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六章 人謀
聽過古月的敘述之後，皇甫大人久久無法平靜，握著茶杯的手僵在那裡還帶著一絲絲顫抖。
他看了看古月的鎮定自若，目光又飄向了門外的遠方，眼神逐漸迷離和空洞。
半晌，皇甫大人的眼中精光逐漸恢復，他長長嘆了一口氣。
「原來是這樣……」
簡單的一句話里，帶著無盡的疲憊和傷感，同時也有自責與懊惱。
「獨孤博那老傢伙從未提及南邊到底發生了什麼，而他帶去伏擊運輸隊的應該都是他的心腹，自然也不會有人將那些他不願意透露的過往隨意講出……
這麼多年來，老夫其實都不清楚這個老傢伙到底是怎麼輸的，只是單單知道他中了調虎離山之計！
不過當年的大戰之後，這老傢伙一改心高氣傲，直接閉門思過，從那之後也就再也沒有踏足軍營半步，陛下和老夫也就沒有再過多追問，不過我家老大的手段也沒能查出的真相，看來是有不少人把這段歷史給掩蓋了啊……」
「晚輩這次南下之時在慕容荻的父母陵墓那遇到了當年他們當年的舊人，這位舊人獨自守靈多年，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晚輩也是聽他口述才得知了具體，同時派人在順國境內搜集消息也算有了一定程度的佐證。」
「嗯……這樣一來，老夫多年的盲點也算終於補齊了……如此說來，當年的一切都在幕後之人的算計之內？可笑老夫還自詡盡人事憑天意！
現在想想，難道老夫當時會把唐家軍派到陳國戰線，也全部都被人算到了？」
皇甫大人雖然不是個自視甚高的人，但他多年來揣摩人心叱詫風雲就沒有多少敗績，而那一次，竟然是輸了？而且輸得很慘！他一時間也有些不太能夠接受，卻又不得不認了……
「晚輩是這麼考慮的，您當年的布局其實並沒有錯誤，因為陳國的確是最關鍵的一環，您派出唐家軍自然就是釜底抽薪，而且一戰取得了巨大的成果，不然當年的戰事到底會如何發展也就不得而知了……
可是，這一整出大戲的幕後，似乎有一雙大手，甚至就可能是他們去攛掇了五國聯合，既然如此，他們對於所有戰事都自然有一個預判，但是您沒那麼多時間去考慮，因為楚都的穩定已經耗去了您太多心力……
正因為如此，他們對於聯軍和大楚軍力的差距有著充分的認識，同時也對各種緊要環節的把控有著絕對的清晰，譬如丹藥譬如軍械，任何與物資有關的事情，他們其實都比大楚更有優勢，而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所以丹藥的運輸一定是重中之重。
這一點對方自然清楚，您也清楚，但對方或許更可能算準了您一定會清楚，因為您是皇甫當！
有了這個認知之後，對方就有兩個選擇，一個是用足夠的兵力來阻擋大楚將士的鐵蹄，另一個就是在陳國被踏平之前先把足夠多的丹藥弄到手……
很顯然，對方選擇了後者，因為陳國整個疆域都在大楚和大森林的包圍之中，若是要想派出足夠多的兵力去守衛自然不可能比大楚的出兵更迅速，所以調走足夠多的丹藥才是更合理的方式。
只不過，對方的設計更為歹毒，他們不僅僅要把陳國的丹藥弄走，還想要通過掩人耳目的方式達到他們自己的侵佔目的。
實際上陳國的丹藥庫存再多，也不可能完全供給五國的需求，而各國之間也有自己的小算盤，至少讓別人多死一點自己多分一點丹藥絕對不會只有一個人這麼考慮！
但是送葯的路線必須經過楚陳邊界之後轉到順國，因為這樣才能更快地出現在戰線後方而不被大楚軍隊所繳獲，那麼作為東道主的順國，是不是有著先天的分配優勢？他們難道不會剋扣么？或許他們未必真的會，但西邊那三國怎會這麼想？
於是一個更大的陰謀就呼之欲出，通過透露消息讓獨孤老將軍去偷襲，不僅直接造成了陳國運輸部隊的全滅，讓一切成為死無對證，同時又在襲擊地點設伏，讓獨孤老將軍的精銳部隊無功而返，而正面戰場的襲營恰恰打中了大軍空虛的要害，可這些依舊沒有完，他們最後的一步是悄無聲息地將丹藥全部經水路運到西邊，到底落入了誰的手上也就無人可知了，隨著獨孤老將軍的緘默與陳國運輸部隊的全滅，一切的一切都會成為無證可查。
而當那些丹藥被送達西邊的時候，立刻又能投入到戰線中去，作為拉扯的最終利器，即使是陛下也不能夠在始終無法殲滅的敵人面前討得便宜，那時，再加上南邊潰敗的消息，整個戰局也就沒有繼續維持的機會了，因為大楚從一開始就有一個致命弱點，那就是耗不起……」
古月的分析合情合理，而且他有南方那些蛛絲馬跡為佐證，唯一的遺憾就是沒法知道那批丹藥到底去了哪裡，可這次皇甫大人的故事裡，已經充分證明了那些丹藥的去向，同時，距離查出慕容荻的父母被陷害的真兇也就又進了一大步！
皇甫大人心下頷首，他多年的困惑終於迎刃而解，只是心中的悲喜交加有些讓他的身體吃不消，不由咳嗽起來。
這讓項無憂擔心壞了，趕忙幫他順氣。
「不礙事，不礙事……就是心中淤積突然鬆動了，有些不適應……咳咳……緩一緩就好了……不過這樣一來，老夫心中的苦悶也能消解不少，反倒是對身體有益處啊！」
無論是不是為了安慰項無憂，這份「淡然」或許也的確能對皇甫大人的身體有所益處。
不過項無憂還是堅持要離開了，她擔心繼續說下去會不會又弄出什麼更勁爆的消息讓皇甫大人真的吃不消……至於古月剛剛詢問的「懷疑對象」，她現在根本不關心。
看著「孫女」的皇甫大人一臉慈祥與疼愛，這時的他或許才真正是一名老人而不是「老狐狸」，古月搖搖頭默許了自己夫人的意思，一起向皇甫大人告辭。
沒有任何挽留，今日所說的事情對於皇甫大人而言也的確是太多了，即使是他也需要好好消化一下。
回家的路上項無憂一臉愁容，她依舊在擔心皇甫大人的身體，不止一次催促車夫快馬加鞭，因為她想古月早點回去也就能把該做的事情早一步做好。
古月笑而不語，因為他能夠感覺到自己夫人的真摯感情，或許從小到大，項無憂也只有在皇甫大人面前才是真正做的自己，畢竟她的「裝模作樣」也難逃那位老大人的法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