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白骨累累
「這就是你說的……屍體?」
索莉婭如此詢問對方,語氣中夾雜著懷疑。
阿多尼斯看著對方的神情,那是種略帶戲謔,似乎下一秒就能笑出聲來的表情。
讓人莫名心生挫敗,她不得不露出個沒有感情的假笑。
扮作從容用來應對。
她回答說,「是的。」
「假設,我說的是假設,假設你和塞繆爾那傢伙沒有騙我的話。上面現在總該有具屍體,那床上如今擺放的是何物?
被解剖后只剩骨頭的屍體嗎?」
「我也不知道。」
「你不清楚,這就有趣了,誰來過這裡。」
「我都說了,我對此一無所知。讓我想一下,變化是在我們集合期間發生的,那時大家都不在房間里。只能說,在這段時間裡,有我們所不理解的事情發生了。」
「啊,或許,你是對的。」
索莉婭女士凝視著床上的景象,她對此嘖嘖稱奇,想起了一路上發生的一切,發出了贊同的聲音。
「我本來就是對的」,阿多尼斯咕噥道。
此刻,兩人瞟了眼大床,絲綢面料的床單已被掀開,黑色蕾絲點綴在其上,被褥枕頭都原封不動,但奇怪的事發生了——
床上的屍體不翼而飛,取而代之的是一具粼粼白骨。
黑髮枯萎如乾草,散落在枕頭上。
顱骨眼眶中的空洞格外醒目,骨頭潔白如瑩,與身下的血紅被褥呈鮮明對比,湊過去仔細研究,枕頭上面還有水仙花的紋路。
彷彿是大腦中開出了鮮花。
哈,水仙,死亡的象徵。
恰如其分的應景!
屍骨平躺在床面上,可以看見掌骨搭在應該說是……小腹的位置,經過小姑娘確認,這與他們離開房間時擺好的姿勢完全吻合。
所以……
「這是直接肉體腐爛入土了?夏天的保鮮程度沒這麼快吧!」索莉婭不負責地猜測。
「我確定走之前屍體完好無損」,阿多尼斯感到窒息,「所以我也很納悶,好好的屍體為什麼就只剩具骨架子了?」
她看上去就差帶上痛苦面具了。
索莉婭倒是興奮起來了,興緻勃勃地開始胡亂臆測道:
「說不定是有人趁機偷摸進房間里,用這東西換掉了屍體,讓我們誤以為這是腐爛后的女屍?」
不可能!
小姑娘差點脫口而出,接著又緊緊閉上了嘴,她內心十分清楚,這絕不是人為所造成的,因為這一輪副本只有四個挑戰者,包括她在內。
彼時,醫生和女士在大廳等候,阿多尼斯跟作曲家隨著渡鴉先生去找兩位成熟的大人,都有不在場證明。
況且幽靈劇院副本,平時基本不會對外開放,沒來過這裡的人到哪裡給你找出幅骨頭架子來?
隨身攜帶就更不靠譜了。
她數過大致兩百多塊骨頭,在坐諸位誰學過解剖學?挑戰者里除了醫生,基本沒人能拼的這麼完整。
只有可能是幽靈和渡鴉先生裡應外合,聯手作案。
理由?那還用多想嗎?
阿多尼斯再度感到心累,就算要放出線索,給出提示,也不用做的這麼絕吧。生怕挑戰者里沒有人會屍檢,直接給你看骨頭了。
然而從結果來看,這根本不是放水,更像是恫嚇。
真的不會把人嚇跑嗎?
雖然跑也跑不出去就是了。
總而言之,女士和女孩一同望著屍骨,開始了如下對話。
「我覺得這就是原來的屍體。」
「理由?」
「第一,這是女性的骨頭,當然不是從盆骨來看的,是從後面的長發來看,我確認那是屬於原來女屍的頭髮,黑捲毛,在發尾處有小卷的那種。」阿多尼斯開啟了解說。
「噢」,索莉婭偏頭研究了下說道,「的確如此。」
「第二,她指骨上有枚女式戒指,右手無名指,我們大家都深知它代表的含義,現在你把戒指取下來,說不定還能看到內側的情侶名呢!」
阿多尼斯以一種「過來人」的口吻說道。
在某位舞蹈家投來的複雜眼神里,小姑娘回以無辜而純潔的微笑,索莉婭總覺得對方貌似「經驗十足」,這有些不對勁啊!
雖然她並不清楚,一個小女孩為何懂這些戀愛小細節,但她還是選擇相信對方的判斷,畢竟——她說的挺在理的不是嗎?
「看起來像是一回事。」
那麼問題來了。
「你要先把戒指取下來嗎?」小姑娘繼續了剛剛的提議。
卻遭到了女士的反對。
「我拒絕」,她說,「我覺得醫生更適合這活路。」
「而且我們都沒帶手套」,索莉婭表示,「破壞現場可不是好事,至少霍桑的醫療箱里,應該有攜帶型的手套吧!」
奇怪的地方就在這裡。
索莉婭女士感到了迷惑的氣息,「不過,他為什麼總隨身把箱子帶著,連去儲物間那裡領食物也要把那東西拎著?」
「我從沒見他如此緊張一件物品過。」
阿多尼斯微微一笑。
她倒是猜出來了些東西,醫生他可能,在箱子里裝了槍和子彈吧,說不定還有其他的工具,故而鄭重些是應該的。
但出於對霍桑先生秘密的尊重,她沒有說出自己的猜測。
……
……
事情是這樣的。
集合結束時,作曲家先生掏出懷錶。
上面顯示現在是下午四點左右,她們又核對了後台處的台鐘,確認時間與外界同步無疑,離晚上七點鐘還有很長段時間。
這幾小時無疑是漫長的。
醫生提議帶人先去渡鴉說的儲物間領取今晚的食物,這個建議獲得了眾人的贊同,但問題來了,誰跟他一起去?
索莉婭果斷放棄,她要跟半年沒見的筆友好好聊聊,順帶去三樓觀摩一下他們口中的「屍體」。
是的,這位女士天生膽子就大。
據本人描述,她們家的人都是這樣,好奇心旺盛,無懼困難風雨,甚至天生對死物,例如死貓、死鳥、死屍之類的感興趣。
你很少會在她身上看到「畏懼」的情緒。
「我十歲開始,母親就喜歡帶我去墓地里閑逛,基本都是在晚上,她說那裡的月亮格外圓,景色幽靜,我認為她說的對。」
舞蹈家說,「夜風凄慘,月光照亮墓碑的景象,會讓我想起白玫瑰花,它們倒映在水面,像圓月初升時的影子。」
這話說的極有水平,漂亮極了。
也讓醫生斷絕了讓她陪同的心思。
於是,作曲家光榮中選。
兩個大男人一起前往儲物室,兩位女性上了樓梯。
不過,令人意外的是,去的時候是兩個人,回來的時候,就只有抱著紙袋和拎著水壺的塞繆爾先生了,怎麼回事,是出意外了?
推開門,他放下懷中的食物。
再度往身後看了看,確定沒人。
「醫生呢?」女性們問道。
「啊?哦,先生在儲物間那兒!」,男人說。
他的反應尤為怪異。
作曲家回想起剛剛看到的景象,伸手將五指張開,蓋住了眼瞼,呼吸沉重起來,臉頰慢慢漲起紅暈,比起害怕,心情更接近於興奮。
他只覺得心跳加速,渾身上下都在發熱。
索莉婭女士意外地瞥了眼,發現對方身上瀰漫著股亢奮的氣味,可以說神采奕奕,煥發了新活力般。
她冷靜地問道:「霍桑還安全嗎?」
「安全」,塞繆爾呢喃道,「他當然安全了。」
「他現在比誰都安全。」
阿多尼斯皺眉,她盯著男人,發現事情好像沒有想象中嚴重,『害怕先生』竟然沒有恐女症發作。
是打了興奮劑嗎?
不,看上去倒更像喝了酒。
「怎麼回事?」小姑娘問道。
「剛剛,我剛剛才知道,」作曲家一說到這個就來勁了,他像是目睹了英雄的迷弟般,激動地向她們安利起來,「原來醫生說他上過戰場,是真的,不是場面話。」
「嗯哼?」這是歪頭的阿多尼斯。
「他動手了?」這是若有所悟的索莉婭。
「對,動手。」
中年男人擼了把小捲毛,嘰嘰喳喳道:
「儲物室那邊竟然有一窩蝙蝠,還是會吸血的那種。我頭一次知道醫生準頭那麼穩,當時我都快嚇死了,踩在破爛木板上,差點落進黑窟窿洞里,結果醫生直接揪著我的領子,把我往後一拉,都沒有回頭,正好丟進軟墊中。」
「然後扯了塊幕布,隨手一卷,就把附近的蝙蝠都打落了,接著從腰帶里取了飛鏢,剩下幾隻在躲在天花板上的飛老鼠,有一個算一個都擊落了。」
由此可見,這人說他不善投擲,都是謙辭。
作曲家先生目光迷濛,顯然對這場近距離表演觀感極佳。
「之後,你就一個人回來了?」
「呃,也不是。」彷彿想起了什麼,塞繆爾的臉色蒼白,囁嚅道,「主要是取完食物時,我們又發現窩老鼠,在房間里亂竄,我覺得下次在這裡取食物不安全。」
畢竟老鼠總會啃壞食物。
醫生當時面色平靜,只說了句我知道了。
就跑去掀地板去了。
好傢夥,他覺得對方的氣勢簡直就是在剁碎肉一樣,乾淨利落極了,還有餘力揮手讓他先回去。
說自己應付的來。
帥氣的形象直接讓塞繆爾先生垂直入坑。
於是他就獨自抱著食物,一臉傻笑地回來了。
「我懂了」,索莉婭一臉預料之中。
「我也懂了」,阿多尼斯點頭。
辛苦你了醫生。
沒有隊友武力支持,還能行動自如。
兩位對視一眼,由衷地對正在進行『滅鼠大計』的醫生感到欽佩。
作為厭鼠人員,她們百分百支持對方的所作所為,甚至期盼醫生大展拳腳,順利搞定一切。
加油啊!霍桑先生。
她們表示。
人類和老鼠的鬥爭全靠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