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嚴世釗
厲岩霆從喬化那邊回來之後,情緒就有些低落。
禾笙猜想應該與他以前發生的事情有關,沒有多問,無聲地抱著他的腰,埋頭在他頸間用自己的方式安慰他。
不知過了多久,禾笙感覺到他動了一下,沙啞的聲音從她頭頂響起,聽不出什麼情緒:「他是我隊友。」
厲岩霆沒有說出那個人的名字,但禾笙猜得出來,那人就是嚴嬌嬌的哥哥,嚴世釗。
「末世剛開始的時候,我跟他在漢城執行任務,在那個遊樂場里,最先爆發了喪屍病毒。」
厲岩霆語氣平淡,說著曾經發生的那些驚心動魄,沒有什麼波動,像是敘述著發生在別人身上的事情一般:「任務目標是個小孩子,而我們的任務,是擊斃他。」
那是一個很小的孩子,也就只有六歲左右,被家裡大人抱著,正在遊樂場玩得開心。
厲岩霆他們接任務的時候向來信息不透明,只有在耳麥里的聲音的指揮下架起槍,才能準確地得知任務目標。
槍口瞄準那個吃著棉花糖的小孩子的時候,他也不敢相信,居然會有人高價雇傭他們,去殺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孩子。
「我沒有動手,想退回任務。」厲岩霆說著,頓了一下,深深吐了一口濁氣,「但他開槍了。」
那個小孩子就死在他母親的懷裡,正中胸口。
孩子的母親愣在原地,鮮紅的血液汩汩湧出,染紅她的衣衫,蒼白了她懷中孩子的臉色。
她絕望的癱在地上,抱著她的孩子,無助地大喊。
遊樂場里人來人往,立刻有人發現了那對絕望的母子,緊接著有人上前提供幫助,但是意外就在這個時候發生了。
厲岩霆環住禾笙的腰背收緊,禾笙落在他懷裡,就像他的支柱:「那個孩子咬住了他母親的脖子,動脈破裂,鮮血噴濺,臨近的人沒有一個倖免,全部被鮮血淋了身。」
那是境內的第一起喪屍異變,就發生在末日預言出現的一個月後。
但由於怕引起民眾的恐慌,當地政府只能壓下來,並沒有報道。
負責法醫沒有發現任何異常,被鮮血噴濺到的人群也沒有當回事。
但旅遊高峰期過去之後,全國各地開始陸續發病,喪屍病毒大規模爆發。
厲岩霆:「任務結束后,我跟他們離開漢城,回到席爾默,卻意外發現發布暗殺任務的人,就在席爾默城中。」
「後來,席爾默城中也出現了異變的人類,我出門清理喪屍,回來的時候,面對的竟然是隊友的槍口。」
厲岩霆說到這裡停頓下來,禾笙還在震驚中沒有回過神。
她沒想到厲岩霆竟然經歷了喪屍病毒最初始的異變,也沒想到病毒大規模爆發前,原來還經歷過這樣的前驅期。
「他……他要殺你?」禾笙驚訝,即便這件事已經過去了很久,她還是為當時的厲岩霆狠狠地揪心,「他為什麼要殺你?」
「是他們,要殺我。」厲岩霆抬起頭,眼裡乾澀卻泛起了鮮紅的血絲,「他們接了任務,任務目標就是我。」
「後來我從席爾默逃了出來,一路被自己的隊友追殺,直到在一場混戰中被喪屍病毒感染,爆發異能,這才擺脫了他們,唯獨放走了嚴世釗。」
厲岩霆從始至終平鋪直敘地說著他的遭遇,沒有透露出什麼多餘的情緒,但禾笙就是感受到了他內心裡深藏著的悲哀。
被自己的隊友背叛拋棄,被追殺,那該是怎樣的絕望?
還有他身上的那道疤,究竟是在怎樣的情況下才被逼到絕境,才對著曾經生死與共的隊友下了死手。
「禾笙。」厲岩霆抬手扶住禾笙的後腦,拉著她低下頭來抵住了自己的。
「我殺了他們,我肩上的死人疤,不是一道,是十幾道疊在了一起,所以才會那麼猙獰可怖。」
厲岩霆說這話的時候一直看著禾笙的眼睛,直到他確定那雙乾淨的眼睛里除了對他的心疼,再沒有其他恐懼或是害怕的意味,他才收回視線,落在禾笙的唇瓣上。
禾笙曾經那樣厭惡疏遠過他,現在他的這些難看的過往全部擺在禾笙的面前,卻成了禾笙心疼他的理由。
若非末世降臨,人人都因著活命成了殺戮機器,他又如何能從陰溝里走到禾笙的面前,厚著臉皮成為她的未婚夫。
「不怪你。」禾笙搖了搖頭,語氣多有些陰鷙,憤怒從心頭湧起,一點也不像平時的她,「獵物和獵人,從來都不是一成不變的。他們對你動手,就該做好了被反殺的準備。」
「就算你沒有殺他們,我也不會放過那些人。」禾笙眼角水盈盈的,連放狠話的模樣都讓人憐惜不已。
禾笙的話讓厲岩霆感到些許意外,在他的印象里,禾笙一直都是個古靈精怪的小丫頭,沒什麼城府,想要做什麼都會寫在臉上。
這還是他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感受到禾笙的變化,不只是為了報仇簡單的手刃仇人,而是真正發生在內心裡的改變。
不再天真,有了自己的判斷,沒有盲目的善良,學會長出尖牙保護自己。
這樣的變化讓禾笙褪去了最初吸引他的青澀稚嫩,就像罌粟終於開出了鮮艷惹人的花朵,淬了毒一般,引人溺斃。
這個時候,厲岩霆第一次意識到,也許禾笙跟他,在骨子裡是同一種人。
「殺了他們,我從來都不後悔。」
厲岩霆終於在禾笙面前露出了一直以來隱藏著的真面目,他捏住禾笙的下巴,墨黑色的眼眸翻湧不止,陰霾中藏著兇狠。
「以前怕嚇著你,總是小心翼翼,甚至想好了,萬一真有一天你被我嚇跑了,就把你抓回來打斷腿困在身邊。」
無論是以前算計段展烽闖進喪屍群,還是前幾日利用徐可為對他的計劃扳倒對方。
厲岩霆做這些事情的時候總是把自己放在受害者的位置,一個不得不反抗的受害者,永遠站在道德的制高點,讓禾笙從他身上找不到任何錯處。
「哪裡需要你困著我呢?」禾笙撇了撇嘴,親手卸下了無形中捆綁在他身上的枷鎖,「我要跟你並肩作戰,從來不是說說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