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白雪原之上,一切結局皆已默許
自從知道殷宸來過,沐靈音心裡就舒坦了許多,就連睡覺都沒那麼不安了。
傍晚,星辰漸落,太陽褪去最後一抹紅暈,在天朝畫上銀灰色。不久之後,這座城又將籠罩在夜空之下。
靖恆走進殿內,將已經干透的丹青裱好。見殷宸坐在矮桌前發獃,又想起這幾日殷宸為了計劃奮不顧身,便嘆了口氣。
「公子,雖說陛下給的任務十分重要,時間也很緊急,可公子你沒必要這樣對自己吧?」靖恆說道,可殷宸發愣著,並沒有聽明白靖恆話中的內容,一回神反而問:
「靖恆,沐靈音怎麼樣了?」
靖恆聽后,嘆了口氣,回答:「公主的傷口已經沒有大礙了,醫官說還好救治得及時,靜養一段時間就沒事了。」
「那就好。」殷宸鬆了口氣,靖恆又說:
「單顏王忽達善已經傳信過來了。他聽聞靈音公主受傷,已經派人過來,要把靈音公主接回單顏了。」
聞言,殷宸起身,走到窗前將窗戶關上,然後拿了紙筆回到矮桌前。「我本來只想借沐靈音遇險讓單顏王將她接回單顏部,我好實施下一步計劃。可沒想到沐靈音竟然受傷了!」
「這也是沒辦法的,公子又不是神仙,怎麼可能樁樁件件料事如神?但好在,計劃自然順利進行。」靖恆說完,將畫裝進盒中,殷宸拿起筆,思考過後,有些催促的說:
「你立即寫一封書信到邊戍,讓他們派人先將所有從單顏到丘夷的路線都摸索一遍。儘力而為便可,且一定在三日內完成。摸索完后,駐留原地,看看是否有單顏人馬經過。」
「是。」
到了半夜,月色輕輕地灑在窗前時,一個身影偷偷溜進來。
他來到床邊,借著淡淡的月色,靜靜地看著沐靈音沉睡。
他轉身,而沐靈音卻醒了。
「華奕哥哥?」沐靈音小聲說了句,那人轉過身,拿出一條項鏈。
「我是來還公主東西的。」
「殷宸?」沐靈音說道,接過項鏈,殷宸點起一盞燭火。
「怎麼,公主這麼吃驚,是以為我如今還躺在床上不能動彈嗎?」
「沒有,我才沒有吃驚……」
「那公主怎麼這副表情?」殷宸淺笑,這一笑映在燭火里,好看極了。
沐靈音呆了一會兒,又說:「阿若跟我說,明日就要送我回單顏了。」
「這就回去了?」
沐靈音點頭,繼續說:「應該是阿若他們將我受傷的事,告訴了波瓦,所以波瓦才急著接我回去的。」
「唉,本想著能跟公主去波月城走走,看來又沒機會了。」
「那,你們要什麼時候回去呢?」沐靈音問道,殷宸想了想,不確定的說。
「這個,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沐靈音似有些吃驚,殷宸見她的樣子,又補充說。
「因為,我父親是重臣,而我不過是一個無名小卒,此次來見識了西國風光,只想著能留下來。」
「那你可以留在邱夷城啊,這樣我來邱夷時就可以找你玩了!」
「可以是可以,只不過我更想見識一下單顏的雪原,還有你口中的那些奇麗風景。」
這話一出,本以為沐靈音會毫不猶豫的答應,可她卻很為難。
「可是波瓦不喜歡東都人,恐怕……」
「無妨,我不會為難公主。」殷宸一笑,沐靈音抿著嘴,掏出了放在枕頭底下的香囊。
「雖然我沒辦法帶你去單顏,也沒有讓你看見追月花開的樣子,但是我這裡有追月花做的香囊。你把它放在身上,毒蟲絕不會近你的身!」
殷宸看了看香囊,不好意思的說:「公主可知道,送香囊,在我們東都是什麼意思?」
聞言,沐靈音的手頓住,一臉茫然的看著殷宸。
「是什麼意思……」
看她這一臉什麼也不知道的樣子,殷宸收下香囊。
「送香囊,只能給你最喜歡的人!」
「嗯,可我沒有那個意思啊……」沐靈音很平淡的說,殷宸又是一笑。
「騙你的!」
頓時,沐靈音臉黑,轉頭不想看他。
「公主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哼!」沐靈音輕哼一聲,殷宸笑著離開。
三日後的清晨,沐靈音早早就在加大的馬車裡躺著吃點心,華奕掀開帘子,囑咐道:
「阿音,此時回到單顏,一定要注意。千萬別貪玩,不然傷口裂開,定會疼死你!」
「華奕哥哥你每次都這樣嚇我,我可是聽話得很,怎麼會貪玩!」
「是是,我們的小公主最聽話!」華奕說著,沐靈音從袖子里掏出一個紙包,遞給華奕。
「華奕哥哥,這是我自己做的。本來想在祈福節那天送給你們,可沒想到,我這麼快就要回去了……」
「沒事,等你傷好了,以後想待多久待多久。」
華奕說完,沐靈音開心的笑出來,華奕也放下帘子轉身離開。華奕走到安若跟前,問道。
「阿若,殷宸可有來送?」
安若聞言,搖頭,低聲說:「還沒見他來過。」
「那就好,趁著阿音還沒有鬧,你趕緊啟程。今日晟朝使臣便要離開,切不可讓阿音知道。還有,此番之事,等我查明后,會親自到單顏一趟。」
「是,安若明白。」
莫托走在隊伍前頭,安若走上馬車,守在沐靈音身邊。
此時,遠處的沙丘上。
「公子,他們出發了。」
「你先在波月城安頓下來,如若一月後我還未有消息,你就去邊軍找周郡守。」
「是。」靖恆拱手作揖,殷宸上馬,靖恆看著他,再三猶豫后,說道:「殿下,此去小心!」
「你這二十鞭,我記下了!」殷宸說完,揮鞭策馬離開。
一路上,沐靈音都很聽話,竟然連一路關於殷宸的話都沒問。包括早上國主華戟和王後來送沐靈音,沐靈音只是很遺憾的將自己準備的祈福節禮物送給兩人,也並沒有多說什麼。
安若納悶,沐靈音卻很開心的吃著點心。
到了枯木叢外的荒地上,沐靈音換了衣服,就扶著安若騎上馬。
「公主,香囊呢?」安若看了看沐靈音,沐靈音一愣,然後輕笑道:
「不知道,可能是放在枕頭底下忘了拿……」
「這麼重要的東西,平時都記得好好的,今天怎麼就忘了。」說完,安若拿出備用的香囊。
「下一次可要注意些,若是讓王上知道了,指不定又要說你不喜歡聽的話。」
「我知道了阿若,不會再有下一次了……」
沐靈音接過香囊,佩戴在身上。
這一次,安若他們有的是沐靈音常走的那條,這裡的樹叢更寬更高,毒蟲也少一些,只不過比那一條路難找。
沐靈音穿著裘衣,安若在旁邊背著簍子,兩人並肩騎馬通過。
幾天後,他們抵達單顏,安若扶著沐靈音走進自己的營帳,忽達善急匆匆地趕來。
「來,波瓦看看,怎麼樣了!」
「沒事,傷口已經不疼了……」
「你的傷口是不疼了,波瓦的心口倒是疼得不得了!」一聽忽達善說自己心口疼,沐靈音頓時緊張的看著他。
「那,要不要讓人幫波瓦看看!」
「沒事,只要看見我的小公主沒事,波瓦的心就不疼了!」
聞言,沐靈音開心的笑了起來,安若走上前,將小白狐放下。
「小白狐!」沐靈音開心的將小白狐抱在懷裡,忽達善走出營帳。
王賬。
「你之前信中說,晟朝來了使者,可真正的使臣卻終日不見人影,而同行後到的一位公子卻時常與阿音一起。具體如何?」
安若聞言,瞬間跪下。「那公子似乎與公主交情很好,不過幾日,公主就對他態度大轉。而且,每次公主與他出去,都會出事。」
「那這一次受傷,也與他有關?」
「是,公主與他賽馬,兩人不慎入禁地,跌入洞中。」安若低著頭答道,忽達善卻越發覺得安若口中的人別有用心。
「可有查到他的身份?」
「這個……」安若一躲,繼續說:「安若藉助華奕殿下之手,查了他的身世。但只查到他是一位官員的獨子,母親早亡,一向喜歡擺弄一些閑雜東西,並未有什麼異常。」
「你覺得,阿音對他的態度,怎麼樣?」
聞言,安若好好地思索了一番,然後小心地說:「安若覺得,公主只是把他當做玩伴,應該並未有春心之想。」
「那你可就要盯緊她,我絕不能讓她走她母親的路!」
「是,安若一定會護公主周全!」
沐靈音醒來,卻發現小白狐早已經不見蹤影。便坐起身,披了件毛裘就偷偷溜出去了。
她一向身體很好,凡是受了傷,只要用一些上等的葯,不用多久就恢復了。
她偷偷溜出去,一路溜到神奈梓湖。剛打算坐下來,就聽見背後的枯草從里有聲音。
小白狐,看我不抓到你!
她轉身,緩緩走到草叢前,然後勾起嘴角一笑,直接整個人撲進去。
「抓到你了!」
而草叢裡的人反應很快,下意識的就接住了沐靈音。
沐靈音看著眼前的人,不知道是驚喜還是驚嚇。
「你!」
「噓——」殷宸一把捂住沐靈音的嘴,已經凍僵的手,冷得沐靈音一哆嗦。
沐靈音搖搖頭,拍了拍他的手。
「你怎麼在這裡?」沐靈音小聲的問道,殷宸警惕的看了看四周,搓了搓手掌。
「我只是想來單顏看看,只是沒想到這裡這麼冷!」
沐靈音看了看他已經發紫的雙唇,微微皺皺眉。
「你等等,我去給你拿裘衣!」說完,沐靈音起身,顧不了傷口開始疼,也要衝回去拿裘衣。
沐靈音將裘衣套在自己身上,裝作沒事的支開侍衛,趕往神奈梓湖。
沐靈音脫下裘衣,披在殷宸身上。殷宸披上了裘衣,才沒冷得那麼厲害。
「你是跟在我們後面進來的?」
殷宸聞言,點點頭,沐靈音拿出一塊點心遞給他。
「那,路你都記下來了?」
「記住了。」殷宸說,沐靈音臉上的擔憂越發的濃烈。
「你還是早點離開吧,波瓦如果見到你,他會直接殺了你的!」
「為何?我又沒有燒殺搶掠,也沒有得罪你們,憑什麼殺我!」
聽他這不願意的語氣,沐靈音心裡急,卻不知道怎麼才能說得動他。
「那,你小心點,儘快離開。不然……」
「你放心,我只玩兩天,兩天後,我自己會走。」殷宸笑著說,沐靈音心中也捨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