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依照約定
當李青青從航站樓的出口走出來時，她看到的是熱情的球迷和媒體記者。
後者看到她出現，便蜂擁而至，將話筒伸到了她的面前，噓寒問暖：「青青旅途勞累嗎？」
儘管精神疲憊，但李青青還是強打起精神，面對記者們微笑著搖頭：「不累，我在飛機上睡了一覺的。」
看著李青青的笑容，似乎真的沒有受到旅途影響，不少記者都鬆了口氣。
接下來這場比賽對中國女足來說實在是太重要了。
她們必須在主場擊敗澳大利亞女足，才能夠獲得參加奧運會的參賽資格。
也難怪記者們如此關心李青青的身體狀況。
作為隊內唯一一個留洋球員，為了參加比賽，她得乘坐飛機橫跨整個亞歐大陸，旅途奔波的勞累再加上倒時差的關係，在比賽中發揮欠佳簡直太正常了。
可如果李青青都發揮不好的話，中國女足這次想要獲得奧運會參賽資格可就懸了——之前誰能想到每屆奧運會都沒缺席過的中國女足，竟然也會面臨男足那樣的困境呢？
之前因為球隊表現不佳，被出線直接競爭對手澳大利亞女足咬得很緊。
「對於接下來這場比賽，青青你有什麼展望嗎？」
李青青本來想條件反射地說一些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場面話，但嘴巴剛剛張開，她就想到了胡萊在微信上和她的聊天內容：「我給你說，我已經拿到了奧運會參賽資格，如果你來不了奧運會的話，可得欠我六十頓飯！」
當時李青青就抗議道：「為什麼是六十頓？！」
「因為這個約定最開始是你提出來的，我完成了，你卻放了我鴿子的話，你就得付雙倍責任！」
想到這裡，李青青自信滿滿地對記者們說：「我們一定會去馬德里！」
這也是她在微信上給胡萊的回復。
見李青青如此直接自信的回復，記者們面面相覷，總覺得好像和李青青平時的風格有些不太一樣……
不過能夠聽到李青青這麼說，大家也還是挺高興的。
希望女足這次在預選賽中的表現僅僅只是一個小插曲，最終還是可以成功去馬德里參加奧運會。
否則這次男足都去了奧運會，女足卻沒去成，那多可惜啊！
※※※
「怎麼全都是老面孔？」在餐廳吃飯的時候，胡萊和隊友們挨個打完招呼后，坐下來對同桌的王光偉發出了這樣的疑問。
「考察新球員那一套在現在這個節骨眼上不能用了。」王光偉給他解釋道。「八月份就是奧運會，七月份要集訓，現在還考察什麼新人？該考察的都考察了，覺得有實力進入國奧隊的人也都在這裡了。現在就算還有什麼新冒出來的人，施指導也不會招的。」
「那小宇豈不是沒機會參加奧運會了？」胡萊替自己的學弟感到可惜。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現在還考察新人，會讓別人怎麼想？覺得國奧隊連最基本的陣容都還沒固定下來，還怎麼可能在奧運會上拿到好成績？而且我倒覺得小宇不來參加奧運會對趙指導來說是一件好事? 否則到時候咱們全都走了，聯賽還怎麼打？」
「誒你們覺得歡哥會不會作為超齡球員跟著我們一起去馬德里啊？」陳星佚在旁邊問道。
「十有八九會……所以小宇更不能去了，他得守家啊！要不然等咱們回來? 家都被偷了? 還玩個屁啊！」
王光偉分析的很對? 對於目前這支國奧隊來說，重點已經不是考察新球員了，而是在現有陣容的基礎上? 不斷加深球員之間的默契和對戰術的理解執行能力。
所以這次和塞爾維亞國奧隊的比賽? 施無垠不僅沒招一個新人，還對這場熱身賽的結果顯得非常不看重。
他在比賽的上半場和下半場選擇了完全不同的戰術和人員配置。
胡萊和陳星佚在比賽中首發出場，陳星佚在比賽中為中國隊打進一球? 但也沒改變他在中場休息就和胡萊一起被換下的命運。
王光偉則在下半場替補出場? 打完了比賽。
在如此劇烈的輪換下? 國奧隊最終1:2不敵實力不俗的塞爾維亞國奧隊? 也是情理之中的。
在專業人士眼中? 這也沒什麼奇怪的。
這場比賽的成績本身也不是大家所看重的? 他們更看重的是球員們在比賽中的表現，是球員們對施無垠戰術的理解和執行。
從這一點來說，國奧隊小夥子們的表現還不錯。
基本上算是完成了這次集訓熱身賽的任務。
※※※
國奧隊的球員們結束了下午的比賽之後，返回酒店就解散了，他們將要回到自己所在的俱樂部? 等待六月份再重新集結? 打上兩場熱身賽? 再次解散。然後在七月份來到國奧隊報道? 進行為期一個月的集訓，備戰奧運會。
胡萊、陳星佚和王光偉過了安檢之後，找了一家肯德基? 一邊吃晚飯一邊候機。
三人端著各自的餐盤，剛剛在角落中的一張桌子旁坐下，胡萊就掏出手機，戴上無線藍牙耳機，熟練地打開了直播軟體。
「看什麼呢？」陳星佚好奇地湊了上來，結果一眼就看到了手機畫面中出現的李青青特寫。「哦，看李青青啊。」
一聽他這話，王光偉也向手機屏幕投來了目光：「今天有女足的比賽？哦，對了，爭奪奧運會出線權的關鍵比賽……比分如何？還0:0？這都下半場了呀……」
「解說員說李青青遇到了麻煩。」胡萊摘下半邊耳機說道。
陳星佚和王光偉換了個位置，都挪到了胡萊的身邊，手裡拿著漢堡包，雙眼專註地盯著那小小的手機屏幕。
※※※
李青青從地上爬起來，她身上的球衣球褲已經找不到幾處乾淨的地方了。
在這場比賽中，她作為中國隊的中場核心，頭號球星，遭到了澳大利亞女足的重點照顧，最少的時候身邊也有一個人，多時甚至有四個人來防守她，那場面就好像她被關進了牢籠中一樣。
主裁判吹了澳大利亞女足球員犯規，被吹犯規的球員正在向主裁判申訴，她認為自己沒犯規，而是李青青太不經撞了。
與此同時她還把目光瞥向李青青，希望看到李青青的臉上出現焦躁生氣的情緒。
這是球隊的戰術目標，就是希望利用一次次身體對抗和犯規，來讓李青青失去理智。
只要能讓李青青無法正常踢球，中國隊的進攻就將陷入泥潭。
這場比賽誰贏誰才能去馬德里，在戰術設計上自然是無所不用其極。
澳大利亞的目標就是摧毀李青青。
但是讓這名犯規球員感到意外的是，從地上爬起來的李青青拍了拍自己球衣上的草屑之後，臉上卻一點著急的表情都沒有，對於主裁判只是口頭警告而不是出牌警告，也沒有任何不滿。
倒是她的隊友似乎顯得比她還生氣一樣……
在接下來的比賽中，讓這位澳大利亞女足球員感到驚訝的是，李青青不僅沒有被自己嚇到，反而還專門沖著她來了——當李青青帶球往前沖的時候，目標很顯然是自己！
這個小女孩……
她決定給對方一點真正的厲害瞧瞧。
於是她也迎上去，試圖再次利用自己的身體優勢把李青青攔下來，就算再被吹犯規也無所謂，絕對不能讓這小女孩的氣勢上來，得讓她知道害怕！
但是當她衝上去時，卻被李青青用一個很乾凈的急停變向給晃了過去。
原本鉚足了勁撞向李青青的這名澳大利亞女足球員，反而讓自己失去了平衡，摔了出去……
澤楚省雲陽市的鳳凰足球場原本是雲陽鳳凰俱樂部的主場，現在則成為了中國女足的主場。能夠容納三萬人的體育場坐了一半，一萬五千名觀眾都在這時為李青青送上了最大分貝的歡呼，將之前他們心目中的女神一次次被撞倒在地的憋屈和不滿全都發泄了出來。
手機屏幕面前的三名國奧隊球員也忍不住發出了驚呼：「我去！漂亮！」
形成了突破的李青青沒有直搗黃龍，而是趁著對方防守球員向自己圍過來的機會，伸腳把足球捅向了右前方，給了中國隊的前鋒倪蘇妹。
因為澳大利亞的防守重心都放到了李青青身上，倪蘇妹正處在一個空當中。
接到李青青傳球的她順勢殺入禁區，面對薄弱的防守力量，從容起腳，足球從後上角飛進了球門，中國隊取得領先！
在轟然響起的歡呼聲中，通往馬德里的那扇門，原本是緊閉著的，現在終於稍微鬆動了一些。
※※※
丟球之後的澳大利亞女足加強了反撲的力量，一度打得中國隊非常被動，中國女足的姑娘們甚至不惜以身堵搶眼來阻止對手破門得分。
在這種緊張激烈的氣氛中，比賽來到了最後十分鐘。
比賽還是1:0，中國隊暫時領先。
王光偉突然抬起頭來：「誒，剛才廣播里是不是在喊咱們那趟航班開始登機了？」
「不知道。」胡萊和陳星佚兩個人頭也沒抬，繼續盯著手機屏幕，顯得毫不關心。
王光偉見這兩人太不靠譜，便自己掏出手機，通過航旅縱橫看了一下航班信息，發現確實是開始登機了。
於是他提醒兩位：「真的登機了，咱們該走了。」
陳星佚只好起身：「那走吧……」眼睛還依依不捨地盯著胡萊的手機屏幕。
就在這時，直播畫面中李青青在中路施行突破的時候，被澳大利亞球員拉倒在地，中國隊獲得了一個距離球門三十二米，位置居中的自由球。
胡萊抬起手：「等一下，把這次進攻看完。」
「好！」說完陳星佚留麻溜地重新坐了下來。
「那看完就要走啊……」王光偉也只好站在旁邊一邊繼續看比賽，一邊等他的兩位隊友。
在他頭頂的機場廣播中再次傳來「乘坐3U8962次航班從山海飛往錦城的旅客，您乘坐的飛機已經開始登機了，請你帶好行李……」
王光偉心裡想著，還好這裡距離登機口比較近，不用穿越半座航站樓，否則他真是要拖起兩個人就走。
手機屏幕中，澳大利亞女足的球員們已經在禁區里排起了人牆，而中國隊這邊，李青青彎腰把足球擺放在了主裁判用噴霧標記好的地方。
看樣子她應該會親自來主罰這個她所贏得的自由球。
※※※
李青青擺好足球之後，起身後退，騰出助跑的空間。
然後她雙手叉腰站住，扭頭看向主裁判，等待主裁判吹響哨子。
鳳凰球場的看台上，呼喊聲頓時小了許多，不少球迷們都忍不住放輕了呼吸聲。
在安靜下來的現場，那聲清脆的哨音就顯得格外清晰。
哨音響起，李青青深呼吸一次，將胸中的氣息吐出來之後，開始助跑。
非常乾脆的兩步助跑之後，她的左腳踢中了足球！
足球隨之騰空而起，高高越過奮力起跳的澳大利亞人牆，接著急速下墜，彷彿從雲端鑽出來的巡航導彈，向著澳大利亞的球門一頭扎來！
儘管澳大利亞的門將奮力起跳，但她被人牆阻擋了視線，起跳時機已晚，現在距離足球還差得遠，根本不是她盡量伸長手臂就能碰到的。
看起來只是一次失敗的垂死掙扎而已……
足球在迫不及待響起來的巨大歡呼聲中，飛進了澳大利亞的球門！
「漂亮！！漂亮！！李青青用如此漂亮的一腳自由球直接破門，幾乎為中國隊鎖定了去馬德里的機票！」胡萊的耳機里傳來了解說員興奮的嘶吼。
他隱約還聽到了陳星佚和王光偉兩個人的驚呼。
「我去，這球漂亮！電梯球啊！放到男足比賽中也是一等一的世界波！」陳星佚迅速獻上了自己的膝蓋。
王光偉也忘了登機提醒那事兒，目瞪口呆地看著小小的手機屏幕：「李青青也太強了！」
進球之後的李青青跑向角旗區，然後被自己的隊友們團團圍住，擁抱慶祝。
場邊老教練閆恩才從教練席上沖了出來，然後激動地把他的那頂幸運帽摘下來，拋向天空。之前球隊在預選賽中表現不佳積累在他頭上的壓力也都隨著這個動作，被甩到了九霄雲外。
和每一個上來慶祝的隊友都擁抱過之後，李青青跟隨她們返回自己的半場，在回去的路上，她將手掌舉向天空，然後收回四指，只留小拇指豎立著，微微彎曲。
然後她仰頭望天，向著那張夜空中並不存在得臉龐露出了笑容。
依照約定，胡萊，我也要去馬德里啦！
拉鉤上吊，咱們馬德里見！
※※※
「李青青這慶祝動作真別緻，這是啥意思？666嗎？」陳星佚猜測道。
「六這個手勢不是大拇指和小拇指一起比的嗎？哪有隻比小拇指的？」王光偉在旁邊糾正他的這個猜測。
胡萊沒有參與到他們的猜測中，而是起身收手機：「走，回家！」
王光偉和陳星佚拉著各自的行李箱跟在他後面，還在猜測爭論著李青青那個手勢的意思。
走在他們前面的胡萊則在咧嘴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