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苦海
梁懷安站在一處小河邊,看著流水潺潺響叮咚,思緒卻飄遠了。
藍美人的一聲呼喚,立馬就神遊天際的思緒拉了回來。
「公主殿下已經安全離開皇宮了,下一步計劃只需要您的一聲令下,整個大晉就是我們的囊中之物了!」
藍美人的眼神里滿是志得意滿,彷彿這樣美好的將來就在眼前。而她面前的梁懷安沉默不語,看著她臉上的表情,不知道在想什麼?
「主人,我們馬上就要成功了,您怎麼看上去一點都不開心啊?」
藍美人聽命於牧文,不僅是安插在皇帝身邊的眼線,更是安插在十四皇子梁懷安身邊的眼線。
「京城的事,我自有安排。」他負著手,語氣淡淡的說,然後又對著藍美人說:「他說的是真的嗎?我母親真的是被父皇強搶進宮的嗎?」
梁懷安雖然是在問她的問題,可是眼神里的淡漠卻沒有半點疑慮。
看藍美人有一瞬間的愣神,然後又斬釘截鐵地說:「若不是大晉皇帝帶走公主殿下,於蘭也不會戰亂十幾年,最終被這些狼狽為奸的混蛋搶佔了去!」
她眼裡升騰起的怒火,燒掉了她的理智,滿腔的仇恨幾乎要將人湮滅。
「你可知大晉皇室從十幾年前開始,就有一條不成文的規矩嗎?」
梁懷安站在陽光下,看著藍美人緩緩地說道。
藍美人不明所以,蹙起眉頭疑惑的看著他。
「自從我的兩位兄長出生后,皇室宗親中就很少近親聯姻了。你可知道是為什麼?」
「屬下不知。」
藍美人聽他提起公主殿下另外的兩個孩子,又聽到他提起了近親成婚的事,她也猜想到他要說什麼了,可是還是裝作不知。
他也不在乎藍美人的不誠實,緩緩地說。
「我的兩位兄長,都長得像極了母親。可是我的四哥天生體弱殘疾,雙腿不能行走,這一輩子都只能困在輪椅上,困頓餘生。」
「我的五哥……他生下來就夭折了。」他好像看見了夭折的五皇子,聲音顫抖著。
「他生下來就是一個畸形兒!」
他兀地笑了,藍色的眼睛里噙滿自嘲和冰冷。
「你知道嗎?他生下來就沒有雙手雙腳,可是胳膊卻有兩雙,頭型也是稀奇古怪的。」
他喃喃道,冰冷刺骨的眼神看得人背脊生寒。
「啊!對了!他有兩張臉,兩張臉都會哭!一張在前面,一張在後腦勺上。」
「從他出生以後,母親就有些瘋瘋癲癲了,父皇害怕她,厭棄她。可是不知道她怎麼做到的?竟然還懷了我,還生下來了。我真是慶幸我沒有兩張臉,沒有像她一樣瘋瘋癲癲。」
「哈哈哈哈」
他說完就笑了起來,那笑聲清冷,聽不出半點開心歡愉,只有無盡的凄涼。
河流邊逐漸圍繞過來一些身穿盔甲的兵將,也不知是從哪兒開始的,一聲凄厲的慘叫過後,林子四周便不斷地響起這樣的慘叫聲,和刀劍碰撞時發出鏗鏘之聲。
藍美人的脖頸上橫上了一把利劍,她頓時身軀僵硬,呼吸一滯看向了利劍的主人。
那把銀白色的長劍,被一隻嫩白的手緊緊握著,利劍的主人目光肅然,冷峻的臉上是從容不迫、胸有成竹。
「於蘭的舊事我早就調查過了,舅舅……他說要來救我母親脫離苦海?要重回於蘭?於蘭才是我母親的苦海!」
他憤恨著,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出最後一句話。
「於蘭皇室出了多少我四哥、五哥那樣的孩子?那些做皇帝的,做王爺的於蘭皇室,多少瘋瘋癲癲的人?就如同我的母親,將來我或許也會和我母親一樣瘋瘋癲癲吧?」
他此時的樣子也有些瘋魔,上前扣住藍美人的脖頸,低聲問道:「藍美人,你的家有人像我的四哥、五哥那樣嗎?或者有人像我的母親那樣嗎?」
藍美人聞言,有半刻的失神,腦海里響起了母親的哭聲,父親的咒罵聲,還有周圍人指指點點的聲音。
沉聲道:「沒有!我家人、於蘭人都沒有!」
她垂下眼眸,掩去了心裡的痛。
即使她否認,梁懷安也知道,於蘭滅國是咎由自取。
整個皇室罔顧人倫,娶近親算得了什麼?親姐姐、親妹妹都是他們可以生下血統純正的繼承人的完美工具。
放眼於蘭短短的兩百年裡,多少夭折的新生兒、多少多病短命的於蘭人,不都是這所謂的血統純正鬧得嗎?
「六哥哥,這是號令留守京城的那群於蘭人的令牌。」
他掏出一塊黑色的玄鐵令牌,上面刻著於蘭皇室的姓氏,可以用來號令於蘭的軍隊。
而於蘭現在剩餘的軍隊只有邊關,還有京城這兩處地方了。
「京城的軍隊,沒有這塊令牌誰也號令不了他們,這是我與舅舅做建議的憑證。」
「母親此生不是被困於蘭,就是被困在大晉的皇宮裡,我不想她一輩子都被困在那個沒有的房子里瘋魔到死。舅舅會帶著四哥離開,我會留下來,所以別去找我母親,就當她死了吧。」
他拉著梁玄明的衣袖,一如幼年時,對著六哥哥有事相求時的樣子。
「你放心交給六哥,你、你母親、四哥、你舅舅,你們都能自由。」
梁玄明也一如年少時那般,親昵地揉了揉他微卷的頭髮。
長樂站在遠處,身邊跪著的是藍美人的侍女,她被安合控制住雙手,想要極力掙扎卻又動彈不得。
月牙在她的身上四處摸索著,試圖從她身上搜出柳晴晴的解藥。
「王妃,找到了。」
她從侍女的腰間摸出來兩瓶葯來,瓶身上面貼著的紅紙,用於蘭的文字寫著它們的名字。
「哎呀,全是鬼畫符,看都看不懂。」
月牙有些苦惱這上面的文字,安合伸長了脖子看了看她手上的藥瓶。
他手上用力一擰,痛得那侍女痛苦地叫喊出聲。
「說!哪瓶是解藥?」
侍女扭曲著一張臉,冷哼一聲,顯然是不願意說實話的。
「她不肯說,那就兩瓶葯都餵了。」月牙敲了敲瓷瓶,清脆的響聲拉回了長樂的注意力。
「這麼麻煩做什麼?把葯送去給太醫們研究一下,哪瓶是解藥不就知道了?」
「那她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