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本能
何塞·貝納爾對於自己之前的決定有些懷疑和猶豫，但這並不妨礙他現在做出決定。
進攻。
還是要進攻。
而且是更猛烈的進攻！
不用有任何猶豫。
因為加泰聯已經在自己的主場落後了，這種情況下不進攻還幹什麼？
難道反而還要收縮防守，避免丟更多的球嗎？
對於如今的加泰聯來說，丟一個球和丟更多球毫無區別。
如果他們不能扳回來，那就還是輸。
而加泰聯輸不起！
無論是從面子還是實際結果來考慮，都輸不起。
本來在小組第一遙遙領先的加泰聯可不想把小組第一拱手相讓。
於是在比賽重新開始之後，加泰聯繼續向利茲城發動進攻。
但讓包括貝納爾和助理教練巴斯克斯在內的所有人都很驚訝的是……
「見他媽的鬼！為什麼他們還在進攻？！」
貝納爾瞪大眼睛對自己的助手發出這樣的靈魂之問。
巴斯克斯獃獃地看著球場，無法給出任何回答。
因為他也想不明白。
對他們來說，好不容易取得領先的利茲城算是完成了他們最大的目標，那麼接下來他們一定是應該收縮防守，爭取能夠守住這一球優勢的。
結果當比賽重新開始之後，剛剛取得進球的利茲城士氣大振，竟然趁著這股氣勢繼續向加泰聯的球門發動攻勢！
他們……竟然還不滿足一球領先的比分嗎？！
場上的加泰聯球員們也十分意外。
他們都做好了在半場圍攻利茲城的準備——對於中場強大的加泰聯來說，圍攻是最能發揮他們長處的一種進攻方式。
只要利茲城收縮防守，將三十米區域外的控球權拱手相讓，他們就可以通過羅薩斯和坎普薩諾在中場的組織，以及兩個邊路的配合，向利茲城的球門發動持續不斷的攻勢。
到時候就像是鈍刀子割肉那樣，將利茲城磨死。
可比賽開始之後，懷著這種想法的他們卻一頭撞在了利茲城掀起的攻勢狂潮上——加泰聯撲的太猛，以至於身後的空當讓利茲城抓住打了一次很有威脅的反擊。
「卡馬拉——卡馬拉！！利茲城在邊路發起了攻勢，他直接帶球殺向加泰聯的球門！」
在聖家大球場震耳欲聾的噓聲和驚呼中，卡馬拉內切入禁區之後，稍作等待，把足球橫著傳出去，想要找已經包抄到中路的胡萊。
回追的福瓊連忙下腳鏟球破壞！
足球被他鏟起來后沒有飛出底線，而是劃出一道有些詭異的弧線，本著球門后角而去，將在前點的門將科德洛嚇出一身冷汗，連滾帶爬、四肢並用地轉身折返去後點。
直到他看見足球拐出底線，這才鬆了口氣，整個人滑倒在地……
整個聖家大球場的看台再次爆出給胡萊加油的聲音：「呼！！！」
「福瓊！！好險！他差點踢出一記烏龍球！」西班牙電視台解說員心有餘悸。
福瓊半躺半坐在地上，望著足球飛出底線的方向，嘴巴微張喘著粗氣，整個人目瞪口呆的，就好像還沒回過神來一樣。
僅看他這樣子，就知道被嚇得不輕。
畢竟他差一點就讓加泰聯徹底失去了扳回來的希望……
※※※
在場邊克拉克遺憾地整個人都蹦了起來，他落地時雙手抱頭，看起來像極了願望沒得到滿足的小孩子。
也不怪他這麼激動。
如果這球進了，比賽就將徹底失去懸念……
利茲城可以從客場全身而退，帶走三分。
要知道這可是在聖家大球場啊！
能夠在這座球場擊敗加泰聯的球隊並不多，就算是其他歐洲豪門來了這裡，也未必就能討到便宜。
利茲城要是能夠做到……他承認，自己晚上睡覺都會被笑醒的。
他這個三年前在英格蘭第二級別聯賽中還被人掃地出門的失敗者，也會有今天！
助理教練薩姆·蘭迪爾知道克拉克在想什麼，他在旁邊拍著後者的肩膀安慰他：「沒關係，東尼，沒關係！」
說著說著他自己就笑了起來——我竟然會因為這個球沒進就安慰球隊的主教練，似乎這是多麼令人遺憾的事情一樣……我是多膨脹啊？
※※※
加泰聯的球員們現在有些坐蠟——他們需要進攻，甚至是全力進攻。可是對手的表現又讓他們意識到，如果他們真的傾巢而出，搞不好利茲城還能再進他們一個球……
這可不是在危言聳聽，結合利茲城之前的表現，每個加泰聯球員們對此都深信不疑。
他們要進攻，但他們又不敢完全進攻。
這種矛盾的心態反應到比賽中，讓看台上的加泰聯球迷們都看出來了。
觀眾席上有人啐了一口：「該死的！他們就不怕這麼攻下去，一球領先都沒了嗎？！那可是好不容易才拿到的領先優勢啊……」
他是在抱怨依然在進攻的利茲城，他希望利茲城能夠收縮防守，把空間和球權都讓出來給加泰聯。
站在他旁邊的安東尼奧·巴萊羅瞥了他一眼，心說或許利茲城球員們根本不在意他們是否能夠拿到勝利。看他們的樣子，現在的利茲城好像就只是在享受和加泰聯對攻的樂趣而已……
這場比賽最終能夠踢成這樣，巴萊羅是真的想不到。
這並不是加泰聯第一次和利茲城交手，上一次客場3:1擊敗利茲城的時候，那好歹還是一個表現正常的對手。就算同樣是在比賽最後不顧一切的進攻，也是因為已經三球落後，所以才決定放手一搏，更不要說那還是利茲城自己的主場。
任何球隊在那樣的情況下恐怕都會選擇進攻的……
今天的利茲城則像是一群壓根兒沒有理智，也不會思考的瘋子，他們完全是憑著自己的本能在行動。
他們的本能就是……進攻。
彷彿嗜血一樣，加泰聯身上被撕開的傷口所散發出來的血腥味刺激得他們凶性大發！
※※※
「哎呀……怎麼不防守啊？」
電視機前的謝蘭患得患失地抱怨起來。
她看了這麼多場利茲城的比賽，怎麼可能不知道利茲城的足球風格呢？
但她還是發出這樣的抱怨，完全就是因為她現在特別緊張，生怕利茲城在拚命進攻的時候被加泰聯抓住機會，功虧一簣。到手的三分變成一分……
其實仔細想一想，哪怕能夠得到一分也是不錯的結果。因為比賽開始前，連平局這個結果都沒多少人相信的。
但謝蘭現在不這麼想。既然能拿三分，誰願意只拿一分？
胡立新安慰她：「其實選擇和加泰聯對攻是對的。現在很明顯加泰聯軍心不穩，反而是再進球的好機會。就是要趁著他們士氣低落，猶豫不決的時候加大進攻力度，說不定還能再進一球，只要再進球就算鎖定勝局了。而且就算不能再進球也可以成功把比賽時間消耗的所剩無幾……」
「話是這麼說，但他們就真不擔心被加泰聯進球啊？」
說話間，電視轉播正好切給東尼·克拉克一個特寫鏡頭，胡立新看著鏡頭中站在場邊正在揮手讓球員們繼續保持高壓的克拉克說道：「搞不好……克拉克壓根兒不在意自己的球隊能不能在客場擊敗加泰聯……」
「啊？不追求勝利？不追求勝利還能追求什麼？」謝蘭很意外。
「只是想要找個合適的對手痛痛快快地踢上一場吧……」胡立新喃喃道，但他很快又搖頭：「我只是隨便瞎說的，你不用往心裡去。反正對於目前的情況來說，進攻看起來很冒險，但確實是利茲城最好的應對策略。收縮防守的話，他們百分之百守不住這最後十幾分鐘的比賽。」
這話沒讓謝蘭放鬆下來，她反而更緊張了，身體顫抖的幅度肉眼可見。
胡立新見妻子這個樣子，也不再說話，只是笑著輕輕搖頭，也繼續看他的比賽了。
電視轉播里，解說員賀峰在說：「對於克拉克教練來說，一球領先恐怕是這個世界上最危險的比分。所以明明取得了領先，利茲城的攻勢反而比之前更猛了……說起來要不是滿場噓聲，這誰能相信利茲城竟然是在客場作戰啊！」
※※※
噓聲很大，大如雷鳴。
如果說在這場比賽之前，加泰聯的球迷們對利茲城這個對手毫無看法，不喜歡也不討厭，甚至都沒印象的話。那麼打完這場比賽之後，先不管結果是什麼，利茲城恐怕都會給這些加泰聯的球迷們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
讓他們在很長一段時間都忘不掉這支能夠在聖家大球場和加泰聯對攻，還能領先的球隊。
加泰聯並不是沒有在自己的主場輸過球，也不是沒有在這裡輸給過實力不如他們的球隊。
但那些實力不如他們的對手，就算是能夠在聖家大球場贏球，要麼靠運氣，要麼靠擺大巴。
在不少加泰聯球迷的記憶中，最起碼進入二十一世紀之後，他們還沒見過一支能夠在這裡取勝的球隊靠的是比加泰聯更兇猛的進攻火力……
※※※
馬里奧·薩拉多在面對約什·勞勒防守的時候，嘗試用連續的變向晃開對手。
但是這次他沒能取得成功。
因為他在第一次變向的時候，就腳下一滑，失去平衡，一屁股坐倒在地。
球權自然也丟了，被擋在前面的利茲城右後衛勞勒輕鬆獲得。
「……薩拉多在完全沒有身體接觸的情況下出現了失誤，他的體能也接近極限……」西班牙解說員用十分惋惜的語氣說道，「本場比賽薩拉多的表現確實很好，非常活躍。但活躍的代價就是他的體能比平時消耗的更快……」
似乎是為了證明解說員的正確，丟球后的薩拉多甚至都沒有像之前那樣迅速從地上爬起來投入反搶，而是坐在地上眼睜睜看著勞勒把足球傳出去。
貝納爾抬腕看錶，全場比賽第八十四分鐘。
「馬里奧的體能用完了，他無法再堅持比賽，我們必須把他換下來……」助理教練阿爾貝托·巴斯克斯在旁邊低聲建議。
「好吧，換他下來休息。」貝納爾嘆了口氣。
他本來是想讓薩拉多打完整場比賽的，因為薩拉多的個人突擊能力對於現在的加泰聯來說非常重要。在利茲城大舉壓上的時候，薩拉多一個人往往就能解決問題。
但現在看來，薩拉多很難再堅持下去，體能耗盡的他留在球場上也毫無意義。
還好貝納爾手裡還留了一個換人名額沒用，否則在這最後十分鐘比賽里，加泰聯就得以十人應戰了。
當助理教練巴斯克斯跑去從熱身區域叫回要被換上場的球員時，貝納爾繼續關注場上比賽。
利茲城的進攻又一次推進到加泰聯門前。
他們的反擊正是從馬里奧·薩拉多丟球開始發起的。
胡萊在禁區里牢牢吸引著希門尼斯，以至於加泰聯的後衛線沒有能夠及時對拿球的皮特·威廉姆斯施壓，反而是跟著且戰且退。
這讓貝納爾嗅到了危險的味道。
他瞪大眼睛，情不自禁地揮舞手臂大聲咆哮起來：「別退了，壓上去！！」
可惜場上的加泰聯球員們在無比嘈雜的環境里根本聽不見他的聲音。
他就這樣眼睜睜看著皮特·威廉姆斯在大禁區前沿突然起腳冷射！
還好門將科德洛做出了一次精彩撲救，把足球單掌托出橫樑，沒讓足球飛進球門。
貝納爾這才長出口氣。
雖然給了利茲城一個角球，但總比被直接攻破球門好。
剛才對於加泰聯來說確實是太危險了……
何塞·貝納爾只感到自己胸腔里心臟狂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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