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佛祖當面，又如何？
九宮真人以為自己煉的是地上佛國，但實際上，哪怕在如來佛祖的眼中，比丘國同樣是走入了邪道，盲目將人心中的惡念割捨，那人還算得上完整的人嗎？
或許，看上去會是一片祥和，但那些魔念又怎麼辦？
善惡本是相依相存，只要存留了『善』的那部分人沒有死，代表著『惡』的魔念就會永遠存在，遊盪在人間，宛如孤魂野鬼，卻比孤魂野鬼危害更大。
因為孤魂野鬼還能降妖除魔，而這些東西不死不滅！
更何況他們心中，只有惡，只有毀滅，沒有一絲美好。
如果九頭金雕一個不慎將其放出，必然會是一場霍亂整個人間的魔禍！
「如來，這麼多年我在你腳下，你可曾正眼看過我一次？輪到陳玄奘這個取經人你就悉心指導，不是說眾生平等，為何你又如此偏心？」
九宮真人深深吸了口氣，沒有管殺意凜然的法海等人，只是仰頭看著那尊大佛質問道。
「無需多言，九頭金雕，現行。」
隨著佛陀話音落下，九宮真人身體不受控制的化為了一隻擁有九個頭顱的金雕。
「嚦！」
九頭金雕張口，發出的卻是鳥鳴之聲。
佛掌伸出，九頭金雕張開翅膀，撲棱著飛了過去。
猴子老牛和楊戩心裡都極為不滿，這九頭金雕不提她在比丘國造的孽，就憑剛剛挑動他們內心最恐慌的那一幕，殺一萬次都不嫌多！
可問題是，打如來的法相他們出手狠辣是因為明知道那都是假的，而現在如來佛祖當面，終究還是無法如原來那般桀驁了。
縱然不甘，也只能忍著。
誰讓他們的拳頭沒如來大呢？
「九頭金雕？想走，問過我沒有！」
法海的聲音在這種時候忽然響起，很平靜，平靜的讓人心底發寒。
猴子側目，才剛轉頭，便見一道驚艷的刀光劃破空間，瞬息來到了那正緩慢展翅飛翔的九頭金雕身邊，一刀，九頭皆落！
嘶——
動手了！
在如來佛祖的真身面前，動手了！
而且是在，如來已經準備將九頭金雕收回靈山的情況下動手！
想當年猴子更狂，面對如來佛祖也敢給一棍子上去，可那是因為無知，故而無畏，在真正明白如來佛祖這簡短的四個字代表的沉甸甸的意義后，再想讓他如當初一般霸烈出手……
猴子就不相信，自己師傅這個地地道道的僧人會不明白萬佛之祖，我佛如來到底有多恐怖！
可法海知道，卻依舊選擇了出手！
縱然是蜉蝣撼樹，但那一份勇氣，又有幾個人能擁有？
那刀光太快了，快到連如來都沒有反應過來，不，更應該說是，沒有想到！
所以，他根本沒有想過阻攔。
前段時間聽靈吉菩薩說法海殺性深重如來還不相信，但現在……想不信都不行了！！
楊戩原本的性格不說泰山崩於眼前而不變色，至少養氣功夫也不算差，可這次連他都徹底動容了。
當著如來佛祖的面殺如來佛祖的寵物？嘶……
整個天庭，多少人或者說多少神，能有這個膽子？
「阿彌陀佛，佛祖贖罪。」
長刀化為那龍紋，游弋回法海的肩膀上，他低眉順眼，雙掌合十，神情恭恭敬敬道：
「此妖玩弄人心，故而弟子特意送其前往西天靈山，求佛祖慈悲，渡化此妖。」
如來佛祖：……
我都準備把人帶回去了，然後你一刀砍了，跟我說送我身邊讓我來渡化？我用你送嗎？
死一般的沉默不知維持了多久，終於，天際那浩瀚偉岸的身影逐漸消散，只留下一句話久久回蕩在天邊。
「玄奘，一刀殺並非真正的普渡，往後西行路上……唉，你好自為之。」
說到一半，如來佛祖也嘆了口氣，沒有繼續下去。
罷了罷了，自個兒小寵物都被宰了，接下來的一路上還有許多天庭的妖魔，你想殺就殺吧……
畢竟，佛法東傳的任務還得落在法海的肩膀上，總不能因為一個肆意妄為的妖怪就把取經人給換了吧？這不得讓天底下那麼多大能看靈山笑話？
而且，走都走一半了，如果現在提出換人，如來毫不懷疑法海依舊是恭恭敬敬的一聲佛祖贖罪，然後提著刀就上來了……
那到時候他怎麼辦？一巴掌拍死？還是也把玄奘鎮壓在哪座山下幾百年？
別開玩笑了！
如果還是原來那個玄奘，那結局自然不用多說，可現在的法海實力在靈山諸佛中都不算弱，如來又怎麼可能鎮壓他？
說到底，法海再怎麼霸烈，也終究是佛門弟子。
自家人，等取完經關起門來說教說教得了。
等如來離去之後，楊戩幾人對視兩眼，面面相覷一會兒后不約而同的同時朝法海豎了根大拇指。
猴子變回那個瘦弱青年，不然總覺得讓法海仰望著他說話，禮不禮貌是一回事兒，關鍵那樣他心裡會有點小慌。
縮小身形后的猴子一臉崇拜，抓耳撓腮，蹦蹦跳跳來到法海身邊：「師傅，不管怎麼說，老孫是服了，接下來一路，你讓我砍誰我就砍誰，絕無二話！」
反正砍人他本來就喜歡，不然想當年又怎麼會手起刀落手起刀落，一路從南天門砍到凌霄寶殿？
現在砍完，還有法海罩著，多舒坦！
法海上去就是一巴掌，斥道：「我們是出家人，不是妖魔，記住，以後西行路上別動不動就砍人，我們要以德服人，知道嗎？」
猴子嘿嘿傻笑，卻也不惱。
德？你說的是那柄四千米長的大刀名字叫『德』嗎？
與此同時，在九頭金雕死去的一瞬間，比丘國內的人們皆陷入了一陣恍惚之中，回憶起過往數十年的日子，恍如夢中。
不能說不好，國內夜不閉戶路不拾遺，從未有過犯罪的發生，小偷小摸都沒見過，更別說大惡了，官府幾乎成了一種擺設。
但也不能說好，因為他們想起，連至親去世時，他們心頭居然也沒有一絲傷感，彷彿麻木了一般。
久遠的痛苦回歸，一時間，有許多人就地跌坐，茫然的流出了淚水。
而另一邊的師徒四人再次上路，過了比丘國繼續西行，途中是一片沙漠，白天酷熱無比，而到了夜晚又寒意刺骨，除此之外還有蝮蛇毒蠍。
換作普通人若是誤入，除非當即回頭是岸，否則決計沒有機會走出去，堪稱人間禁地。
當然，對於在神魔中都不算弱者的四人來說，根本就是如履平地了。
穿過沙漠，又見綠林。
正閑聊著的幾人忽然聽到前方的呼救聲，猴子臉上掛出玩味的笑容，嘴上不知何時又刁起了一根草根，弔兒郎當的哂笑道：「嘿，前面有人叫救命呢。」
荒郊野嶺的，還是個嬌滴滴的女聲，真不知道這些妖魔到底長沒長腦子，釣魚也不是這麼釣的吧？
說起來，還是朱家莊那幾個小蜘蛛聰明些，只可惜釣到了法海……
也是蠻慘的。
「走吧，去看看。」
法海走在最前面，畢竟西行得有九九八十一難呢，也不知前方是個什麼妖怪在等他？
循著聲音，師徒幾人見到了一個被綁在樹上嬌滴滴的妙齡女子。
「嘖，前凸后翹，不錯啊。」
老牛砸吧著嘴，評價了一句。
看到法海等人，女子眼裡有喜色一閃而逝，隨後又換成一種害怕的神情，不等問詢便主動開口解釋道：
「大師，我隨父母上山掃墓，不曾想遇到強盜想擄我做妻，我誓死不從，便被綁在這裡，已經曬了數個時辰了……」
女子看起來虛弱無比，臉色慘白，嘴唇乾枯滿是死皮，說著說著，她眼淚都快掉了下來：「師傅，還請您發發慈悲，救救我吧……」
演技略顯浮誇。
猴子在心中道。
不過么，就算不浮誇也沒什麼用，畢竟他們幾個，哪個沒有法眼？
「好。」
不管相不相信，法海表現出來的還是一點防備都沒有，猴子等人也沒有異議。
他們當中最能打的，就是這個看上去平平無奇的和尚了……
法海上前兩步解開繩索，誰知剛一解開，就是一陣妖風，吹得人睜不開眼。
下一刻，他就發現自己出現在一個漆黑一片的洞穴之中。
「師傅又被妖怪抓走啦？」
比起在黃風嶺那次，楊戩顯得淡定了許多，也不急著尋找，微微嘆息道：「也不知這些妖怪到底圖什麼，一個兩個，就算師傅真的手無縛雞之力，莫不是以為吃了他的肉佛祖會饒過他們吧？」
吃了唐僧肉可以長生不老的傳說在妖界早已傳的沸沸揚揚，作為當事人的他們，自然不會不知道這個消息。
最初聽聞時，老牛還罵了兩句越禿越毒，也就靈山那幫孫子能想出這麼損的招來騙妖怪過來湊劫難了。
結果話剛說完，就被法海打了一頓，老牛這才想起來，法海也頂著個大光頭……
燭台自行點亮。
先前那個看起來隨時可能斃命的女子現在已經換了身衣衫，華貴非常，整個人更添幾分艷色，她輕輕把手搭在法海的肩膀上問道：
「你就是那個從東土大唐來的僧人？」