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人間的天堂,世人的囚籠和枷鎖
沐靈音上馬,忽達善走到賬前,遠遠的看著沐靈音。
拓荷走到沐靈音面前,將一把短刀遞給她。
「路上小心,天變暖了,過黑霧林的時候不知道會出什麼意外。」
「阿卡你就放心吧,阿音一定會沒事的。」沐靈音笑著說完,看向忽達善,揮著手說。「波瓦放心,阿音很快就會回來的!」
「去吧。」拓荷看了眼莫托,莫托將手握拳放在胸口,低了低頭,接著一勒韁繩,帶著隊伍離開。
看著隊伍漸漸遠去,忽達善的心中越來越不安。
從單顏部到丘夷國快馬加鞭,日夜不停需要五天,如果中途加上休息的時間,就需要七天。
「莫托,大爹爹是不是又準備很多好吃的等我呢?」
莫托想了想,說:「這個國主並沒有告訴我,但我知道,肯定有公主喜歡的東西。」
「是什麼?」沐靈音頓時覺得有趣了,心裡的小激動愈來強烈。
「等公主到了,就知道了!」莫托笑道,沐靈音只能按耐著自己的好奇心,遺憾的點點頭。
出了雪原,空氣變得越來越溫暖。沐靈音脫下皮裘大衣,換上一身淡水藍色的長裙。腰間的束腰上鑲了銀鈴,就連裙子的褶皺都有鑲銀鈴,走起路來,銀鈴的聲響清脆悅耳。
「公主,安若幫你把頭髮盤好吧!」
「好。」沐靈音乖乖的坐在毯子上,安若小心的幫她把頭髮盤起來。
戴上銀絲玲瓏冠,束好發,圍上白色絲巾,用來阻擋飛蟲和風沙。
盤好發,安若看了看遠處那一片陰黑的地方,又道:
「公主,再走一段路,就到黑霧林了,那裡毒物多,公主帶了香囊嗎?」
沐靈音聞言,摸了摸腰間,抬頭一笑,看向安若:「在這裡!」
「那我們,再休息一會兒就出發。」
「好。」沐靈音應聲,便抬頭看了看天空。
天空一片蒼白,厚厚的雲層之間太陽探出頭來。
而遠在數千裡外,被譽為天地人間的晟朝不久之後也將迎來春天。東西之間相差兩月,東還是寒末,西已是春初。
晟朝之最當屬東都。東都之盛名,讓世人皆以「東都人」喻晟朝之人。而東都之最,當屬瓊樓玉宇之皇城。皇城宮闈三千,殿宇數百,金鼎瓊華,琉璃雕砌,紅牆綠柳,百花氤氳。珠簾幔帳,珍寶無數,佳麗三千,宮人泱泱。
宮城西有太極宮與東宮二門相隔,自成順門出二十五裡外有鸝春宮,為驅寒避暑之處。鸝春宮位天垣湖畔,一年四季如春,鮮花盛開,身處其中彷彿置於世外,不知四季如何更替。
蓮花池旁,晟帝正坐在圓桌旁,手裡拿著一枚棋子,緊盯著桌上的棋局。而圓桌的另一頭,三皇子皇甫胤瀾落下一子,內府總管的王內侍便走了過來。
「陛下,您都下了一上午了。不如到亭中歇歇,皇後娘娘已經命人備了點心。」
晟帝專心盯著棋局,似乎沒有注意王內侍說了什麼。胤瀾見狀,試探的開口道:「父皇,不如……」
話未說完,晟帝放下手中的棋子,嘆了口氣:「也罷!」
說完,隨即起身。
到亭中,皇后殷錦素便起身行禮,胤瀾也向殷錦素行了禮,晟帝坐下,淡淡說了句「都坐下吧」,兩人才坐下。
「陛下,不知慧妃,該如何處置?」
晟帝嘗了口點心,思索一番,有些痛心的說:「念她是琰兒生母,死罪可免。可與外人通情之事,活罪難逃,幽禁綰怡宮,終生不得出!」
「是。」殷錦素麵無表情的應道,微微勾了勾嘴角。
此時,一邊的胤瀾默不作聲,心中卻很清楚。此事八成又是冤案,畢竟,這種事也不是第一次了。
許久后,晟帝突然又道:「宸兒,去了多久了?」
殷錦素一怔,暗自掐著手指算了算,剛想開口,胤瀾便說:「已有七日,算上今日正好八日。」
「可有消息?」晟帝又問。
胤瀾低了低頭,殷錦素也不敢出聲。
「傳信邊戍,讓他們時時盯著。」一旁的王內侍微微俯身應了句「是」,便退了下去。
一聽這話,又看著王內侍退出去,殷錦素便急了。
「陛下,宸兒既然自願請命,定會不負陛下所託,讓人盯著,未免……」
「不盯著他,誰知道他又會捅出什麼婁子。」晟帝的語氣十分冷淡,殷錦素心中不滿,卻又不敢言表。
「父皇,其實大哥……」
「朕累了,都退下吧!」
一聲令下,殷錦素和胤瀾都只能起身行禮,目送晟帝離開。
綰怡宮內,爐煙微醺,淡淡的香味充滿整個殿宇。宮殿內空無一人,書案上的筆墨還沒有干透,紙上的落款都還沒完全。殿內陳設整齊劃一,卻死氣沉沉,一點也沒有昔日的氣派。
突然,殿門打開,殷錦素一身華服,一副傲然姿態。她走進殿中,一抬手,婢女們便退出門外,重新將殿門關上。
殷錦素一笑,走進內房。內房床前,寧菀兒面色慘白,雙目無神,臉上還有兩道淚痕未乾。看見殷錦素來了,便冷聲無力的說:「哼,你還來幹什麼?」
殷錦素聞言,五味雜陳一笑,隨後找了張椅子坐下。「本宮是來看看,妹妹你過得怎麼樣。」
「我過得怎麼樣?」寧菀兒露出猙獰的笑容,眼中的怨恨彷彿隨時要將面前的殷錦素吞噬。「你別在這假惺惺,我如今變成這樣,因為誰,你比我更清楚!」
「妹妹這說的什麼話?我好心來看你,你怎麼反過來污衊我!」殷錦素委屈又心疼的說完,寧菀兒緩緩站起身。
「你以為,扳倒了我,從此以後就沒人知道你的秘密了?只要我還活著一天,你就別想安穩!」寧菀兒威脅道,而殷錦素臉上的笑容依舊未改變。
「看來妹妹對我怨艾頗深,我今日就算是白來了。」殷錦素嘆息道,隨即起身,寧菀兒見她要走,便撲到她身上,緊緊抓著她,聲嘶力竭的大喊。
「你不會有好下場的!」
「我就算是死了,也不放過你!」
「你所做的一切,我會讓所有人都知道!到時候,你會死得比我還慘!」
殷錦素麵無表情,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處變不驚的看著寧菀兒,寧菀兒拉著她如惡靈一般的撕聲哭喊。
此時,門外候著的婢女聽見聲響都紛紛闖入殿中,迅速趕到殷錦素身邊將瘋魔的寧菀兒拉開,綁到床上。
「殷錦素,你不得好死!」
殷錦素走出內房,臉上的笑容漸漸凝固,變得憤怒。婢女春燕一臉擔心的看著殷錦素,殷錦素一頓,低聲對春燕說:「你知道接下來怎麼做吧!」
「奴婢明白。」說完,春燕行禮,露出詭異的笑容。
回到鳳梧宮,殷錦素癱坐在軟榻上,一手撐著頭,慵懶地閉目養神。殿門之外,一位身穿華服錦緞的女子帶著一名婢女正侯在門外。
春燕走近軟榻前,殷錦素便睜開眼,看向春燕。
「何事?」
春燕上前一步,輕聲道:「溫小姐來了。」
一聽「溫小姐」,殷錦素便坐直身子,整了整衣服,然後懶懶的一抬手,春燕便到殿外請那女子進殿。
那女子到軟榻前,殷錦素掃了她幾眼,微微一笑。
「兒臣給母妃請安!」那女子側身行禮,殷錦素慵懶一抬手。
「坐吧!」
那女子梳的雙刀髻,頭戴金簪和玉芙蓉,眉心一點紅色梅花,雙眉含情,雙眼含笑,朱唇軟語,任哪個公子看了,都會留情。
她正是當朝溫丞相續弦之女,溫如訴。也是當朝大皇子皇甫胤宸側妃,茹夫人。
「母妃,兒臣給您帶了些親手做的酥餅,還請母妃嘗嘗。」
溫如訴說完,淑婉一笑,溫如訴身邊的婢女鸝音便將食盒遞交給春燕。
春燕將食盒放到桌上,打開食盒。便有一股花香撲鼻而來。殷錦素聞到花香便覺得聲心舒暢,不禁露出笑容。
「你真是有心了。」
「不敢。只是殿下不在,兒臣一人在泠鳶閣無聊,便想著弄些吃的,然後到母妃這兒來坐坐。」
「你倒是挂念他!」殷錦素無奈一句,拿起一塊酥餅,嘗了一口,點點頭。「嗯,不錯!」
「母妃若是喜歡,以後兒臣便常常給您做。」
「好好!等到宸兒回來了,我便讓他扶你做正宮。」殷錦素滿意的說,溫如訴更是聽得心花怒放。也不枉她一直以來,花這麼多心思討好皇后。
丘夷國境內,鷓鴣城外,一隊人馬正緩緩行駛入城內。領頭的是一輛普通商隊的馬車,隨行的人也很普通,都是薄衣素裳。因為連日趕路,加日晒,隨行的人都是灰頭土臉,膚色古銅。
領隊的是一位叫做靖恆的護衛,他保護的,是馬車裡的那位「公子」。
「公子,鷓鴣城到了。」靖恆壓低了聲音說。
聞聲,馬車內的人將帘子撩起,饒有興緻的看著窗外:「找家客棧或驛館休息一晚,明日天亮再出發。」
「是。」
驛站。
馬車駛入驛站后的馬廄,領隊的公子住在二樓,其餘隨行的人都住在一樓。
房門打開,靖恆走進來,拿出一封信箋遞給面前的人。
「公子,祁大人來信了。」
接過信箋,那人才看了看內容,就不禁蹙起眉。
靖恆覺得情況有異,便問:「公子,怎麼了?」
「祁昇已經抵達波月城,並且已經成功將聘禮送達丘夷國。」
「那,國主怎麼說?」
「並未答覆。」說罷,那人迅速將信箋燒掉。
侍衛看著信箋一點一點的在火中燃燒,又擔憂道:「那怎麼辦?如果國主不答應,我們此次就是無功而返,陛下到時候……」說著,靖恆的語調提了提,那人一抬手,靖恆便不再說了。
「華戩不過只是靈音公主的外曾祖父,靈音公主大都在單顏生活,他有所猶豫是必然的。不過,為了自保,那就不一定了。」
「自保?」
「丘夷國能在這西域樹立威嚴,靠的是什麼?」那人看向靖恆,靖恆想了想,小心的回答:
「單顏。」
「不錯。單顏是蠻族,兵強馬壯。而他丘夷不過就是一個勢單力薄只能靠著聯姻來站穩腳跟的小國。」
「所以,一隻腳不容易站穩,需要兩隻腳!」
靖恆興奮說完,那人欣慰一笑:「你今日倒是開竅了!」
靖恆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後腦勺,笑著說:「公子,我去讓人弄些吃的來。」
「今晚讓眾人都休息好,接下來,我們就趕往邱夷城。」
「是。」
進入黑霧林,視線變得有限。就算是白天,陽光也無法完全透進來。
安若警惕的走在沐靈音身邊,一隻手扶著她,一隻手拿著火把。
突然,一陣尖銳的叫聲傳來,所有人警戒。
「保護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