筆寫下——何可一日無此君!


  “如果說,冬梅鬥霜冒雪,是一種烈士不屈不撓的人格,春蘭空穀自適,是一種高士遺世獨立的情懷,那麽,秋菊才兼有烈士與高士的兩種品格。”祈蓴仔細的將記憶中老人對自己說過的話一字一頓的吐出,“至於菊,才堪稱為世外隱士。”


  輕抬手,重落筆,寫下最佳——不是花中偏愛菊, 此花開盡更無花。


  “好!”這邊女孩筆落,霍心庭就已經拍了巴掌大笑,“我本以為霍家這種商賈氣十足的地方難有清流,如此看來,東辰的媳婦頗得我心,頗得我心呐!”


  畫是上等的墨畫,字是頂好的行楷,一畫本就難求,好字更是千金難遇,此刻四幅,可謂是齊了,若不是親眼看到是女孩所作,恐怕在座的人都會以為是大家所寫。


  “二叔前半生可謂是梟雄,”大眼彎彎的祈蓴清聲開口,“撫養東辰是費盡了心思,我身為東辰的妻子,對二叔既有敬佩又有感激,走了許多地方,看了許多東西,想著二叔一生呼風喚雨,壽禮也是著實讓我為難了許久,索性投了巧,望二叔不會太過於嫌棄,我不會給東辰丟臉,就好。”


  被誇,也是不驕,站在那裏就好似幽蘭一株,霍東辰看著女孩挺直了腰,小臉兒上帶著恰到好處的輕笑,乖乖巧巧。


  “小蓴兒說的又是客氣話了這是,”與小丫頭相處過些日子的霍心庭笑的開懷,點頭,“平日裏藏的也夠深了啊,不錯,不錯。”


  有些害羞了的女孩屈了屈膝,淡笑著離開大廳,去換了衣服,隨後再上的表演,就再也沒有一個有祈蓴更讓眾人震撼的了,一時間,廳中觥籌交錯的勸酒聲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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