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坍塌
現世宇宙外側並不存在時間與空間的概念，原本的智慧生命能夠錨定自身的存在與時間線，完全憑藉的是靈能與現世宇宙之間的聯繫，才勉強不會迷失。
但是現在的現世宇宙的靈能體系已經徹底崩潰，魔女級超能物種的外側權柄的光芒徹底覆蓋在現世宇宙之上，讓智慧生命的存在失去了一切意義。
彷彿過去了許久，又彷彿只過去了一瞬。
米婭終於恢復了自身的意識。
米婭入目所看到的依舊是巴別塔界面，宇宙之中的所有粒子運行已經停止，因果斷裂，萬事萬物就像毫無意義搭建出來的積木一般，徒具其形。
時間這樣一種被智慧生命所認知的概念，似乎已經不復存在，一切停留在了毀滅的那一瞬間，凝固成為了永恆。
擁有時間權能的米婭，是唯一能夠在永恆的世界里行動的存在。
米婭掃視了一番巴別塔界面之外的景象，獻祭儀軌所圍繞的物理法則巨柱已經徹底崩毀，無數的淡金色鏈條如同鮮血一般向著四面八方潰散，化作無形。
在崩毀的物理法則巨柱之外有著無限的巨柱虛影顯現，那是現世宇宙三階實有無限的本質……但是很顯然，覆巢之下無完卵，那些巨柱同樣已經毀滅。
米婭現在所看到的早已不是原本的現世宇宙，一切都只是永恆的幻象。
米婭深深的長嘆一聲，然後把時間權能的力量覆蓋向巴別塔界面，斷裂的因果鏈條根據米婭的意志重新連接在了一起，讓已經停滯的粒子運行，重新開始流動。
現世宇宙因為米婭的存在，被重新賦予了存在意義。
「嗡嗡嗡——」
粒子運行軌跡開始層層疊加，巴別塔界面之中的所有人也開始恢復自身的意識。
不過米婭知曉，重新流動的粒子運行，同樣只是幻象……依託米婭而存在的幻象。
但是這又有什麼關係呢？
無關幻象，其擁有的意志才是智慧生命的根本體現。
「潘……多……拉殿下。」夜魄千魅的粒子運行軌跡顯得無比虛幻，它所說出來的話語彷彿卡帶的磁帶一般斷斷續續，不過很快就恢復了正常：「謝謝您幫助我們恢復存在。」
夜魄千魅篡奪自現世宇宙的權柄已經徹底迴流，它已經不再是概念級災厄，現在的它終於恢復了最初的智慧生命的身份。
其他的成員也逐漸蘇醒，然後瞬間知曉了自身的存在本質。
他們其實已經死了，死的徹徹底底。現在的他們只不過是米婭通過魔女權能模擬出來的意志。
不過它們沒有任何埋怨，它們能夠在死後再一次看到現世宇宙，已經是得天之幸。
它們現在唯一想要做的事情，就是確認方舟派系的計劃是否成功。
「我們需要重新啟動巴別塔界面，並回收一部分觀測界面，對現世宇宙現在的情況進行探查。」米婭看到了自己的同伴重新恢復了自身的意志，直接說道：「這是獨立於最終計劃的額外任務……那就是確認戰果。」
「保證完成任務！」在場的所有人的精神都非常高昂，然後迅速就位，調整巴別塔界面的運行狀態，巴比倫戴森環久違的開始了轟鳴，然後向著最近的外觀尚且完好的觀測界面行駛而去。
米婭的時間權能的力量也不斷擴張，讓巴比倫戴森環附近的空間恢復存在意義，並包裹住了少部分觀測界面。
「已回收觀測界面RTS-44465，RTC-78，RTX-9877……」巴比倫戴森環的領航者不斷向米婭彙報著回收完畢的觀測界面的序列，同時迅速修復觀測界面，並開啟了全新的觀測進程。
「轟隆隆——」
一副極其恐怖的景象，出現在了巴比倫戴森環之上的所有成員的面前。
整個巴比倫戴森環移動所產生的波紋，成為了壓倒現世宇宙的最後一根稻草，直接撞碎了現世宇宙已經停止的粒子運行。
米婭一行人的所在的現世宇宙的過去現在未來，至此徹底坍塌。
「轟隆隆——」
現世宇宙如同被海浪衝擊的沙灘雕塑，寸寸碎裂成為虛無，融化成為了外側的一部分。
現世宇宙的光芒被徹底壓制，那無限的可能性，已經消失。
在現世宇宙坍塌的粒子運行之中，隱約能夠看到極其少量的色彩從斷裂的淡金色邏輯鏈條之中溢出，但是佔據主要部分的，還是那玄玄無冥的外側權柄對於所有粒子運行的壓制。
按照現在的觀測數據判斷，現世宇宙顯然不敵魔女級超能物種的光芒輻射……其存在，已經成為了過去式。
「……我們究竟是成功了，還是失敗了？」夜魄千魅的聲音有些顫抖：「現世宇宙……究竟有沒有拖住魔女級超能物種的光芒？」
方舟派系雖然早已預估到現世宇宙的過去現在未來同時坍塌的狀態，但是這一刻真正到來的時候，夜魄千魅的內心依舊如同千刀萬剮一般，產生了深深的愧疚之情。
現世宇宙所孕育的智慧生命，親手弒殺了自己的母親……這是為了從襁褓當中爬出的必須手段，誰也不知道自己所做的是對是錯。
夜魄千魅早已失去的感情逐漸回歸，讓夜魄千魅比生前顯得更有生氣，但是現在的它看上去，比曾經自信的它更加萎靡不振。
米婭輕點投影光屏，「觀測界面在剛剛已經探查到了魔女權能光譜的二十一億色彩衍射，以及外側權柄的存在，其重壓徹底粉碎了整個現世宇宙。」
「但是魔女級超能物種還沒有現身。我們不知道現世宇宙與魔女級超能物種的光芒對抗的結果……我們需要穿透現世宇宙已經坍塌的粒子運行，前往外側看一看。」
伴隨著米婭的指令，在場的所有人都沉默了。
他們在恐懼，恐懼看到位於外側的方舟與現世宇宙一同毀滅的模樣。
不過他們手中的行動並未停下，巴比倫戴森環也在堅定不移的碾壓過現世宇宙坍塌之後的殘留，向著外側權柄所在的……真正的外側，堅定前行。
「……方舟，一定還在吧。」
夜魄千魅率先打破了沉默。
在說完這一句話之後，原本就已經萎靡不振的它顯得愈發佝僂。
外側方舟的存續，就是支撐夜魄千魅的精氣神的最後執念。
不過外側的真實情況並不會以夜魄千魅的念頭運轉而改變，它現在唯一能夠做的，就是與米婭共同見證結局。
「轟隆隆——」
在前一瞬間，米婭還能夠觀測到物理法則巨柱坍塌之後殘留的淡金色邏輯鏈條以及在其後的虛幻的無限巨柱，但是米婭一眨眼之後所有的巨柱都已經消逝，彷彿在這一瞬就過去了億兆年。
現世宇宙坍塌的速度遠超眾人想象，被魔女級超能物種的光芒撐起來的沙灘雕塑瞬間碎散，顯現出外側的真實模樣。
夜魄千魅微微搖晃它的異形海馬外骨骼裝甲，凝聚著自身的全部意志，想要穿透米婭所展開的時間權能的壁障，看到外側的真實模樣……但是它卻失望了。
「為什麼……什麼都……看不到啊……」
唯有靈能散華之境的王者，才能夠構建自身的世界觀在外側展開，維持自身脆弱的智慧生命的知見，通過靈能感知到外側有可能存在的事物。
可惜靈能已經沒有了，現世宇宙也已經坍塌了，智慧生命失去了最後的依仗，能夠被稱之為存在的一切都與他們無關了。
但是米婭除外。
在米婭穿透了已經坍塌的現世宇宙殘骸，徹底抵達外側之後，米婭的時間權能的力量輻射脫離了米婭的控制，開始以米婭無法想象的極限速度擴張。
夜魄千魅原本即將泯滅的等離子體，發現了外側因為米婭的存在產生了新的變化，它終於提起了最後的精神。
「潘多拉殿下……我們想要看到方舟的存在。」
伴隨著夜魄千魅的話語，在場的所有人都把希冀的目光放在了米婭的身上，甚至帶著一絲懇求。
它們的最後執念盡皆於此。
米婭沒有回話，因為她的意志已經與外側本身連接在了一起。
最終契約，激活了。
「嗡嗡嗡——」
外側開始以米婭的意志重新運轉，那原本無法被智慧生命所理解的未知，被重新解碼，徹底展現在所有人的面前。
外側已經被無限的純白光芒所籠罩，但是在場的所有人都沒有刺眼的感受，彷彿這原本就是外側的主旋律。
明明在場的所有人都知曉自身的渺小，對於外側存在的祂只能管中窺豹的看到極其細微的一小部分，但是在米婭的最終契約激活之後，在場的所有人都切身「看」到了祂的全部存在。
貫穿純白的，是一尊通天徹地的法則巨樹。
陣陣淡藍色的光芒在巨樹的軀幹之上不斷閃爍，二十一億有色魔女權能水晶如同桂冠一般，懸挂在法則巨樹的枝頭。
二十一億有色魔女權能水晶交相演化而出的，正是無色無相的外側權柄，同時不斷向著智慧生命無法理解的維度沉澱……發育……新生。
在法則巨樹的無限的其中之一的葉片簇擁之下，則是隱藏著一串含苞待放的花朵……看其力量本質，與現世宇宙的三階有窮無限完全相同。
除開米婭之外的所有人，在最終直面了祂之後，意志再也無法維持原本的穩定，瞬間泯滅。
但是米婭的耳旁，卻聽到了夜魄千魅在意志泯滅之前的最後嘆息。
或許，這就是智慧生命最後的不甘所凝聚的幻音。
「被奧西賽亞文明埋葬在三十萬年前的魔女級超能物種……終於降臨……」
「可惜……我還沒有看到方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