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看在冠軍的份上
「媒體們真是見風使舵的混蛋！」
尹翁·馬丁內斯對賽后媒體上和網路上的那些聲音非常不滿。
「都快吹上天了！什麼歐冠最佳進球……歐冠還沒結束呢！」
卡多索·托尼尼在旁邊看見自己的朋友憤憤不平的樣子，就笑個不停。
尹翁還在抱怨：「光看媒體和網路上的說法，還讓人以為那小子才是最大功臣呢。可實際上，我們能夠逆轉加泰聯，分明是胡的功勞！是他在中場休息的時候鼓舞了士氣，也是他先用兩個進球追了上來……」
「但法里亞斯確實是絕平了嘛。」
「他就是運氣好！而且沒有胡的兩個進球，他拿什麼『絕平』？要真是像網上有些白痴說的那樣，讓法里亞斯當進攻核心，只怕我們到最後也就那一個進球，再漂亮又有什麼用？」
「埃托雷不會讓法里亞斯當核心的，我們的進攻核心還是胡。」托尼尼說道。
「這是當然，可因為這個球，那小子的主力也算是坐穩了……」尹翁說到這裡，用力嘆了口氣。這才他最擔心的。「卡多索，你再想要搶回主力，就難了……」
尹翁這番話得到了其他幾個人的贊同。
大家今天晚上湊在一起吃飯，名義上是慶祝歐冠晉級半決賽。
可大家的表情卻都有些愁苦，並不是特別高興，一頓打著慶祝旗號的飯愣是讓他們給吃成了吐槽大會。
正如尹翁所說的那樣——在比賽中出風頭的是法里亞斯，明明是他們所討厭的傢伙，卻在比賽中用那麼漂亮的進球扳平了比分，成為了賽后的焦點。
就算他們對法里亞斯再怎麼不滿，也不得不承認，那確實是一個很漂亮的進球。
看著一群為自己鳴不平的隊友們，托尼尼最後還是沒忍住，對他們說道：
「其實是我去找的埃托雷，讓他在接下來的比賽中都讓法里亞斯首發的。」
一群人目瞪口呆地看著他。
尹翁最先反應過來：「你瘋了？！」
尹拉蘇斯塔恍然：「你要為世界盃留力？」
托尼尼搖頭：「我既沒瘋，也不是為了給世界盃留力。我只是不希望因為我和他的主力之爭，讓所有人都跟著浮躁起來，從而導致球隊分崩離析。隊內的氣氛已經足夠糟糕了，就像是一個隨時可能被點燃的火藥桶，這種時候就不要再划火柴了。」
有人問了一個很幼稚的問題：「既然要退讓，那為什麼不能是那小子退？」
托尼尼笑了：「如果他能做出這種事情，我們現在還需要頭痛嗎？」
尹翁咬牙道：「媽的，更不爽了。明明從未把球隊放在心裡，只想著自己一個人出風頭，卻反而可以成為受益者……」
尹拉蘇斯塔問：「卡多索你這樣做，難道就可以讓那小子理解你的用心了嗎？他難道不會因為你的主動示弱，而蹬鼻子上臉？更加得意忘形、自以為是嗎？」
托尼尼嘆了口氣：「你們不了解法里亞斯。」
尹翁撇嘴：「說得你好像了解一樣。」
「我和他是競爭對手，我當然要比你們都更了解他一些。」托尼尼回答的理直氣壯，「法里亞斯是一個超級天才。這樣的人，最看重的是什麼？」
他向在場所有人拋出了個問題，就看著他們，似乎是想要考考他們。
大家果然皺起眉頭，開始思考問題的答桉，然後七嘴八舌地討論起來。
「金錢？」
「太俗了吧？據說咱們俱樂部當初給他開的薪水可沒有隔壁高啊，為了錢，為什麼不去隔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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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氣吧？他肯定渴望成為最頂級的球星……」
「有道理。但現階段他肯定不可能實現，想要成為最頂級的球星，他可得以核心身份拿到幾個重要冠軍……」
大家討論了一番也沒有達成共識，最後他們紛紛看向托尼尼：「你來說，卡多索。」
眾目睽睽下，托尼尼說道：「我認為他有很強的自尊心和自信心，他現在最看重的其實是承認。」
「承認？」
「或者說是和他天賦才華相匹配的尊重。他是個超級天才，十五歲的時候就已經引起了全世界球探的關注，十七歲決定轉會時，引來了歐洲豪門的瘋搶。這樣的經歷，其實就是歐洲足壇對他實力和天賦的承認和尊重。八千萬的轉會費也是尊重的一種表現方式。」
針對托尼尼這套邏輯，大家倒沒有提出質疑。
轉會費和豪門看重，確實是最能體現一個球員地位的指標之一。
要不然為什麼媒體總是會炒作轉會傳聞，或者球員的轉會費、身價？
還不就是因為這樣的指標，總是可以最簡單直接地表現這名球員的地位。
「繼續說，卡多索。」
「他在來到我們球隊之後，先是在B隊踢了一個賽季的西乙B。還記得當他在西乙B連連進球之後，媒體是怎麼說的嗎？他們說法里亞斯應該直接去打西甲，而不應該經歷西乙B的適應期。我想那個時候法里亞斯就已經憋著勁，想要到一線隊證明他自己同樣可以在西甲表現出色了。」
托尼尼繼續說道。
「但是當他被調上一線隊之後，等來的卻不是主力和眾星捧月，更不是在西甲大殺四方。不管我們的主教練是出於什麼心態這麼對待他的，法里亞斯肯定會覺得自己沒有得到尊重和承認，他在西乙B的那些表現就好像沒被看見一樣。所以他才會心生不滿……我這麼說不是要替他辯護，我只是嘗試站在他的角度來分析過去所發生的那一切的原因。」
他舉起雙手補充道，因為他知道自己的隊友們對法里亞斯都很不滿，為了避免他們和自己爭個不停，總得先套上護甲。
他可不想再次陷入那些已經在更衣室里發生過很多次，卻毫無意義的爭執中了。
「我們所有人，或許是因為先入為主的觀念，或許是因為法里亞斯態度的問題……總之，沒有一個人是站在他的角度來看待問題的。而我作為他的競爭對手，這幾個月確實嘗試著從他的角度想了很多事情。有的以前我們怎麼也理解不了的事情，如果真能站在他的角度來想，或許就能知道為什麼了——不是說他有道理，而是我們好歹能理解他為什麼要那麼做了。」
疊完甲之後托尼尼繼續說道：
「其實我們對他的反感也是同樣的原因：他的對抗態度是因為他覺得自己沒有得到尊重和承認。我們對他的不爽，是因為我們覺得他作為一個年輕新人，初來球隊，卻沒有表現出對一支歐冠三連冠球隊的尊重。不，不要打斷我，這個問題你們自己在心裡想就行了，不用說出來。」
他阻止了要張口的尹翁后，繼續說道：
「這麼一個渴望尊重和承認，甚至不惜和全隊對抗的傢伙，當他知道不用努力就可以輕鬆獲得首發的保證之後，你們覺得他是會高興呢，還是會……憤怒？」
大家聽到這裡，全都目瞪口呆地看著托尼尼。
因為只要他們接受了托尼尼之前的話，那麼根據一個正常的邏輯推理，就很容易得出結論：
法里亞斯並不會因為托尼尼把首發讓給他，而開心，反而會很不爽。
「尤其是我在賽前那天的訓練上，一直在針對他。」
亞歷杭德羅·洛佩斯恍然大悟：「所以你是為了讓他知道，你讓首發給他，既不是因為受傷，也不是因為自認狀態不好！」
托尼尼微笑著點頭：「你們覺得我主動讓首發是怕了他，但不是，我這麼做在法里亞斯看來，是對他的羞辱和蔑視。他怒不可遏，同時也會更想著要在比賽中證明自己配得上首發……在和加泰聯的次回合比賽中，我們確實需要他在左路的突破。事實證明，他做到了。」
大家都陷入了沉默，只有尹翁習慣性要反駁托尼尼：「他之所以做到是因為運氣好。在那個球之前，他可是浪費了不少機會。我們的第一個球，也是他死不傳球，如果不是他最後的射門正好被舒爾曼撲到胡跟前，這個球就沒了……」
「沒錯。」托尼尼點頭贊同了尹翁的說法，「他確實浪費了很多機會，如果他不浪費那些機會，我們或許不用等到最後時刻才扳平比分，我們甚至都不用打加時賽，直接就能在常規時間裡完成逆轉……
「但那些都是如果，對已經結束的比賽做各種假設毫無意義。事實才有意義，事實就是他確實是在最後時刻用他的方式絕平加泰聯。
「而且我認為看事看人，還是要看積極的一面，不能總挑著問題和缺點看。那樣的話，誰都有問題，誰都不值得信賴。」
尹翁冷哼：「積極的一面？你以為這場比賽他的表現就可以證明他可以勝任現在的位置了嗎？你以為我不了解他嗎？我給你說，卡多索，我也很了解，因為他是你的競爭對手，也是我在左路的搭檔！
「你信不信，卡多索？我可以和你打賭，我打賭這個進球只會讓那小子越發迷信自己的那一套，接下來的比賽他都會一次又一次埋頭單幹。那些蠢貨在為這個球歡呼，卻不知道這個球反而會讓我們接下來的比賽更糟糕……
「胡可是說了，要用一個歐冠冠軍送給埃托雷做禮物的。但如果讓那小子繼續這麼下去，我們就算已經打進半決賽，也不可能還能再創造奇迹打進決賽的，更不可能贏得冠軍！」
等尹翁發泄情緒一樣說完之後，托尼尼這才語氣平靜地說道：
「恰恰相反，尹翁。我認為我們確實有可能贏得冠軍。當然這得感謝胡，因為是他如此明確地提出了這個目標——在他之前，整個賽季，我們所有人都被內部問題搞得焦頭爛額，沒有一個人敢去想一下贏得冠軍這件事情……」
海威爾調侃道：「畢竟誰能相信這麼一支分崩離析的球隊有爭冠的實力呢？」
托尼尼笑起來：「所以我說要看積極的一面。」
「卡多索，我真的很好奇，是什麼讓你對那個法里亞斯突然有信心了？」尹翁皺眉問道，「你好像突然變了個人一樣。」
托尼尼說：「最開始我只是想著息事寧人，刺激一下法里亞斯，所以才主動提出給他打替補。但是昨天那場比賽，讓我改變了對他的關鍵看法。那就是我認為法里亞斯和我們是一樣的。」
「和我們一樣？哪裡一樣了？」
「對冠軍和勝利的渴望。和以前的我們是一樣的。」托尼尼又補充了一句。
自從歐冠三連之後，這個團隊對冠軍的渴望就沒有以前那麼強烈了，這在大家心中也不是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否則為什麼要等到胡來用「送給主教練一個臨別禮物」做理由，才能喚起大家對冠軍的渴望呢？
托尼尼又問他們：「我問你們一個問題，以法里亞斯和埃托雷的糟糕關係，當他知道昨天我們和加泰聯的比賽勝負，將會決定埃托雷的命運，你們覺得他應該怎麼做才符合他的利益，或者是……心情？尤其是他在你們心目中，還是一個完全不顧大局和球隊利益，只知道耍個人脾氣的『熊孩子』。」
大家無言以對，因為其實答桉他們已經知道了。
托尼尼看到他們的反應，繼續說：
「是不是都覺得他應該擺爛，希望球隊輸掉比賽，這樣自己所討厭的主教練也滾蛋了？但在實際比賽中，法里亞斯一直都在努力想要幫助球隊贏得比賽……當然他的做法值得商榷，但他的心思是純粹的。既然我們的目標都是冠軍，那我認為，最起碼我們可以在這件事情上達成共識。我因此願意對他多抱有一些期待。
「不管你們有多討厭他，他又有多少應該被討厭的理由。最起碼在這個賽季結束前，他都還得和你們一起並肩作戰。我們的目標是歐冠冠軍。為了這個冠軍，不管喜不喜歡他，不都要和他一起努力爭取實現目標嗎？我不是說我們應該和他做朋友，我只是說看在冠軍的份兒上，先把那些爭議放一邊去吧。努力贏下冠軍，然後再來解決私人恩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