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飛躍冰山
就算是和胡萊再親近的人，比如他的那些死黨朋友們，有些時候也會被胡萊搞糊塗，不知道他一本正經說出來的話究竟是真是假，是對是錯。
更不要說對胡萊其實並不了解的毛羅·阿爾貝塔齊。
比如你要問他，有沒有刻意去打造屬於自己的「冰山」人設，那他肯定會毫不猶豫的搖頭否認，因為「冰山」這個人設也確實不是他打造出來的。
他最開始並沒有想著每次撲救之後都要一臉平靜。
只不過有些撲救對他來說確實太簡單了，沒必要完成撲救后就咋咋呼呼的，倒顯得對方的射門水平多高似的，這不是給對方長臉嗎？
所以阿爾貝塔齊覺得自己只是完成了一次很簡單的撲救，而一臉平靜。
在有心人好事者眼裡，就覺得這事兒……挺有意思嘿。
有人開始收集阿爾貝塔齊那些撲救之後保持平靜的表現，然後做成集錦，放到網上。
命名為：「冰山阿爾貝塔齊」
阿爾貝塔齊本來就不是無名小卒，從少年隊開始，一直到職業隊，都是大家所關注的超級天才。
所以關於他的任何事情都備受矚目。
很快大家就注意到了這個視頻，被視頻集錦中阿爾貝塔齊每次撲救之後都一臉平靜從地上爬起來的樣子震撼，大為著迷。
精彩的撲救不稀奇，可做出精彩撲救之後卻還能保持淡定從容，和他的年紀完全不相符……就很稀奇了。
隨著視頻的傳播，有越來越多的好事者開始尋找那些阿爾貝塔齊那些一臉平靜的精彩撲救。
還真讓他們找出不少。
越來越多的視頻出現，每一次都伴隨著「冰山」的標籤。
久而久之，「冰山」就成為了毛羅·阿爾貝塔齊的綽號和標誌。
最開始阿爾貝塔齊可能並沒有想要打造這麼一個人設。
可當越來越多的人都開始這麼稱呼他的時候，他覺得……這個綽號也挺不錯的。
於是他開始有意無意地朝著成為「冰山」靠攏。
人設不是他打造的，他卻延續了這個人設。
所以你以為胡萊是在胡說八道嗎？
但在當事人阿爾貝塔齊心裡，他卻真的被說中了心事一般。
他確實是在努力維持「冰山」人設。
以前他也會在做出一次精彩撲救之後，振臂高呼，為自己打氣，也給隊友們打氣。
可自從他認可「冰山」這個綽號后，他就有意壓制了自己的衝動。無論是什麼撲救，他都會刻意麵無表情。
一方面他覺得做一個「冰山」很酷，另一方面他也不想讓那些稱呼他為「冰山」的媒體和球迷們失望。
所以他確實不是真正的「冰山」。
他確實也做不到沒有絲毫波動，保持內心平靜。
但要說這種做法有什麼問題嗎？
也沒有。
人生在世，無論是誰多多少少都會有人設的。無論是刻意打造的還是順勢而為的。
有人設不是什麼大問題，也沒什麼不對的。
可被胡萊這張破嘴這麼一說……就似乎成了很致命的問題一樣。
阿爾貝塔齊也不知道胡萊說得對不對，他覺得從邏輯上來說，胡萊說得對。可從情感上他又覺得胡萊說的不對。
他深深皺起眉頭。
※※※
已經從門前跑出去的胡萊回頭又望了一眼阿爾貝塔齊，看到他若有所思的樣子，就捂嘴低頭笑了起來。
從比賽開始前雙方握手聽到阿爾貝塔齊的那句話起，胡萊就覺得這場比賽他有機可趁。
為了讓機會更大更多，他再添了把火。
他那些話固然是誇大其詞，但核心本質是沒毛病的。
那就是他認為阿爾貝塔齊並不像人們所宣揚的那樣穩，也不像他在上一輪聯賽後接受採訪時表現的那麼淡定從容。
甚至可以說他的內心正一片火熱，那有絲毫「冰山」的樣子？
他在激動，在沸騰，在燃燒，可就是不冰不冷。
要說胡萊還得感謝王光偉。
因為在聽見阿爾貝塔齊那句話后，他一下子就想到了王光偉。
高中時期的王光偉被譽為是安東高中，乃至全國高中里最穩健的中後衛，成熟可靠，無可挑剔。
對於當時還是一個菜鳥的他來說，王光偉就像是如今的阿爾貝塔齊一樣，是一座幾乎不可逾越的高山。
尤其是那個「沒有人可以弄亂他頭髮」的人設流傳甚廣，幾乎成了不敗神話。
和如今阿爾貝塔齊每次撲救后都面無表情的「冰山」梗何其相似？
但其實從王光偉當時的大背頭造型就能看出來，他沒有自己所設計出來的那麼穩重，這個山海灘大佬造型的大背頭反而體現出了王光偉幼稚的一面。
這個道理很簡單——缺啥炫啥。
或者說，越是要用這些外在手段來製造傳說，那就越說明他和傳說中的不一樣。
胡萊用手撥亂王光偉的頭髮，也撥亂了他的心——在王光偉一把將他推倒在地時，胡萊就察覺到了。
而現在他從阿爾貝塔齊若有所思的樣子中，也可以看出來，「冰山」融化了。
在阿爾貝塔齊身上，心亂了，後果很嚴重。
因為他不僅僅是費倫茨的最後一道防線，也是這支球隊信心的來源。
※※※
單道生髮現身邊的王光偉突然激動了一下，但就這一下，他很快就恢復了平靜。
這讓他有些奇怪，便問：「怎麼了，光偉？」
「呃，沒什麼，單叔……」王光偉搖頭否認。
單道生明明是感覺到了王光偉的變化，但既然對方不承認，顯然是不願意說。
那他也不問了。
便點點頭，繼續看歐聯杯的比賽直播。
王光偉在心裡鬆了口氣，還好單叔是個講究人，沒有打破砂鍋問到底。
否則自己該怎麼回答？
說他剛才是突然在每次撲救都板著臉的阿爾貝塔齊身上看到了某種既視感？
單叔要是再追問什麼既視感？
這說來可就話長了。
那得從自己的高中時代講起……
關係到一件讓他有些尷尬的黑往事。
那個時候幼稚可笑的自己啊……努力打造這一個沒人能弄亂他頭髮的設定，彷彿依靠這個設定，就能在比賽中表現出色了一樣。
但最後，卻被胡萊那小子輕而易舉破掉了！
無論做得多麼精緻的髮型，用手一撥弄就會亂，這是常識。
但是到了比賽場上，大家的思維卻似乎都被固定住了一樣，沒人會想到用手去弄亂對手的頭髮。
彷彿足球的事情只能通過足球來解決。
可是這潛規則在胡萊那小子身上行不通啊！
所以王光偉一看見胡萊連續兩個角球時都跑去在阿爾貝塔齊面前說話，他就激動起來。
他覺得胡萊也應該是想明白了這個道理……
所以，有門兒啊！
這場比賽胡萊有門兒！
想到這裡，王光偉還是沒忍住內心激動的情緒多說了一句：「單叔，我覺得胡萊這場比賽會進球……」
單道生扭頭略帶驚訝地看了王光偉一眼，還是沒問為什麼，而是點了點頭。
※※※
利茲城全場比賽第五個角球開出來沒有對費倫茨的球門構成什麼威脅。
胡萊都沒有搶到落點去，足球被本·格里斯特直接頂出了底線。
輪到費倫茨進攻了。
但他們全隊心思都不在進攻上，所以攻勢很潦草。
就靠兩個邊路也很難威脅到利茲城的球門。
很快球權易主。
當足球回到利茲城球員腳下的時候，費倫茨的所有球員就像是退潮一樣，收了回去。
人們總用「水銀瀉地」來形容球隊進攻推進的時候流暢漂亮，一氣呵成，讓人看得是暢快淋漓。
而恐怕也沒幾個人能夠想到，「水銀瀉地」這成語還能用來形容費倫茨退守的場面……
等利茲城球員們把足球傳到前場時，他們面對的又是一堵完整的銅牆鐵壁。
傑伊·亞當斯拿球的時候，費倫茨前鋒古維隆·里斯迪克就跑上來逼搶他。
亞當斯把球傳給皮特·威廉姆斯，里斯迪克就轉身跑向威廉姆斯，似乎完全不在乎體力以上。
可不要小看了這位荷蘭前鋒在第一道防線上這種奔跑和逼搶，也是可以給拿球的利茲城球員們製造巨大心理壓力的，讓他們沒辦法仔細觀察，細心組織進攻……
當然亞當斯和威廉姆斯兩個人都不至於被裡斯迪克的搶截嚇得手足無措。
威廉姆斯見里斯迪克折返向他，就把足球再次傳回給亞當斯。
亞當斯沒有停球，而是直接斜長傳把球傳給在左邊路套上的左邊後衛法雷克·奎恩。
奎恩接球后，沒有繼續往前帶球——他倒是做出了要帶球的架勢，卻在接球之後突然急停，藉此機會甩開了費倫茨的右邊前衛法比奧·蒙特薩諾。
晃開角度后的奎恩不敢怠慢，起腳傳中！
足球飛向費倫茨的小禁區。
洛倫佐高高躍起，和對方中後衛雅各布·德沃夏克爭頂。
他沒能頂到足球，球被德沃夏克頂向禁區外。
在大禁區外罰球弧頂一帶，皮特·威廉姆斯衝上去和費倫茨的德國后腰亨利·施利特爭頂，他把足球頂向旁邊。
傑伊·亞當斯接到球，再把足球分給肋部的卡馬拉。
卡馬拉拿球面對防守球員，先是假裝要內切，然後猛地變嚮往禁區里鑽。
費倫茨的右邊後衛安德里亞諾·曼德利貼上來，卡在內線，不讓卡馬拉有機會往裡走。
畢竟內切和下底的威脅程度是不一樣的。
卡馬拉被逼得只能去底線。
唯一的好消息是，因為在禁區里，費倫茨的防守球員多少有些投鼠忌器，不敢下腳。但卡馬拉也很難有其他作為了——曼德利就卡在內線，他想要突破是不可能的，空間太狹小，突破就意味著丟失球權。
卡馬拉在被逼到底線附近時，實在是沒有辦法，只能一腳傳中！
曼德利猜到他會傳中，等的就是他這一下，伸腳阻擋！
足球撞在他的小腿迎面骨上，跳躍而起，飛向球門的前點……
在那裡，提前跑位的胡萊已經卡在了塞拉費尼的身前，正張開雙臂，身體略微後仰，努力擠靠著後者，不讓他搶回位置。
塞拉費尼在身後不斷把胡萊往前拱，只要他稍稍有點力不從心，就會被從現在這個位置擠開……所以胡萊必須投入全部精力在身體對抗上，這麼一來他就很難再有精力做其他的事情。
比如……射門。
胡萊和塞拉費尼的較量其實是很短暫的，電光火石間，足球飛過來。
就看到正在和塞拉費尼「頂牛」的胡萊抬起右腳，似乎是要接球。
但這麼一來，他就只剩下一條左腳還立在地上，支撐著他的身體。
不過塞拉費尼並沒有藉此機會繼續施壓，他反而穩穩地卡在胡萊身後，沒有更強硬的動作。
他擔心自己再用點力，萬一胡萊順勢摔倒，主裁判吹自己犯規那不就虧了嗎？
對於現在的他來說，其實什麼都不做才是最好的選擇。
因為胡萊在背對進攻方向，同時還是小角度的情況下，已經不可能再射門了。
他能把這球停住就算好的。
只是現在這情況，他就算停下來了又有什麼用呢？
被胡萊身體擋住視線的塞拉費尼並沒有看到胡萊接下來的舉動，否則他一定不會真的卡在胡萊身後什麼都不做……
胡萊的右腳抬起來卻並沒有停球，而是用腳後跟直接把即將落地的足球磕向了身後球門！
阿爾貝塔齊在前點封堵射門角度，看見塞拉費尼卡在胡萊身後，他就開始掃描胡萊周圍的情況——他要提防胡萊會把足球傳給附近的利茲城球員，然後由他們來完成射門。
在掃描完之後，他又把注意力重新放到了胡萊的身上。
除了傳球給隊友，阿爾貝塔齊還要提防另外一種可能。
那就是胡萊會直接射門。
這聽上去挺不可思議的——胡萊在背對球門，同時還被中後衛貼身防守的情況下，要怎麼完成射門？
但阿爾貝塔齊從不會小看胡萊，他認為胡萊是有可能射門的。
比如……用腳後跟。
所以他壓低重心，目光從塞拉費尼的兩腿之間望過去，就看見胡萊抬起右腳后，沒有停球！
而是用有一個腳後跟擊球的動作！
落地的足球就從塞拉費尼的襠下鑽了過來！
阿爾貝塔齊重心迅速下沉，準備倒地撲球！
可接下來他卻瞪大了眼睛，身體一歪，沒有倒下去。
他看見了什麼？
足球從塞拉費尼的襠下鑽過來之後，並不是貼著草皮滾來的，而是向上躍起，劃出一道拋物線，從阿爾貝塔齊的身邊……掠過！
高度正好在他頭頂左右。
由於慣性原因，阿爾貝塔齊完全沒辦法再做出反應。
他只能扭頭眼睜睜看著足球從他旁邊飛躍……
然後墜入他身後的球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