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8章 塵埃落定
這種滋味有些新奇,霍東辰仔細體味了一下,著實有些新鮮感。
近四十年的時間裏,沒有一個人與他說過要“對等”,在他沒有執掌霍氏之前,他處於被支配的地位,在他執掌霍氏以後,更多的人屈服與他的雷霆手段之下,或敵或友,或許顧雲辭他們與他是對等的,可是,這般直接要求的,還是有史以來的第一個。
“對等?”霍東辰仔細咀嚼了片刻這兩個字,蹲下身,這是他的孩子,伸手放在男孩的肩膀上,“為止,對等都是用實力堆積出來的,你懂嗎?”
“霍東辰……”祈蓴扶額,這丫的要給她兒子灌輸資本主義的壓迫思想不成?
霍東辰扔給女孩一個安心的眼神,隨即,繼續開口:“最簡單的,顧艾傾學習鋼琴已經五年多了,而你拿得出手的,也隻不過是人家的零頭,你告訴顧艾傾,你想要與她的對等,你覺得,不可笑嗎?”
“吖?”為止皺了皺小眉頭,似乎有些清楚,很多還是茫然。
“你想要的,是我與媽媽在你的事情上與你商量,可以,”霍東辰頓了一下,“我也沒打算去專政,可是,為止,這樣做的,不問原因的,隻會有我與祈蓴,而其他人,無論是你覺得很好的顧艾傾,還是別人,你都需要一個足夠的高度,才能讓別人給予你想要的對等。”
這是一場父與子的對話,這是兩個男人之間的對話,這個男孩終生都記得,有那麽一天裏,他的父親告訴他,關於“對等”,何為實質。
祈蓴漸漸沉默,不得不說,或許,霍東辰更明白怎樣去引導一個孩子。
除了父母,誰還會給你足夠的對等呢?想要在別人那裏得到什麽,都要先有一定的高度,去付出一定的代價。
真的,這個男人很適合做父親呢。
最終,家教老師還是請來了,不過,另祈蓴有些詫異的是,這個家教老師竟然是個熟人——秦宥——依稀記得,兩人還有過些許的交際,這個男人是一個相處起來很舒服的男人。
沒有問為何一個大家公子偏偏成為了美術家教,這個男人在看到為止的瞬間有些怔愣著實讓祈蓴有些疑惑,特別是男人看她的眼神,隱隱約約帶著歉疚,這讓祈蓴感覺很不解。
不過,很快,祈蓴就明白了為什麽,因為——背後的那隻手終究被霍東辰捕獲了。
“祈蓴,放了他好不好?”秦宥看著不遠處的夫妻二人,輕聲開口,“那是我唯一的親人。”
祈蓴了然,看一眼受了木倉傷躺在地上頗為狼狽的年輕男人,確實是與秦宥有三分相似,隻不過,躺在地上的男人有些妖異,陰沉,遠遠沒有秦宥讓人感覺到舒服。
“我放了他?”祈蓴似乎聽到了很好笑的笑話,滿滿的不可置信,“秦老師,憑什麽?憑借你在五年前為我解了不少次的圍?還是憑借你是為止的家教老師?可是,很抱歉啊,秦老師,你為我解圍,我可以用別的方式感激你,可是,你當為止老師,一開始的目的應該並不是太純粹吧?”
站在女人身旁的霍東辰麵色冷硬,摟著女人的腰,極其富有占有欲,眼底墨色沉沉的,都是警惕。
“……”秦宥苦笑,確實是,可是,“祈蓴,為止在段燁澤那裏好嗎?”
祈蓴與霍東辰大驚,為止被送走是一件極其私密的事情,送去哪兒都是不明確的。
“你做了什麽?你對我的為止做了什麽?”祈蓴怒目相向。
為止是她用命拚下來的,是她此生唯一的延續,是她不可以觸動的底線,是她心底能困住心魔的牢籠。
霍東辰的麵色同樣不好看,哪怕他在孩子身邊放了不少的影子,可是,那是他的寶貝,他賭不起:“你應該知道的,秦宥,你們秦家與我是怎樣的關係,而如今,我隻要秦伽一個人去償還,而不是整個秦家,你就應該慶幸了,但是,我在這裏放下話,如果我兒子有半點不對,秦家老頭子與你和秦家的母親,我都不會放過。”
“……”秦宥愣了愣,苦笑,看一眼被霍東辰故意踩到傷處的男人,很是心疼,苦笑,“東辰,我不想與你們為敵的,我又怎麽會動為止?可是你更清楚,我有多少次機會可以動為止與你懷裏的祈蓴的,然而我也沒有妄動,就憑借這一個,你把他放了,怎樣?”
祈蓴不是傻子,霍東辰更不是,現在看來,當時秦宥會成為為止的家教老師並不是偶然,誠然,如他所說,他的機會不少。
“秦宥,我們都不是過家家,”祈蓴歎了口氣,她接受了不少年的心理治療,也自學了不少的心理課程,自然看出秦宥對躺在地上狼狽男人的感情,“你應該明白,這個男人手上有多少條命,你應該清楚,我是唯一幸存者,而那些孩子又經曆了什麽,秦宥,那是一個怎樣的地方,我相信沒有人比我更清楚,而這個男人為了他的一己之私,造就多少不可挽回的事情,霍家又因為他,失去了什麽,霍東辰因為他,失去了什麽,放過他,那霍東辰該怎樣對自己交代?我對自己又該怎樣交代?”
“……我知道……”秦宥痛苦的閉了閉眼,祈蓴說的他都知道。
在場的四個人都很沉默,躺在地上的腦仁突然間喑啞笑了出聲:“秦宥,你就是秦家的一個廢物,沒用的廢物……”
事到如今,還出聲挑釁,霍東辰陰沉著臉腳上加了些許力氣。
“廢物?”祈蓴蹲下,笑的柔柔,打量著麵前清秀的男人,歎了口氣,“你讓我明白了一個成語……”
“……”秦伽冷眼看著女人,勾唇,“人麵獸心?”
“定位很準嘛,”祈蓴笑了笑,隨即伸手,一甩手就是一耳光,速度之快讓在場的人都有些詫異,“還記得我嗎?很早很早之前,我見過你,在冰窖裏,你穿著一身白衣,冷眼看著我們,一個孩子並不知道你是誰,想要跟你取暖,你當時就冷了臉,厭惡的看著那身衣服,身後的大漢,就直接挑斷了那孩子的手筋,因為你的潔癖吧?而我就在角落裏,當時的我就很想讓你知道,什麽叫作踐了……可惜,這一刻來的那麽遲……”
“……留著你,也是一個廢物,”秦伽並不被女孩話裏的恨意所動,勾唇笑意盎然,“如果你不是唯一一個實驗半成品,我怎麽會留著你?”
“我想也是,”祈蓴也不惱,伸手接過身後霍東辰遞過來的手帕,擦了擦手,隨手扔到了地上,不出所料,秦伽冷了臉,“可是,秦伽,我當時就說過,如果我能走出去,就一定會讓你嚐試同樣的待遇。”
秦伽笑,霍東辰了然,秦宥直接白了臉,失聲:“祈蓴……”
“秦宥,這是我唯一的讓步,”祈蓴抬頭,語氣冰徹入骨,“他要嚐受我們曾經的痛苦,無論是死是活,我都把他還給你,霍家不收垃圾……當然,你如果不滿足,那我現在就可以讓他一命歸西,秦宥,在我眼裏,你是你,他是他,我不遷怒,但是我很記仇,他給予我的,給予東辰的,不可能白白一刀兩斷。”
秦宥啞口無言。
“秦伽,什麽是廢物?”祈蓴淡淡開口,“秦宥為了你幾次卑微入塵,我們因為你的一己之私喪生,霍氏因為你們秦家的自私,動搖了根基,其實在我眼裏,你才是廢物,上天製造出來的殘次品。”
秦伽的麵色扭曲墨沉。
“如果不是秦宥,我想,你可能會循環往複的生活在我生活過的過往裏,杜笙在,你不會那麽輕易死去。”祈蓴一字一句的,格外認真。
話語中的冰寒,足以讓屋內人驚駭。
霍東辰歎了口氣,既然小東西決定了,他隻能就這樣了,不過:“秦宥,霍氏在南太平洋,有一座孤島,很適合你們,你覺得呢?”
人可以就這樣算了,小東西既然決定了這樣,自然會放秦伽一條性命,他可以無視,但是,他不可能放虎歸山,隻能最大限度的限製。
秦宥苦笑:“好。”
這是最大程度的和諧,中間,用了無數條的性命,毀了無數人的希望。
秦伽敗了,秦家就那樣敗了,隱世二十年,終究沒有出世,過去的隻能過去了。
祈蓴最近兩天很慌亂,原因——要見霍家的老爺子去了。
所有的隔閡去掉,她也不過是一個希望愛人家人接受的小女人罷了,可是,鑒於她五年前的惡劣行徑,祈蓴有些心虛。
偏生霍東辰那男人似乎看破了她的套路,出個門,都有人跟著,不是本人親自陪同,就是李遊幾人輪流跟隨。
站在霍家大宅前的霍東辰想到這兩天小東西的焦躁,忍不住勾唇笑。
“當家的。”管家開了門,看出男人的好心情,“今天有什麽喜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