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撥雲不見日，泥沼之下不堪入目
露華宮。
「殿下，人已經帶到天獄了。」
胤宸聞言，用毛筆在地圖上將兩個地點連起來，隨後答道：「無論用什麼方法，讓他們在死之前把知道的都說出來。」
「是。」靖恆轉身離開，胤宸手中的筆隨著黑色線條一直延伸，直到在一處溝谷停了下來。
驀然間，昔日那在雪中漫步的身影於腦海中若隱若現，那是她臉上還有笑容，如今，他想一見都難。
想來，他合上地圖，起身走出房。晚間，胤宸與晟帝於太極宮議事，一道黑色身影穿過院子，溜進房中。
黑影溜進房中，尋找著什麼，門外侍衛路過，他趕忙藏身。許久，他在床榻旁發現一個暗格。打開暗格，那人看見了裡面的東西，便匆忙的拿著離開。
安若打完水回來，沐靈音便披上披風，挑了盞燈籠，打算出去。
「公主這是要去哪？」
沐靈音聞言，趕忙示意安若小聲。
「我想再去迎鸞殿一趟。」
安若微微蹙眉，不解道：「公主，若說是想回去，我可以理解。可那兩人自己都困在皇宮中，找她們是沒有用的。」
「不。」沐靈音一頓，神色堅定：「我知道不能幫我逃走，可我想問問她們，知不知道我阿娘的事。」
「公主是想……」
「我從小到大，不僅沒有見過她，就連提起她大家都不敢。我如今有機會，為什麼不試試？」
聽完沐靈音的話，安若無奈的嘆了口氣，說道：「那我陪公主一起去！」
迎鸞殿外，夜昏風涼，寂靜冷清，與莊嚴肅穆，人來人往的各宮殿格格不入。沐靈音踏進院中，火光吸引了殿中人的注意。
「這小丫頭還真是執著！」
老婦人從破敗的殿宇中走出來，沐靈音看向安若，安若便上前將手裡的東西遞給老婦人。
老婦人看著安若手裡的東西，面無表情。
「哼，我就算是住在這『冷宮』，也不用你施捨！」
聞言，沐靈音低了低頭。
「您若是不接，我便讓阿若送回去。只不過，以後我每天都來，直到您收下為止。」
聽沐靈音這麼一說，老婦人撇了撇嘴，又看了要安若手機的東西，有些心不甘情不願的接過。
「好了，你可以走了！」老婦人說道，沐靈音趕忙叫住她。
「您等等！」沐靈音上前一步，老婦人立即轉過身，警惕的看著她。
沐靈音停下腳步，問道：「我想問問您知不知道……華妍公主？」
一聽見華妍公主，老婦人臉色頓時變得驚恐。隨即轉身，立即走進殿中。
「等……」沐靈音看著她消失在視線中，心中失落。
安若走到沐靈音身旁，說道：「公主，我們走吧！」
沐靈音走到門前，再次回頭看了一眼殿宇，然後隨安若離開。
回到露華宮，安若突然又咳嗽起來，這一下可就讓沐靈音警惕了。
「阿若，你是不是……」
安若笑了笑，說：「沒事，不是說了嗎？是之前吹了些風，過些日子就好了！」
沐靈音看著安若的笑容，心中卻很忐忑。
隨即，沐靈音走進院中，正巧遇上回來取東西的靖恆。
「靖恆！」沐靈音說道，靖恆看見沐靈音便行禮。
「公主……娘娘……」
沐靈音一怔，還是開口說：「你讓人去請太醫來。」
靖恆看向沐靈音和安若，問道：「是您身體不適？」
沐靈音視線移了移，催促的說：「你去請就是了！」
「哦……好，好！」靖恆立即離開，沐靈音拉著安若大步跑回房中。
「公主，你到底怎麼了？」
安若不解又害怕的問，可沐靈音就是什麼也不願意說。
一會兒，太醫便來了。沐靈音拉了安若坐下，硬是要太醫給安若診脈。太醫看過之後便開了藥方，說是因為得了風寒才咳嗽。
沐靈音質疑的看著太醫離開，安若更是不明白沐靈音為什麼會這樣。
幾日後，舒秋閣。
「阿姐，再不到半個月，胤宸可就要出征了！」
琰禎說完，容卿立即補充：「你小點聲，這事如果傳到靈音公主耳朵里，看父皇怎麼罰你！」
「這出征是父皇旨意，她一個小小的靈音公主又能做什麼？」
聞言，容卿無奈的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你難道看不出來那靈音公主於他胤宸來說就如同寶一樣嗎？」
話一出，琰禎一番思考，然後說：「我與靈音公主結交甚少，與胤宸結交也少，我怎麼會知道？」
話音落，容卿恨鐵不成鋼的說道：「你呀你，平時讓你好好讀書你不讀也就罷了，怎麼這些事情也如此愚昧？」
「阿姐，你就別說那些打擊我的話了！」琰禎說著拉著容卿的手搖了搖，容卿一把推開他。
「母妃唯一的指望就是你，你可給我上點心！如今局勢大好，只要解決了胤宸和胤琰，一切就都在掌握中！」
胤琰聽了曲憐萍的話，漸漸露出笑容：「母妃放心，兒臣知道怎麼做！」
「是是是，阿姐你這兒有沒有糖酥？我好久沒吃了，都快忘了是什麼味道了……」
琰禎岔開話題，容卿聞言無奈的搖搖頭。
露華宮。
沐靈音看著手裡的短刀，悲傷之感又湧上心頭來。
「阿若，這個你在哪裡找到的？」
沐靈音問，安若猶豫了一陣，回答：「我從他房裡偷來的。」
安若說完，沐靈音沉默，然後將短刀別在腰上。
「阿若，我想去求求陛下，讓我回去看看波瓦。三個月就要到了，雖然我每日都寫信，但我好久都沒有收到波瓦的回信了。」
聞言，安若有些擔心的說：「可我覺得，晟朝皇帝不會同意公主回去的。」
話一出，沐靈音又沉默了。安若知道，她這麼說有點打擊人的意思，但這是事實。
「公主別擔心，根據晟朝禮儀，女子出嫁是要回門的，說不定過段時間公主就可以回去了！」
沐靈音半信半疑的看著安若，安若微笑著對沐靈音點點頭，沐靈音低頭，摸了摸腰間的短刀，心中有了些慰藉。
她坐在窗前，看著天空中的明月，銀色的光灑落到琉璃瓦之上，被染成黃色。她又是這麼昏昏沉沉的坐著，然後一天就過去了。
這高牆給她一種壓迫感，她感覺無法呼吸，身上也再沒有輕盈的感覺，而是想被什麼束縛住手腳。她只能看著天空，透過無盡黑暗，流連故鄉；通過點點暗淡的星光，尋找家的方向。
「殿下。」
侍女說道，沐靈音回過神，看了眼胤宸又立即轉頭看向窗外。
胤宸走到沐靈音身旁，沐靈音獃獃的看著窗外，他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風為她繫上。
「夜裡涼，別生病了。」
沐靈音不語，而安若此時在後廚為沐靈音準備一些西域食物。因為她近來吃得很少，人也越發消瘦。
「阿音，幾日後我便要離開東都一趟，也許一兩個月才會回來。我會讓靖恆留下，你需要什麼，儘管與他說。」
胤宸的語調有些低沉，甚至於微微發顫。但他看著沐靈音的背影，更多話也只能藏在心裡。
沐靈音依舊一言不發，胤宸嘆了口氣，轉身離開。許久之後，沐靈音回頭看去，他人早已經不在。
「公主。」安若端著東西進來，沐靈音便起身道桌旁坐下。
「阿若，明日你再陪我去一趟迎鸞殿好不好？」
聞言，安若點點頭：「好。」
天獄。
「殿下。」靖恆行禮道，胤宸走進牢房中，地上躺著一個滿身是血，已經奄奄一息的人。而胤宸身後跟著太醫，手裡正拿著一個箱子。
「說吧。」胤宸冷聲道，那人睜開眼，看見是胤宸，趕忙用力爬起身。
「殿下，小人所說，句句屬實，還請殿下饒我一命……」
那人說完，胤宸看了眼靖恆，靖恆上前說：「當年知道這些事的人，除了你還有誰？」
靖恆說完，那人思考一陣，接道：「還有一個姓阮的催生婆……」
「是為華妍公主催生的？」
那人點點頭：「是……後來，靈音公主也是她幫忙照顧的……」
話音落，胤宸深吸一口氣，走出牢房。靖恆跟出去，問道：「殿下，這人如何處置？」
胤宸聞言，平淡的說：「所有知道內情的人，都不留。」
「是。」
清晨，沐靈音被碎落的陽光晃得睜開眼，才發現自己又坐在院中睡著了，而她身上還披著那件昨天胤宸給她的披風。
「公主！」安若急匆匆的跑過來，她進房中查看，卻不見沐靈音，以為她出了事，不想又是在院中睡著了。
「公主，你這樣會生病的！」
沐靈音一笑，說：「沒事，我身體好得很。」
「就你這樣，身體再好的人也受不了！」安若有些生氣的說，沐靈音起身卻眼前一黑，差點昏過去。
安若趕忙扶住她，然後怒道：「你看，是不是！」
「阿若……」沐靈音小聲說了句，安若人就不滿。
「參見娘娘！」
一人走進來，沐靈音頓住腳步，那人見了她就立即行禮下跪。
雖然她還是不喜歡別人這樣稱呼她，但無論她怎麼說，沒有一個人敢改口。
「說吧，什麼事？」
那人回答道：「殿下請娘娘到褚賢台。」
聞言，沐靈音一愣。褚賢台是她之前並沒有去過的地方，而胤宸請她過去，更不知道是為了什麼。
「你且等我一下。」
「是。」
洗漱完，沐靈音吃了些清粥便隨著那人前往褚賢台。
褚賢台上，她一眼便認出胤宸，而在台中央，還跪著一個穿著白衣的人。他被蒙著眼，臉上有血痕和瘀傷，髮絲凌亂。
沐靈音到台前，胤宸看向沐靈音，便說：「上來。」
她走上台，那人便開始聽周圍的聲音。她仔細辨認過後，覺得有些眼熟。
「你讓我來……」沐靈音話說到一半，那人就不安分的想往前走，卻被人按住。
看樣子，他是認識自己。
「你讓我來，是有什麼事？」
聞言，胤宸上前，取下塞著那人嘴巴的布，那人便立即開始對著空氣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