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2章 人之將死

  李烈禁不住驚叫出聲，他再想躲避，哪裡還來得急。

  啪啪啪！

  數十支毒針，幾乎全部射在李烈的身上和臉上，他忍不住哀嚎一聲，掩面而倒。

  李余也是愣了片刻才回過神來。

  正所謂天作孽有可為，自作孽不可活！

  看著李烈疼得滿地打滾，身上的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成烏青色，他沉聲問道：「李烈，你可有解藥？」

  直到這個時候，李余還是想救李烈一命。

  李烈感覺自己渾身上下有千萬隻螞蟻在啃食，痛不欲生，他咬破了牙齦，嘴角滲出血水，斷斷續續道：「沒有解藥……此毒……無葯可解……」

  「……」

  「老幺！」

  「說吧！」

  李余站在李烈的身旁，低頭看著他。

  「我……我確實是輸了……」

  廢話！

  「我只有一件事……」

  說著話，李烈艱難的轉頭，看向殘存的兩百多名部下，斷斷續續道：「老幺……你……你放他們一條生路……」

  不遠處的那兩百多名燕軍將士，齊刷刷跪伏在地，放聲大哭。

  李余看了他們一眼，問道：「三哥可還說話算話？」

  這時候李烈的臉色也變成烏青色，他看向自己的部下們，有氣無力地說道：「過……過來，都……都過來！」

  人們一股腦地跑上前來，在李烈的周圍跪下一片，紛紛顫聲說道：「陛……陛下！」

  李烈的目光越來越渙散，他瞪大眼睛，但眼中卻沒有焦距。

  他說道：「我……我不再是你們的陛下……從今往後，李……李余……才是你們的陛下，向……向他叩首……」

  聽聞這話，周圍的燕軍將士們哭的泣不成聲。

  李烈顫巍巍地抬起手來，向身旁的一名將官頭頂拍了一巴掌，說道：「快……快向他叩首……」

  他是活不了了，但他的這些忠心耿耿的部下們都還能活。

  盡量為他們謀取一條活路，這是他李烈生前能為部下們做的最後一件事了。

  李烈的心思，部下們又如何不懂。

  被他拍了一巴掌的燕軍將官，腦門頂在地上，哭得泣不成聲，只不斷的重複著：「陛下……陛下……」

  李烈見狀，禁不住長嘆一聲，他只能看向李余，以乞求的口吻問道：「老……老幺，你……你能否放……他們……一條生路……」

  李余說道：「如果他們不再謀反的話！」

  李烈抓住身邊的那名將官，死死握緊他的胳膊，說道：「說話……快……說話……快說……」

  那名將官不敢看李烈的眼睛，在地上跪爬著轉了個身，面向李余，叩首說道：「臣，拜見陛下！」

  聽到他終於肯稱呼李余為陛下，李烈的臉上露出寬慰之色。

  他相信，以李余的性格，不會對他們趕盡殺絕，而且他要做天子，就得表現出天子的大氣。

  李烈平躺在地，看著頭頂的天空，喃喃吟道：「百戰欲施回天策，奈何大業惹天折……」

  說完這一句，李烈的眼中漸漸失去光彩。

  他急促起伏的胸口也漸漸停止了下來。

  見狀，周圍的哭嚎聲頓時連成一片。

  李余也是發出一聲嘆息。

  對於李烈的死，他談不上有多難過悲傷，更多的是有一種孤獨感。

  隨著他一個州接著一個州的收復，他的這些兄長們，也是一個接著一個的死去。

  李余不知道，是不是等他一統天下的時候，就只剩下他孤零零一個人了。

  人們都說天子是孤家寡人，現在他算是親身體驗到了。

  一名淚流滿面的兵卒猛然抬起頭來，目光如同淬了毒似的，惡狠狠怒視著李余。

  他猛然大叫一聲，抓起地上的長矛，向李余直衝過去。

  「住手！」

  剛剛被李烈拍打腦袋的那名將官大吼一聲。

  燕軍兵卒身子一震，獃獃地看向他看過來。

  將官哽咽著說道：「你忘記陛下臨終前的話了嗎？」

  那名兵卒呆愣片刻，如同被抽幹了力氣似的，手中的長矛落地，人也隨之癱跪在地上。

  不知過了多久，李余環視這兩百多名殘存的燕軍將士，說道：「你們都走吧！」

  沒想到李余真會放他們離開，那名將官小心翼翼地問道：「陛下……真的會放過我等？」

  李余點點頭，說道：「是。」

  「陛下就不怕我等再謀反？」

  「不怕。」

  李余說的那叫一個斬釘截鐵，底氣十足。

  他說道：「有件事，我還要拜託你們，離開這裡之後，我希望你們能去到燕州的各郡各縣，把我與李烈之間的約定，轉告給各地官府。」

  燕軍將士們面面相覷。

  李余環視四周，戰場上滿目瘡痍，屍橫遍野，他幽幽說道：「燕州已經死了太多的人，我不想再打仗，也不想再讓更多的人，毫無意義的死在這戰場之上，你們，都去吧！」

  那名燕軍將士沉思片刻，最終還是向李余叩首施禮。

  其餘的燕軍將士們，也都跟著他一併叩首。

  之後，眾人紛紛起身，相繼攙扶著，向戰場外走去。

  四周都是京師軍將士，他們想往外走也走不出去。

  李余沉聲說道：「讓他們離開！」

  聽聞李余的號令，京師軍將士們這才紛紛向左右退開，讓出一條通道。

  燕軍將官走出幾步后，突然停下腳步，扭轉回頭，問道：「陛下，我等可以帶走陛……燕王的遺體嗎？」

  李余面無表情地沉聲道：「我自會安葬李烈！」

  燕軍將官躬了躬身，未在說話，向人群外走去。

  高屠和秦勝英走到李余身邊，低聲問道：「陛下，就這麼放他們走了？」

  李余點點頭。

  高屠皺著眉頭說道：「陛下，微微臣以為，這這些反賊，賊賊心不死，只怕日日後又又生禍端！」

  李余問道：「所以，高將軍以為，當趕盡殺絕？」

  「正正正是！理理應如此！」

  「諸王紛紛稱帝，追隨者千千萬萬，都要趕盡殺絕嗎？」

  「這……這這……」

  高屠支支吾吾，半晌沒說出話來。

  李余意味深長地說道：「既然李烈已死，就隨他們去吧！」

  對李烈的殘餘勢力，李余並沒有放在心上。

  沒有了李烈這個主心骨，這些殘餘勢力也掀不起太大的風浪。

  寬厚仁慈，的確是李余的性格。

  但是還有很重要的一點，越是有底氣，越是有自信的人，待人處世就越寬和。

  相反的是，待人處世越狠戾，對人對事都要做到斬草除根的人，恰恰說明他的心裡極度缺失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