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瓊林夜宴 上
這還是他第一次沒弄疼我,那我也沒放過他,把他後背上撓出一道道血印子。還不解恨,後來咬得他都有點動氣了,才罷口。
見好就收。
往榮慶老王爺山莊去的路上,我與謝良娣同車。她現在看我就好像看見仇敵,甚至想要把我趕下車去。
要是昨天夜裡沒發生天降毒蛇那事兒,我興許就讓她了。越害怕我就越生氣,越看謝良娣,越覺得毒蛇是她放的。
「這是太子妃的馬車,你不想見我可以不坐。」
此時已經離開了府邸,她又不可能去跟周茂騎馬,就只能忍著。看著她氣鼓鼓的臉,我特別想知道她看見周茂被我撓的那一身傷的時候是什麼心情。
下次多撓幾道,氣死她。
我在心裡暗暗想。
又覺得不對,以後躲著周茂,不許再叫他佔便宜才對。
榮慶老王爺真是富裕,除了在夏宮旁一處前後帶兩個大花園的府邸。在夏宮西南山上還有一座大莊園,那莊園有多大呢?
佔了半座山。
參加壽宴的皇親國戚和朝中大臣與親眷住在半山腰幾個相連的院子里。周茂是太子地位更高,住在接近山頂的一個有二層小樓的園子里。那園子依山勢而建,旁邊是一條水流緩和的小瀑布。這裡不比太子府寬敞,我和謝良娣分別住在二樓東西對著的兩間屋子裡。
西邊的屋子挨著小瀑布,謝良娣嫌水聲吵人非要跟我換。
我很喜歡那小瀑布,所以不顧許嬤嬤的阻止,高高興興地跟她換了房間。
晚宴設在山頂一湖邊兒,那湖水清澈見底,能看見大魚在水中嬉戲。入席面前,榮慶王府的管家細心地準備了魚食。謝良娣因為我引來的魚更多,氣得把手裡一把魚食投入到水裡,引得群魚混戰。
「你看那條大魚把那條撞開了。」
我指著水中的魚群說。
許嬤嬤眯著眼睛看了好一會兒才說:「哪條魚。」
「就那條啊!」我指著翻著水花的水面說。
「奴婢只能看見兩條紅鯉和一條花鯉。」許嬤嬤眯著眼認真辨認。
「那幾條是灰色的魚。」我開心地說。
「太子妃的眼神也太好了吧!」站在我另一邊兒,隔開我與謝良娣的玉荷不斷移動身體,辨認水裡的魚說。
「做了那麼久奴婢,當然要眼觀六路耳聽八方。」謝良娣厭棄地說。
一同餵魚的還有其他官眷,聽見謝良娣這麼說,有人掩面遮住臉上的笑,有人用團扇擋住嘴跟身邊的人小聲說話。
他們無一不看著我。
許嬤嬤面目嚴肅起來,她要說什麼,但被我按住了她的手。
「還真委屈謝良娣了。」我臉上帶著笑對她說。
故意甩頭,揚著脖子入席去。
不用看就知道謝良娣的鼻子都要被我氣歪了。
「你得意什麼,將來有你好受的時候。」身後傳來謝良娣暴跳如雷的罵聲。
不用等到那天我就已經跑了,鬥不過周茂,我還鬥不過你!
我在心裡默默給了她一個大大的白眼。
宴席上,精緻的碗碟里美味佳肴適口充腸,我心情愉悅多喝了幾杯。許嬤嬤恐我喝多誤事兒,叫婢女把我桌上的酒壺撤走。
坐在我上手的周茂把他那杯才剛斟滿的酒放到我的面前。
我心中歡喜,扭頭偷看許嬤嬤。她一臉不高興,但沒出言阻止。我更歡喜,雙手拿起酒杯輕輕喝了一小口。
好酒要慢慢喝。
「太子殿下是不是太偏心太子妃了。」
坐在我下手的謝良娣說。
鼓樂聲響起,舞姬踩著點子,如一道嫣紅晚霞飛入宴席。席間眾人全都放下酒筷欣賞這曼妙舞姿。
「叫人去把太子妃哪壺酒取來賞給謝良娣。」周茂目不斜視道。
謝良娣氣得摔了筷子,起身離席。
我眼看著謝良娣消失在夜幕之中,轉頭看周茂。他正似笑非笑地看著我。
「不是喜歡喝酒嗎?喝吧!這杯酒你都喝了。」他說。
有詐,這裡邊兒肯定有詐。我低頭看著手裡已經喝掉一半兒的酒杯,不禁眉頭擠在一起。
周茂坐正了身子,繼續欣賞舞姬的表演。
我連忙放下手裡的酒杯,輕聲喚伺候酒席的婢女給我弄壺茶來。
這不合禮儀,因為飯還沒吃完。
許嬤嬤道:「太子妃想要喝茶,得回自己的住處了。」
我舍不下這滿桌的佳肴。可周茂那張似笑非笑的臉,分明是在說酒有問題,它一定有問題。
權衡之下,最終我還是離開宴會。
回去的路上,我的腳步有些快,最後幾乎是要跑起來。跟在我身後的許嬤嬤念叨著:太子妃不可急行。
「再不走快點兒我就死了。」我一邊兒快走,一邊兒回頭跟許嬤嬤說話,沒注意腳下,被枯枝絆住裙擺,直接爬在地上,摔了一個狗吃屎。額頭磕在青石板鋪的地面上,鼓起來那麼大的一個包。
「太子妃沒事兒吧!」
許嬤嬤嚇壞了,過來扶我坐起來。我捂著頭,疼得說不出話來。
「不可急行!」許嬤嬤又說。
我委屈的想哭,捂著腦袋說:「我知道!我就是想快點兒回去喝茶。」
「不是才喝酒了嗎?怎麼口渴成這樣。」許嬤嬤扶我起來道。
「就是因為喝了酒。」膝蓋也傷了的我,走路一瘸一拐,由許嬤嬤扶著一步一步往園子走。
「那酒一定有問題。」我說。
「奴婢看著挺好呀!」許嬤嬤笑著道。「沒想到太子殿下對太子妃如此上心。看來奴婢是擔憂是多餘的了。」
「上什麼心啊!」我覺得許嬤嬤年紀的確有點兒大了,眼神不好,心也盲了。
「他一肚子壞水兒,不知道怎麼就生氣發火兒,他還老掐我的下巴。」說著我都覺得下巴疼。
「太子妃也沒手下留情啊!」許嬤嬤道。「太子妃下手注意些,血印子都到后脖子上了。不單奴婢看見了,王府里伺候斟酒的婢女也看見了。」
我忽然覺得臉特別熱,身上也熱,就是說不上來的難受。
「誰說是我撓得?」我死不承認。
許嬤嬤輕輕笑了一下,沒在接話。
我真的開始難受了,脖子痒痒的,心臟撲通撲通跳得特別快。
「不行,我要坐會兒緩緩。」我對許嬤嬤說。
此時,她也覺得我身上熱。用手做扇子,問我覺得哪裡不舒服。
我說不好,就是慌慌的,輕薄的夏衣好想漁網一樣裹著我的身體。身上每一根汗毛都能感覺到晚風吹過。
「太子妃在這裡歇歇,奴婢回去取解酒的茶來。」許嬤嬤以為酒勁上來了。
我點了點頭,叫她快去快回,自己則坐在路邊一塊大石頭上歇著。
難受,我難受的要死。
明日就是十四了,今晚的月亮已圓如銀盤,月光之下樹蔭斑斕,鼓樂聲和暢飲之聲從山上頂上傳來。
我視物越來越模糊,晃了幾下頭,都沒有清醒。
不對,我對自己的酒量十分了解。這點兒酒根本不至於讓我醉成這樣。
「不會是毒酒吧!」我心裡想,畢竟昨天晚上還有人往我的睡房裡扔毒蛇。可不對啊!如果酒有毒,那也是周茂給我的那杯有毒。他可是太子,誰能在王府宴席上給太子下毒?
思緒萬千,沒有結果。我知道自己不能在這裡坐著了,撐著身體站起來,一步一步地往下挪。
還沒走幾步路,一個寬大的袖子護住了我。我嚇得尖叫一聲,伸手推開撲向我的人影。
「是我!」
熟悉的聲音,討厭的聲音。
是周茂。
我的嘴唇乾涸的張口說話都要裂開一樣。
「酒里有什麼?」我問他。
「能讓人乖乖聽話的東西。」周茂一臉壞笑。
我的心都要跳出來了,一雙手不受控制地想要去抓他的衣領。
「你知道還給我喝!」我氣得不行,身體卻一點點癱軟下去。
他順勢把我抱起來。
「不該叫你看出來,都喝進去,恐怕會更聽話。」
我的腦子還清醒著,如果不是身體不受控制,非得咬開他的喉管。
「園子里耳目太多,不如換個地方。」他在我耳邊笑著說。
「你敢碰我就殺了你。」我用盡最後力氣威脅他說。
換來的是周茂一陣陣的壞笑。
「什麼人?」
不知哪裡傳來一個女聲。
周茂抱著我低身躲到路邊一簇矮樹後面。透過樹葉間隙,我看見月如從一簇雜草里鑽出來。
周茂捂著我的嘴,不叫我發出聲音。樹上歇著的幾隻小鳥叫了兩三聲,撲騰著翅膀飛走了。
月如警惕地四下張望,確定沒人後,又鑽進草叢裡去。
「你幹嘛?」我拉下周茂的手,低聲問他。
「擾了人家的好事兒就不好了。」周茂面目冷冷地說。
「你別鬧了,快送我回去。」我說。「許嬤嬤回來找不到我會出亂子。」
周茂看著我臉上浮出笑意,他將自己腰間的香囊取下來丟到我才坐的石頭上。
太壞了,他太壞了。
這事兒沒完,我非要找榮慶王妃問明白,他們家的酒竟然這麼大後勁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