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眾人拾柴火焰高
「哦喲！那記者速度還挺快的嘛！原來是《嶺南晚報》的記者……胡萊你快看，你的事情已經有媒體捅網上去了。我刷抖音都刷到了你！」
場地適應訓練完，在從體育場返回酒店的大巴車上，有隊友拿著手機嚷嚷起來。
他這麼一說，其他人紛紛掏出手機，想要刷到這條視頻。
但也不是人人都能成功的：「為什麼我抖音上全都是美女視頻，就是沒有胡萊的……」
「大數據啊，那說明韓哥你平時凈看這些美女了！」
「噗，韓湘飛你是不是暴露了什麼？」
「還真是誒……」王光偉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機上刷出來的《嶺南晚報》的視頻。
裡面正是胡萊在機場外面接受採訪的視頻，面對手機鏡頭，胡萊面帶微笑說著：「……要不是這孫……指導對我坦誠相待，說我在海神俱樂部沒有前途，我也不會下定決心離開海神去閃星……」
看到這裡，王光偉暫停，然後問胡萊：「胡萊你是不是準備說『這孫子』然後臨時改口的？」
胡萊搖頭：「怎麼可能？我對這孫……指導是如此尊敬，怎麼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王光偉點頭：「行，我知道了。」
然後他繼續看。
陳星佚更關注的是評論里說了什麼：「評論有兩百多條了呢……看看說了些什麼？」
他示意王光偉別看視頻了，直接去看評論。胡萊說了什麼咱們還需要通過視頻來了解嗎？當時誰不是都在邊上聽了個一清二楚的？
王光偉只好點開了評論。
第一條熱評是：「胡萊是不是想說『這孫子』然後臨時改口了？哈哈哈！」
陳星佚抬頭看了一眼王光偉：「老王這條是不是你發的？」
王光偉連忙擺手：「我刷抖音都只看不評的。」
他們又繼續往下翻。
第二條熱評：「胡萊這個指控有點嚴重啊，這要是沒證據小心被孫赫告他誹謗……」
王光偉和陳星佚又抬頭看向胡萊，胡萊兩手一攤：「不告他是我孫子。」
第三條熱評：「這是真的！我可以作證！那個孫赫特別不是東西！要不是他，胡萊現在應該是海神一線隊的球員，都踢中超了！」
陳星佚和王光偉兩個人都用驚訝的目光再次看向胡萊，胡萊也很意外：「我靠，真有人給我作證啊？！」
※※※
高祐俊在網上忙碌了半天，還是一無所獲。
別看現在的胡萊人氣不低，但當時的他毫無名氣可言，孫赫也遠沒有現在這麼多爭議。
他們兩個人都是普通人，大家對他們的關注並不多，關於這件據說是發生在訓練場邊的事情，那就更缺乏證據了。畢竟訓練場邊也沒有記者在場，自然也是不可能留下什麼影像記錄的……
現在胡萊出了名，有人也會去翻他的過去經歷，了解他的成長曆程，但這些人中也沒有人發現了胡萊和孫赫的那番對話。
高祐俊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休息了半分鐘后，他拿起手機，決定先看看短視頻發出去之後有什麼反饋。
播放量已經超過五萬了，成績還行……
他在心裡嘟囔了一句，然後看著下面四百多條的評論，點了進去。
熱評第一條就讓他眼睛瞪大了。
「這是真的！我可以作證！那個孫赫特別不是東西！要不是他，胡萊現在應該是海神一線隊的球員，都踢中超了！」
※※※
「哈哈，《嶺南晚報》的抖音號聯繫我了！」
南山大學二十一號宿舍樓407號寢室里，老王大喊一聲。
「你幹嘛了？」大家都很好奇。
「我給他們留言說我可以證明胡萊說的沒錯！」老王得意洋洋地說道。「這個抖音發的時候標題是疑問句，說明記者也不是很確定這事兒的真假。我在評論里已經看到有人給孫赫那孫賊洗地了，我就氣不過……」
洗地的言論寢室里的人都知道，說是胡萊當時還默默無聞，孫赫何苦針對他？一定是胡萊被迫害妄想症犯了。
還有人說胡萊這是為了在足協杯半決賽開始之前干擾海神隊的軍心，才故意拋出這樣的言論，這都不是心臟的問題了，簡直是心黑！
類似的洗地言論還有很多。
另外也有人很客觀中立地讓胡萊拿出證據來。
這胡萊怎麼可能有證據呢？
在這樣的情況下，407寢室里的老四，也就是老王，他忍不住在抖音上留了言。
然後因為他是第一個說自己可以給胡萊作證的人，於是他的評論馬上就被諸多留言頂了上去，最終頂成了熱評第一。
大家圍了上來，看對方聯繫老王是怎麼說的。
「您好，我是《嶺南晚報》的記者高祐俊，請問可以提供聯繫方式嗎？我們想要就這個問題詳細採訪一下您。」
「怎麼辦，大楚？給不給？」老王回頭看著站在他身後的楚一帆。
「給啊，為什麼不給？我不知道是否有其他人知道這事兒，但我們是知道的。這事兒之後咱們一直追問，胡萊才告訴我們的。既然我們知道了，肯定就不能讓胡萊受這個委屈。」楚一帆說道。
「那行，咱們和這個晚報記者好好聊聊！」
※※※
「阿硯啊，你看了這個視頻嗎？」
海神隊隊長陳發仁在微信上給劉硯分享了一個抖音視頻，然後問他。
劉硯不用點開就知道隊長問的是啥，他早就看過了……甚至這事兒在U22集訓隊的群里大家還集體問了一波胡萊的，他當時就被不少人圈過。
劉硯回道：「我已經看過了，陳隊。你是想問我知不知道這事兒嗎？」
「對啊，你和胡萊在國奧已經認識了，你有聽他說起過這事兒嗎？」
「當時沒有，陳隊。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我們集訓隊的微信群里剛剛討論過這事兒……」
「那你覺得胡萊說的是真是假？」
「今天集訓隊的大伙兒也都這麼問他了，他說是真的……」劉硯想起胡萊當時在群里的話：
「……當然是真的了，那可是孫指導的經典語錄，我到現在都還可以全文背誦呢！」
「行，我知道了。」
陳發仁這句話剛剛發出來，劉硯就發現海神一線隊的微信群里有人在圈他，他點進去一看竟然和陳隊的問題一模一樣。
也是發個視頻然後問他是不是真有這事兒……
於是劉硯私底下問陳發仁：「陳隊，我這怎麼說啊？」
「實話實說，你知道什麼就說什麼。」
「好的，陳隊。」
隨後劉硯把他剛才和陳隊說的話又在群里重複了一遍。
這番話在群里引起了大家熱烈的討論。
「這事兒要是真的，那有人要倒霉了……」
「我聽說俱樂部賣掉胡萊只賣了五十萬，簡直是白菜價啊！」
「我早就說孫赫的眼光不行，看，被我說中了吧！」
「我覺得有點誇張了，孫赫當然是個傻逼。但放走胡萊恐怕也不像網上有些人說的那樣可惜。我不是說胡萊不行啊，我只是說他去閃星踢出來了，不能證明他留在海神也一樣可以踢出來。有時候換個環境還真就出人頭地了……」
看著大家的議論，劉硯沒有再說話。
他只是忍不住在想，如果當初趙指導和胡萊都沒有離開俱樂部，那麼現在該是什麼樣子的呢？
和胡萊在U22集訓隊做了一段時間的隊友之後，劉硯越發覺得和他做隊友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同時和他做對手是一件非常讓人頭痛的事情，畢竟你真的不知道他會對你做出什麼事情來……
以胡萊的能力，應該是可以在海神一線隊擁有一席之地的吧？
他不知道胡萊在中超能拿出什麼表現，但他想怎麼著也應該和上賽季的關新彥差不多吧……不，或許比關新彥更強。
嗯，反正肯定比這個賽季的關新彥更強。
※※※
高祐俊看著自己手機里的聊天記錄截圖，那是剛才他的採訪對象發給他的。
對方自稱是胡萊的高中學長，兼胡萊在東川中學足球隊的隊長楚一帆，這張截圖就是楚一帆和胡萊兩個人在微信中的對話。
對話內容和孫赫有關，是楚一帆追問胡萊為什麼情緒不對，在多次追問下，胡萊才終於告訴了他的學長事情的真相。
自然是因為他在海神青年隊訓練這麼久，所付出的努力竟然被新的青訓主管孫赫一番話就給抹平了。
胡萊向自己的校隊隊長傾訴了他心中的苦悶和情緒，同時也全文複述了孫赫對他說的那番話。
「……現代足球對中鋒的要求越來越高，也越來越全面，你只會射門有什麼用呢？你這樣的中鋒，不符合現代足球的要求與定義……我說實話吧，我不是說你在海神沒有前途，我是說你就算去其他球隊，也沒什麼前途。抱歉，我這人說話比較直，但我是為你好，與其這樣浪費大家的時間，還不如另外找條出路……」
看著胡萊複述的這番話，高祐俊都忍不住露出了目瞪口呆的表情——他最開始聽到胡萊說這事兒，以為孫赫就是說胡萊在海神沒有前途。那其實還能理解，畢竟或許是孫赫認為胡萊不符合海神的足球理念，不適應海神的戰術要求。現在大家都知道胡萊是一個優點和缺點都很突出的球員，也許孫赫當時就看出來了這一點呢？
現在不就有人用胡萊去了閃星之後打了出來這個現實給孫赫洗地嗎？說如果沒有孫赫這麼直截了當的拒絕，讓胡萊在海神繼續充滿幻想地在海神待下去，說不定他就錯過了閃星，也錯過了他人生最重要的一次選擇呢？
在不知道孫赫具體說了什麼的情況下，高祐俊覺得這種說法也有一定道理。
但現在他不這麼覺得了。
這特么……真是孫子啊！
這哪是說胡萊不適合海神的足球理念？這是在徹底否定胡萊這個人作為職業球員的價值啊——他說的已經很明白了，不僅是在海神，在其他球隊，胡萊也不會有出頭之日的。到最後他還乾脆暗示胡萊直接放棄踢球，另謀出路。
完全可以想象，如果當初胡萊真的不夠堅定，在最低谷的時候聽了這孫子的教唆，放棄了足球，另找出路……
那麼中國足球在2023年的3月13日的這天晚上，或許就不會再有那場酣暢淋漓的3:0，也還將繼續「恐韓」下去，我們這些中國球迷在黑暗中的摸索或許還要再延長一段時間。
高祐俊從這張聊天記錄截圖裡，完全可以感受到胡萊當時的苦悶和迷惘。
誰能想到那個在東亞杯中獨中五球榮獲最佳射手，在中甲聯賽中領跑射手榜風光無限的天才胡萊，竟然也會說出「楚隊，我當時真的覺得這條我自己選擇的路，恐怕就連跪著都走不下去了」……
但還好，他並沒有在這樣的自怨自艾情緒中沉浸太久，隨後胡萊在聊天中向楚一帆提到了他已經接到了趙康明的電話，打算轉會回到安東，加盟閃星，他相信「柳暗花明又一村，船到橋頭自然直」。
看到這裡，高祐俊竟然像是觀看一出懸疑劇終於所有懸念都要水落石出時那樣，長出了口氣。
因為他知道胡萊去了閃星之後發生了什麼。
中國足球的未來被保住了……
長出一口氣之後，高祐俊就越發對孫赫不爽起來了。
想到這裡，他開始幹勁十足的投入到了工作中，他要把明天發布的關於這事兒的短視頻以及文章全都做出來。
他不是海神球迷，也不是海神的同城死敵華南虎的球迷，他之前對海神這支球隊也沒有絲毫偏見，而現在他和這個叫孫赫的傻逼有一些私人恩怨了……
※※※
孫赫早就看過了抖音上的那段視頻。
當他看到胡萊說出那番話的時候，他是真沒想到這事兒竟然會被胡萊自己給抖出來。
他氣的拿手機的手都在抖。
這個混蛋瘋了嗎！
你做你的足球天才，我做我的海神青訓主管，我們大家現在的日子過得都挺好的，就不要在意過去的那些破事了好嗎？
他一直都覺得只要張強總經理不再自己面前提胡萊，他就完全可以當過去的事情沒發生過。
結果孫赫是怎麼也沒想到張強沒提，但胡萊自己提了！
他竟然會自揭傷疤，自曝其丑，把當初他被自己羞辱的事情拿出來說給記者聽……
媽的，這小子太賤了！
就在孫赫在心裡瘋狂輸出胡萊的時候，他的電話響了。
看到來電人姓名之後，他的心跳陡然加快。
「喂，張、張總……」他感覺自己有些口乾舌燥。
終於要了嗎？
這一天終於要來了嗎？
「小孫啊，你明天要是沒什麼安排的話，來南山體育場一起看比賽啊，我在主席台上給你留了個位置。」電話那頭的張強語氣溫和。
孫赫愣住了，不是來找自己興師問罪的？
「怎麼樣，行不行給個話嘛，小孫。」
「行行行，沒問題，沒問題！張總我到時候一定準時到！」孫赫連忙答應下來。
一般來說，一線隊比賽和他這個青訓主管關係不大，他是沒資格去主席台看比賽的，如果要看就去包廂里看球。但孫赫基本上是不會去湊這個熱鬧的。
沒想到今天張總竟然主動邀請他去主席台看比賽……
孫赫想了又想，覺得張總應該還沒看到抖音上的那個視頻，所以還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
否則的話如果張總看了抖音視頻，他應該不可能用這麼溫和的語氣對自己說話，也不可能邀請自己去主席台看比賽。
這就好，這就好……
等明天比賽上，閃星被淘汰出局，胡萊那小子徹底滾出大家視線之後。就算張總知道了自己和胡萊的事情，自己也有說頭了——看看胡萊在足協杯半決賽中的表現吧，不能因為他在中甲混的風生水起，就說老子當初的看法是錯的吧？海神可是中超球隊！他胡萊只是一個中甲級別的球員，哪裡配得上在我們海神踢球！
孫赫長出了口氣，覺得自己的危機暫時解除了。
明天，他要盛裝出席，等著在現場見證胡萊的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