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防人之心不可無
我回到家裡時,小愚兒已經吃飽睡下了。乳母梁氏笑吟吟地說從來沒見過這麼愛睡覺的孩子。
沐浴更衣后才過來的我,披散著濕漉漉地頭髮不敢太靠前,以免小愚兒忽然醒了,嚇著他。
我對梁氏和教養嬤嬤許氏說:「我聽說城郊有村鎮流行天花。這段日子你們就別帶小愚兒到後花園玩兒了。日常穿的衣裳,尤其是小愚兒的衣裳必須煮過才行。」
許氏笑著說:「奴婢們日常都很小心。太孫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得多出去晒晒。」
「這院子也很大,也有很多花草。」我說:「你們聽我的。不單是小愚兒,謝良娣和金良娣的孩子也一樣。」我轉身對站在身後的玉荷說。
玉荷也覺得我過於緊張了,勸我說:「太子妃是不是過於緊張了。殿下不是已經安排人控制住天花了嗎?」
「你們不懂,這事兒我不是跟你們商量。」我語氣堅定地說:「梁氏、許氏,你們兩個都有兒子孫子,心裡也明白好好養大小愚兒,與你們的好處,比養死了他得的那點兒遣散銀子多多了。我日常無暇顧及他,全都託付給你們了。」
「太子妃這說得什麼話!」更年長些的許氏道:「奴婢入宮出宮再入宮,二三十年來都沒見過太子妃這樣的內宮女眷。對奴婢們好,處置也公平。這把年級還能得到這麼好的一份差事,奴婢一定盡心儘力。」
一旁梁氏也附和。
我點了點頭兒,「你們能這麼說,我也就放心了。」
回到房裡,玉荷端茶過來給我。並且輕聲問我是不是李夫人跟我說了什麼,才讓我這麼緊張小愚兒。
我喝了一口茶,歇了歇,抬頭問玉荷。
「你和青荷、綠荷都在魯國公府住過。那清平縣主府里的管家、嬤嬤、丫鬟、家丁之類的有沒有相熟的?」
替我擦頭髮的玉荷搖頭說:「縣主府里現在的下人差不多都是縣主立府後,各家送來伺候的。除了粉黛,奴婢相熟的只有秋琴。青荷或許能認識更多些,她畢竟是家生子。但也不一定,她爹娘一直在燕州替縣主看著祠堂。至於綠荷,奴婢就不知道了。」
「你們三個不是一直都很好嗎?你怎麼好像不知道太多?」我扭頭看向玉荷問道。
玉荷輕輕笑著說:「太子妃這麼聰明一定也看出來奴婢不只吃一家茶點。這裡有殿下的意思,也有奴婢的為難。所以日常她們兩個說的奴婢聽著,不說的奴婢也不問。至於她們兩個之間是否還有隔膜,奴婢就不知道了。」
「你膽子可真大,什麼都敢直說。」我看著玉荷似笑非笑地說:「就不怕我把你趕出去?」
「不怕。」玉荷笑著搖頭說:「太子妃是奴婢見過最聰明的女人了。雖然日常也會受委屈,但長遠來看,能笑到最後的一定是太子妃。這麼聰明的才不會把早就看透了的人趕走,再換來一個不知道根基的人過來。」
「我要是真聰明,就不會被周茂那個烏龜王八蛋欺負了。」我轉回身生氣地說。
「哎呀太子妃別亂說話。」玉荷慌張地說:「對太子殿下不敬,細究起來要論罪。」
「治罪就治罪,最好也能禁足我幾個月。」我把雙腳踩在椅面兒邊緣。「太招搖了不好。有時候我都害怕。」
「怕什麼?」擦乾一縷頭髮,玉荷又取了一塊干巾,擦另一縷。
「如果他真是拿我當活靶子怎麼辦?」
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說。
「誰?殿下嗎?」玉荷停了手裡地活兒問。
「太子妃真多慮了。」玉荷笑著繼續細細地擦我的頭髮說:「千萬別信那些不知道從哪裡傳出來的流言。殿下並非一般凡人,所以不管他怎麼厭惡金氏,也不會對她下手。他連二皇子和三皇子都能容忍,何況金氏一個女子。」
「金良娣究竟做什麼了?」我的好奇心又被勾了起來。「我才入東宮的時候,他們兩個不還很好嗎?」
「太子妃別問了。殿下不許奴婢說,更是明令禁止告訴太子妃。」玉荷道:「而且總有一天殿下會親自告訴太子妃。」
「真沒意思。」我努了努嘴,從玉荷手裡奪過手巾。「我自己擦,你去把青荷跟綠荷叫過來。再有按照我的吩咐,安排官哥兒他們三個。告訴乳母、教養嬤嬤和侍女,任何地方出了差錯,那她們是問。」
玉荷無可奈何地立在原地好一會兒,才不得以出去安排。
「我要找到清平縣主,很重要的話要跟她說。」我目光掃視著青荷跟綠荷。「我不管你們是怎麼把這話帶到,也不會追問是誰帶到。總之三天內,我得跟清平縣主見面。」
青荷和綠荷面面相覷。一臉為難地青荷道:「太子妃也太高看奴婢們了。」
「我是高看還是低看你們了自己心裡清楚。」我不耐煩地說:「林俏俏自己家的房子都被燒光了,還敢底氣十足地跟我說能保護好我和小愚兒。我身邊要是沒她的人就奇怪了。」
「那也不一定就是青荷跟奴婢啊!」底氣不足的綠荷眼睛看著地面,小聲嘀咕。
「非要我細扒你們兩個是嗎?」我威脅道。
「奴婢知道了,奴婢知道了。」青荷連連擺手說:「奴婢去找找縣主府里相熟的舊人。縣主五穀不識,六畜不分。衣食住行都得有人伺候,只要她還活著,一定能找出蛛絲馬跡。」
「找什麼呀!」綠荷小聲說:「現成的殿下不用,何必那麼折騰?」
「我不知道找他最快嗎?」我沒好氣兒地說:「一來是私事兒,二來他身邊的眼睛也不少。沒必要為了這點事兒橫生枝節。」
我想的果然沒錯。才過了一天半,玉荷就來說林俏俏約我一天後去白馬寺見面。我懸著的心稍稍放下一點兒。我想當初自己那麼兇險都能救過來。黃月月應該也會逢凶化吉。
於是等晚上周茂回來,就撒嬌求他讓我去白馬寺拜佛。
北商十四皇子不日要返回,有很多事情急著敲定。同時又負責控制天花流行的周茂這幾天十分忙碌。他不想我自己去白馬寺,又無暇分身陪我,就不大願意讓我去。可我跟林俏俏有約,必須得去。再三保證自己早去早會,絕不耽誤。最後他耐不住我的軟磨硬泡,勉強點頭兒答應下來。
隔天,我早早起來收拾。看過小愚兒后,領著玉荷她們三個上了馬車。這還是我當了太子妃以後,第一次自己去白馬寺。為了防止自己被人設計,我甚至還帶上了許嬤嬤。
玉荷、青荷跟綠荷三個人面面相覷。都是一副哭笑不得的樣子。
我因為起得太早了,一路上都在打瞌睡。
白馬寺在夏宮與上都城之間。從夏宮過去還要更近有些。小半天我們就到了。我急著要見林俏俏,拜佛的時候就有些敷衍。結果被許嬤嬤訓斥,還要重新拜過。
我在心裡祈求佛祖原諒我,畢竟我也是急著救人。
「找我什麼事兒說?」
我才拜完佛祖,人還沒站起來。林俏俏就到我身邊了。
「縣主?」
許嬤嬤做夢也沒想到我是來見林俏俏,所以頗有些驚訝。
林俏俏看見許嬤嬤,氣急了道:「你把她帶來幹嘛?」
「我不是怕有人我,這是個全套嗎!」我當著玉荷她們三個的面兒直言道。
「你出去出去出去。」林俏俏好像趕鴨子一樣把許嬤嬤趕走了。
「你不知道我怕她嗎?」她轉回身對我說。
「你怎麼又受傷了?」我站起來打量了一下她。入夏後天氣十分炎熱,衣著多很單薄。林俏俏的手臂上很明顯纏著厚厚的白布。
「不怕敵人強大,就怕自己人背後下黑手。」林俏俏生氣地說:「沒功夫跟你扯家常,找我什麼要緊的事兒?」
「黃月月因我中毒了,我想你能救她。」我態度誠懇地說。
「就因為這個?」林俏俏一下子就生氣了。「讓她死吧!她們家沒一個好東西。」
她說完,轉身就要離開。
「別走!她是十分重要的證人。」慌慌張張我攔住她說:「她在這裡聽見有人要害我。她見過那個人的臉。她得活著幫我指證。」
「你管這些幹嘛?」林俏俏不耐煩地說:「你就老老實實躲在家裡養兒子,沒有人能害到你們。」
「然後我每天都過著提心弔膽的日子。」我說:「晉王說的沒錯,那怕周茂貴為太子,他也不一定能保護我一世不出差錯。這世上哪有萬無一失的事兒。不如把敵人全都打敗了,這樣我過日子安心,你也不用費神總想是不是有人今天要害死我兒子。」
「這小嘴巴真能說。」
林俏俏被我說動了。但是她接下來得話把我氣得哭笑不得。
「讓我救黃月月也不難。」她思索了一下對我說:「這些天,平南侯的人也把黃月月中毒后的表象轉述過來。我能救她。」
我懸著的心在聽見林俏俏這麼說后,徹底放下來。
「但是,救她我有條件。」林俏俏說:「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也不多要,把嘉誠公主這些天收的賞賜跟賀禮分我一半,我就救黃月月。」
「你是土匪啊?」我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