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事實
「……日本隊在世界盃預選賽亞洲區附加賽中，3:2淘汰了澳大利亞，獲得了和加拿大進行最終附加賽的資格。而在比賽中打進一球，助攻一球的杉山達哉當選全場最佳。
「效力於維塞多夫的杉山達哉不僅僅在俱樂部是球隊的核心，在日本國家隊也不可或缺。在這次對陣澳大利亞的附加賽中，他充分發揮了自己中流砥柱的作用。我們可以毫不誇張地說，日本足球已經正式進入了杉山達哉的時代……
「……回到俱樂部的杉山達哉也將面臨歐冠的考驗，維塞多夫想要從小組出線，杉山達哉的發揮至關重要。同時這也是他在俱樂部里和胡來的第一次交鋒……」
周子經從森川淳平身邊過的時候，瞥到了他的手機屏幕，見上面是杉山達哉的照片，就忍不住調侃道：「喲，風雲人物啊。」
杉山達哉絕殺澳大利亞，幫助日本隊打進了世界盃附加賽最後一輪的事情，周子經自然也是知道的。
不過中國隊可是直接獲得參加世界盃決賽圈的資格，所以周子經在說這話的時候是有優越感的，語氣中帶著譏諷——他對日本人可沒什麼好感。
森川淳平是個例外，主要是周子經基本上把說著一口流利中國話的森川淳平當中國人看待了。
森川淳平解釋道：「是媒體對杉山君的報道。」
周子經聞言就又調侃了一句：「報道功臣嗎？那也應該來報道報道你啊，你也是日本隊的大功臣呢！」
「沒必要，我不需要……」森川淳平搖頭。
周子經哈哈大笑——他當然知道森川淳平不在乎媒體的報道，媒體也很少採訪他，因為在他身上沒有什麼值得挖掘的新聞。
無論是在俱樂部還是在國家隊，他都很少出席參加賽前賽后的新聞發布會。
胡來還有和李青青的愛情故事呢，而在森川淳平身上，你找不到任何和足球無關的東西。
他是一個真正純粹的足球運動員。
不是「足球明星」，而是「足球運動員」。
「說啥呢？世預賽的事情嗎？」笑完了周子經問道。
「不全是，還有歐冠的。」
「歐冠？」周子經愣了一下，然後想了起來，「哦，下周中維塞多夫打海盜啊……」
「正是。」
「我想想啊……維塞多夫好像還沒贏過球？那豈不是一隻腳踩在懸崖邊上了？」周子經用眼神向森川淳平進行確認。
森川淳平點點頭：
「再輸下去，確實很難從小組出線。」
「森川你覺得維塞多夫能贏嗎？」
森川淳平搖頭：「我不知道。」
周子經有點吃驚：「這還有啥不知道的？這不是送分題嗎？難道維塞多夫還真能贏？那可是海盜的主場……」
「杉山君一定會在這場比賽中拼盡全力的。」
「那也改變不了什麼……」周子經聳肩撇嘴。「他們倆壓根兒不是一個等級的。」
森川淳平沉默，因為他知道周子經說得對。
不管杉山達哉對於這場比賽有多重視和期待，也改變不了事實。
在他默默贊同周子經的時候，就看見後者用大拇指指著自己說道：「能打敗胡來的，只有我周子經！」
森川淳平張嘴要說話，就被周子經打斷了：
「森川你忘了我們共同的目標了嗎！」
森川淳平剛剛張開的嘴又閉上了。
※※※
杉山達哉在酒店餐廳里吃早飯，周圍的隊友們一邊吃飯一邊聊著天。
今天的主題是昨天晚上的西甲比賽。
在昨天晚上結束的一場西甲第八輪比賽中，馬德裏海盜客場2:0擊敗了塞巴斯蒂亞。
剛剛結束國家隊比賽，回到俱樂部的胡來在這場比賽中首發出場，踢了七十分鐘，梅開二度。
完全看不出疲態。
對維塞多夫來說，這可不是好消息。
「胡這狀態真是太好了……他已經進了七十六個球，我沒記錯的話，他去年一整年也才進了七十六個球吧？」
「是啊，他今年應該肯定可以破蒙蒂埃爾的紀錄了……」
「國家隊比賽的時候，其實胡沒怎麼踢，所以有這樣的表現很正常……你們知道嗎？中國隊為了讓胡休息，專門來歐洲踢熱身賽……」
「既然是為了胡休息，為什麼不幹脆別招他進國家隊呢？」
「哈，你們不知道胡在中國有多受歡迎嗎？如果迪隆敢不招胡的話，那他肯定會被中國球迷撕碎的……」
「得了吧，他也不是沒這麼干過……我記得九月份的國家隊比賽日，胡好像就沒有回中國……」
大家討論的很熱烈，但杉山達哉卻並沒有要參與其中的意思，儘管他的德語水平完全可以保證自己很流暢的發表自己的看法。
他只是在旁邊安靜地聆聽。
直到有人端著咖啡坐到了他對面的餐椅上。
「如果我們隊里有誰最有資格發表與胡有關的看法，那我想除了你就沒有人了。你為什麼這麼沉默，杉山？」
來人對杉山達哉說道。
「你也有資格發表意見，尼科。」杉山達哉說道，「你和他在奧運會上交過手。」
「我只和他交手過一次，而且那也只是奧運會上一場雞肋小組賽，我感覺的出來胡他有所保留……」尼科·施特勞尹聳聳肩，然後笑起來，「我希望他在這場比賽里也有所保留，哈！」
杉山達哉沒笑出來，因為他內心十分矛盾。
他和尼科·施特勞尹一樣，從球隊的角度出發，希望胡來不要太把這場比賽當回事兒。
這樣球隊贏球的幾率才會大增。
可是在內心深處，他又覺得如果胡來真的有所保留，就意味著在對方眼裡，自己根本不是一個能夠讓他提起興趣的對手……
這又讓杉山達哉有些失落。
我期待了這麼久的較量，要草草收場嗎？
見他這個樣子，施特勞尹就問：「怎麼？」
杉山達哉搖頭：「我不知道，尼科。我不知道是應該希望他有所保留，還是全力以赴。前者我們可能會贏球，但說明他瞧不起我們，後者最起碼說明他認為我們是值得一戰的對手。」
「嗯……」施特勞尹也認真對待起這個問題來。
他皺起眉頭思考了一番后，給出了他的選擇：
「那還是別瞧得起我們吧，我可不想讓他在我們身上再來一次『世紀轉身』……哈！」
聽見施特勞尹的調侃，杉山達哉禮貌性地笑了一下。
真的是禮貌性的笑容，實際上他壓根兒笑不出來。
如果他是一個普通球員，那麼他現在並不介意和施特勞尹一起開玩笑自黑。
可他不是。
他本應成為繼朴純泰之後，亞洲足球的代表人物……
想想自己在十六歲的時候，就已經被全亞洲所矚目，那個時候胡來在哪兒？
他聽都沒聽過這個名字……
後來在東亞杯上初見后，胡來以火箭飆升般的速度，迅速成為了杉山達哉的勁敵——在杉山達哉想來，將胡來這個初出茅廬的小子視為自己的勁敵，已經算是非常重視他了。
我並沒有瞧不起這個對手，我沒有驕傲輕敵，我也沒有放鬆對自己的要求，可為什麼……還是一點點被他甩下了呢？
媒體、球迷都在津津樂道胡來和梅利、卡邦卡誰更強。
我似乎已經沒有資格做他的對手了
事實好像也是如此，我們甚至要「祈求」胡來高抬貴手……
我和他，確實已經不在一個檔次上了。
他一個賽季可以打進九十五個球，他在歐冠單賽季能夠打進二十三個球，他幫助海盜贏得了西班牙足球歷史上的第一個「三冠王」……
這些成就，無論是哪一個，自己都做不到。
可……
杉山達哉就是覺得心裡有個念頭放不下，不通達。
彷佛老有一個聲音在他耳邊對他說：
放棄吧，認輸吧，你確實不如他……
杉山達哉承認這個聲音說得都對，但他心裡就是不舒服。
尤其是在世界盃預選賽上，雙方第一次交手，在自己的主場輸給了他，第二次交手，胡來乾脆都沒有被召回國家隊。
自己面對的是一支沒有胡來的中國隊。
儘管如此，他也還是沒贏！
似乎證明了自己確實不配做胡來對手的事實……
杉山達哉意識到，他之所以如此不舒服，不是因為自己不如胡來。
而是因為這是事實。
他不如胡來，是事實。
無可辯駁的事實，大家公認的事實。
這個事實就像是把尖刀，狠狠捅進了他的心臟，再轉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